第14章 第十四章

小说:嫁给陆小侯爷 作者:灯上橘
    陆景亭是在十六那年嫁给沈听澜的,十年光阴如流水。

    她还记得,少年的模样。沈听澜喜静,不喜喧闹,她便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讲。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最终成为了温柔似水的太子妃。

    她还记得,当府医诊她有孕时,沈听澜狂喜的模样,她此生再也没有看见过比这更灿烂的笑容。后来小产,将养了这么些年,再难有孕。陆景亭明白他眸中的悲恸。

    嫁给沈听澜时,老侯爷身体康健,尚可骑马射箭。陆景行不过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着一腔热血,想要天下光明,海晏河清。

    她是想要拯救他的啊。

    可是沈听澜再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穷冬烈风,下了一夜雪。

    宫阙里的彩画红墙,被素白绸布替代。烟树上的火红灯笼也一一被取下,素白灯笼取而代之。盛京城人心惶惶,皇帝病重,已昏迷了好几天。

    “阿爹。”周杳杳望着周国公来去匆匆的背影,唤道。

    周国公连头都来不及回,疾步走至府外,乘马车入宫。

    周杳杳念及陆景亭,悲怆不已。

    “备车。”周杳杳道。

    她想去见陆景行一面。

    大昭皇帝早上醒了一次,不过就算是清醒过来,神智仍是迷糊的。宫中最有资历的太医眉头紧皱,料想就是这几天的事的。

    后宫嫔妃早已跪在养心殿外,而文武大臣则候在宫阙旁侧。

    大太监慌慌张张的出来,与他一贯冷静高傲,判若两人。

    “皇上醒了!”大太监口中说道。一听及此,大殿之外相较最开始的死寂,有了窃窃私语的谈话声。

    大太监的目光四顾,最后在沈意远身上停了下来:“皇上召六皇子觐见。”

    沈意远垂眸,听见大太监的话后一愣。跟随大太监进了内殿。

    内殿守在第一位的,是裕皇贵妃,其次就是各宫的嫔妃们。莺莺燕燕的啜泣声,低且杂乱,沈意远忍不住蹙眉。

    裕皇贵妃仰头看沈意远,母子二人目光短暂的交汇。大太监打开了门,沈意远走进去之后,随即关闭。

    “儿臣参见父皇。”

    曾经挥斥方遒的帝王已经垂垂老矣,不得不把权力移交给下一代。曾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帝王,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大昭皇帝嘴角微动,说出一句话仿佛已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他示意让沈意远过去,父子二人的手,紧紧相握:“皇家无情,玩弄权术太子不及你。”

    一室之内,只有两人。在皇家,从来都是先君臣,后父子。

    “皇家子弟中,你最肖朕。你会是好皇帝。”大昭皇帝如是说道。他的身体早是强弩之末,经此一役,他也知他命数。

    沈意远目光微抬,大大昭皇帝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他颇为惊讶。

    “朕属意的人,一直是你。”

    “你行事太过狠辣,你要记住,为君之道雨露均沾。”

    大昭皇帝咽下了在世上的最后一口气,呼吸声渐弱,最后接近于无。

    沈意远跪地叩首。他与沈听澜争了许多年,前者不争,后者却说属意之人一直是他,这岂不可笑。

    他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永和二十年,大昭明帝山陵崩。

    诏喻六皇子沈意远择日登基,继承大统。明帝在位三十余年励精图治,蛮夷不敢犯边境一步。与慧娴皇后合葬乾陵,故太子沈听澜葬茂陵。

    丞相蛊惑太子,赐死罪,着令领旨谢恩。

    佟灿双膝跪地最后一点乞求的目光落在沈意远身上,沈意远只向他点了点头。佟灿脚戴枷锁,转身随着押送他的禁卫去到了死狱。那里是阳光不及,春风不渡之地。

    “朕会提携君复。”佟灿走过沈意远身旁时,沈意远这样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佟灿跟随他多年,在这件事情上,沈意远不可能救他,但会打点后世,护丞相府的荣光。

    佟承允跪在地上,难以顾见他的神情。

    世人皆知佟家三郎文武兼备,是难得之才。

    可是,念及此,佟承允捏紧了拳手,几近掐出血来。他不止两个姐姐,他还有一个哥哥。是佟灿尚还是地方治水小官之时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

    东宫被禁卫围的水泄不通。

    陆景行看着眼前的海棠花,插在瓶中早已枯萎。就像是赏花的人,再也不会回还了。故太子的棺椁停在宫阙之中,大殿之上。她作为太子正妻竟然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小腹像是撕裂了一般疼。这是失去孩子之后落下的毛病,至今也没能大好。

    徐娩着一身素白缟衣,皇帝大行仙去,阖宫上下皆服丧。她莲步款款走至陆景亭身旁,一如以前一样,唤她姐姐,搀扶着她:“姐姐,想必你不知,昨日圣上驾崩了。”

    陆景亭面容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徐娩候了半晌,陆景亭也不曾说话。徐娩也不恼,她今日此来,是告诉陆景亭一件事。

    这件事绝对是陆景亭心中所系,所牵所念。

    “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徐娩见陆景亭不言,转而关切道。

    陆景亭淡淡道:“谢妹妹关心,身子比从前好上许多了。”她知佟灿是六皇子的人,也知是六皇子设局陷害。可是太子自裁,便怨不得人了。

    徐娩掩面而笑,她要和盘托出的,是一件旧事。

    “姐姐小产之时已怀胎七月,且脉象稳健,姐姐当真不对此事心存疑虑?”徐娩问道。

    这的确是陆景亭的心事,在她心中藏了这么些年。

    当年她用劲太大,之后就晕过去了,后来醒来,便只说是她小产,产下死胎。

    因死胎向来是不吉之兆,当年也不曾细细往下查。

    徐娩嫣然一笑:“那年姐姐产下的是一名男婴。虽是早产,但十分健康。”

    此事,也在六皇子的布局之中。他想要除掉太子,必定不会允许皇家长孙的出现。徐娩是全权经手的。

    太子薨逝,陆景亭只觉得自己也跟着他一同走了,连同太子妃这个尊贵的身份,也随风而散。

    “他在哪里,可还活着?”陆景亭双眼血红,想是多日以来,以泪洗面。她复又说道:“求求你,告诉我。”

    故太子已去,大昭皇帝崩逝,一切已成定局。

    徐娩此番前来,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即使太子妃对她千般好,她却伤她至深。

    “死了。”徐娩很少这样不带感情的说话。

    她与任何人的接近,都是带着目的。她算计别人,哪怕是至亲至爱,哪怕是至交好友。

    有时,她甚至觉得,沈意远没有她狠。

    如若沈意远够狠,当日早就会把那个孩子溺死,而不是顾念兄弟血脉之情,为他的皇兄留下最后的血脉。

    “太子妃自尽了!”徐娩不可置信的回头

    她带走了陆景亭生的希望,一腔牵挂也随东流水而逝。东宫众人悲悲切切。

    大雪尽处,她看见了陆景行。

    男人双眼血红,向东宫方向跑来,还有周杳杳焦急的神情。

    不过,是生死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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