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人各匆匆,山风依旧。纵使浮躁如江晚城,第二次踏入普陀也不禁收敛了颜色。他一向爱穿的艳色换成了雾霾蓝,就连向来张扬的发色都染成了黑色。

    李凤鸣极少见到他头发的原色,一直以来都是在各种流行发色之间切换,偶尔内敛一点也不过是染烫的颜色褪了色。没过几天,又会染个新发色,端的是比原来更张扬。

    上山的路上行人极少,江晚城与李凤鸣一前一后网上爬。一路上繁花争艳,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凤凰花,在一众绿树之中独自美丽。可惜天公作美将日色做晴,山风却无意怜惜,只轻轻一吹,满山都是红色的花瓣摇摇坠落。李凤鸣伸手接了一阵风,五指展开的时候,掌心是几片红色的花瓣。他们说来普陀就真的来了普陀,江晚城一路都在给他普及佛教的知识,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李凤鸣把掌心的花瓣放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抬眼的时候见江晚城也捡了一朵花。他站在李凤鸣上一阶台阶上,微微向下弯腰,迎着李凤鸣疑问的眼神将花往自己耳后一别,问他:“我美吗?”。

    李凤鸣满腹心事绕在心口越过口腔,发出来的声音却是笑得不行。

    江晚城就势往边上的石凳上一坐,抬手指向山顶:“唤回苦海迷路人”。

    “什么?”李凤鸣站在他面前,对着他微微腾出来的位置摇摇头。

    “我说我突然不想去了”江晚城抬头看向他,迎着灼灼烈日眯了眯眼,“就挺没意思的”。

    李凤鸣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点了点头。

    是挺没意思的,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山顶就在眼前,江晚城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往上爬了。他指着寺庙旁边的钟默默地数着数字,在一声又一声的钟声闭上了眼睛。

    曾经那么坚持,放弃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就那么突然,江晚城突然就觉得自己放下了。与其在这里耿耿于怀,倒不如赶紧回家给自己找个后妈。

    李凤鸣逆光看向他,他的身后是满山的凤凰花和灼丽的阳光。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江晚城只能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眼睛一睁一眨之间又眯了眯眼,他突然对着李凤鸣张开了手:“看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哥的怀抱借你暖一下?”。

    李凤鸣看向他,一再确定他是真的放下了之后顺势就想转身下山。江晚城却拉着他不放,双手搂着他腰就算了,双腿还往下勾住他的小腿缠着不放。

    “放手”李凤鸣看向下方,隐隐有人的交谈声。

    “不放”江晚城放软的声音却是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先抱一下”。

    李凤鸣心里没来由地冒火,许是压抑太久了,他真是用了力气挣脱。但江晚城也是蛮力巧力一起用,怎么也让李凤鸣挣脱不开。

    下方的交谈声越来越近,李凤鸣心急之下侧开右腿就往上踢。江晚城自幼跟着花寅打架生事也不是没点刷子,他只是愣了一下,往前一仆,伸手握着李凤鸣的脚踝就往后拉。

    李凤鸣没想到他会搞这一招,一时没防住,直接砸在了江晚城的身上。

    江晚城闷哼了一声,眼眶里被他砸出了水光。

    “你他......”李凤鸣一句“有病吧”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又问不出口关心。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他,只觉得自己恨得牙齿都在响。

    江晚城趁着李凤鸣发愣的瞬间,抬手擦了擦眼角被逼出来的眼泪,而后迅速搂住李凤鸣的腰,拼命把他的身体往自己身上压。李凤鸣见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觉得没意思,就连挣脱的欲望都没了。恍惚之间,他又听到他说:“看吧,这还不是抱上了”。

    那么猖狂,那么的让人想打。

    李凤鸣忍了再忍,江晚城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气急生乐,单手撑着下巴直愣愣地盯着江晚城,迎着江晚城不解的目光笑了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什么?”江晚城抱着他的腰不放,声音里比谁都委屈,“抱一下都不行吗?”。

    “你和谁都能抱吗?”

    李凤鸣的声音混着山顶的钟声冲透江晚城的耳膜,他愣在原地。

    李凤鸣趁着他发愣的瞬间站了起来,看着他发呆的样子没忍住踢了他一脚:“有人来了”。

    “哦”江晚城单手撑着坐在地上,也不看李凤鸣,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凤鸣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妈妈,跟佛祖许愿什么都可以实现吗?”小男孩的声音从江晚城头顶传来,李凤鸣正对着江晚城看着山上下来的一个妇女和一个小男孩,总觉得他们的眼睛特别熟悉。

    江晚城顺着李凤鸣的目光正想转过去,又匆匆把头埋进双膝里。岁月能消磨人的体型,但绝不会改变她的声音。

    “是呀,宝宝跟佛祖许的什么愿望?”

    颜芷的声音跟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幻,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如今的话里有笑意和喜悦。

    “我告诉佛祖说我不想再吃鱼了,希望以后能吃点别的东西......”

    颜芷带着孩子从江晚城边上走过,她忙着哄孩子,没有注意到边上的江晚城。即使注意到,估计也认不出了吧。

    江晚城睁眼看着他牵着小男孩的手往山下走,关心的话语时不时的顺着风向往后传。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闷得人生痛。

    李凤鸣见江晚城失魂落魄的样子,联想到那一模一样的眼型,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也无心跟江晚城计较那点逾越,主动走近一些试图劝慰他:“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江晚城没回他,五指陷在掌心里,那朵曾被他戴在耳后的的花被他揉碎在掌心里化成了汁水。

    李凤鸣叹口气,只能跟在他身后下山。

    颜芷带着小男孩走得却不慢,江晚城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记忆中的颜芷与如今的差别太大,导致他忍不住揉了好几次眼睛。

    眼前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短袖和长裤,脚上的运动鞋鞋带绕着脚后跟系得十分紧。江晚城忍不住回忆从前的颜芷,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情绪的去细细地在回忆里找颜芷的影子。以前的颜芷是艳丽的、张扬的,她的衣帽间从来没有深色系的衣服。她说什么来着?江晚城记得她说:“只有办丧事和衣服少的人才总穿深色,前者是缅怀和尊重,后者则是因为贫穷而不想被人关注。”

    江晚城恶意地想如今的她是那一种?不管是那一种,都证明她如今过得不怎么好,这让他有一种意淫似的快感。他原本想放弃了,真到见面的这一刻,他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知道更多。

    李凤鸣明显感觉到江晚城已经失控了,他好几次去扯江晚城的衣角,江晚城都无动于衷。

    下山的路程比上山的路好走,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停在了山脚,然后眼见着颜芷从停车场推了辆电动山轮车出来。小男孩被她温柔地抱坐在边上,然后驱车离去。

    江晚城没去追,反而不紧不慢地掏出湿纸巾捂着口鼻,顺手还递给李凤鸣一张。

    李凤鸣分不清他要做什么,伸手拦车的车停在半空中。

    “闻到味儿了吗?”江晚城把湿纸巾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然后又抽出一张细细地擦过自己的每一个手指,声音淡淡地说道,“是鱼腥味”。

    “什么?”李凤鸣发愣的空隙,江晚城已经拦到了辆车。

    与此同时,开车出去几十米的颜芷突然回了一下头,只依稀见到两个少年走进边上的出租车里。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眼花了。

    车行走在柏油马路上,很快就超过了前方的电动山轮车。江晚城随意报了个地名,然后摇下了车窗,任由热风往车里灌进来。

    李凤鸣见他脸上都带了热气,没忍住伸手往他脸上碰了碰。他天生体寒,酷暑天手依旧是凉的。他原本只是想让江晚城清醒一点,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扯着自己手腕往自己脸上贴。

    李凤鸣原本想甩开他,冷不防却听到他说:“好xiang在做梦”。

    李凤鸣想了想,最终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而后又忍不住想他说的是“好想”还是“好像”。

    发音含糊,这么点不准,却是千差万别的情绪。

    十几分钟之后,车停在本地的一个露天农产品市场正门前。司机师傅趁机推销自己车载冰箱里的冰水,降温解渴只要十块钱,比山上的还便宜一些。

    江晚城无动于衷,李凤鸣却忍不住掏钱买了一瓶。

    江晚城带着李凤鸣随意地拐进一条街,到处都是卖活禽的摊贩。江晚城慢吞吞地带着他又拐向另一条卖水果的街道,整条街逛下来什么都没买,然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然后拉着李凤鸣往回走向右穿过去,然后来到了卖海鲜的地方。

    浓烈的海腥味熏得李凤鸣想吐,他想走,却顺着江晚城的目光往前面看过去。先前的妇女正把小男孩从车上抱下来,然后去揭塑料盆上的塑料纸。

    她似乎是看到了江晚城,手指拉着塑料纸半响不动。

    江晚城笑了,眉眼张扬。他慢慢地向着她走近,然后站在她的鱼摊前,对着隔壁摊的摊主说,“老板,这些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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