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一千万,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彼时的宋棠棠坐拥千亿身家,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话题不屑一顾甚至有些想笑。
但是等她一朝穿书,成了相府的嫡出二小姐之后,发现没有WiFi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嘛,晨起了先拉着谷雨和立夏做一套广播体操,然后等着教书夫子上门来和自己斗智斗勇,接着陶冶情操看能不能让琴艺值+5,再之后跑到宋老太太膝下撒会娇,顺便蹭一道午膳,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午觉,等爹和大姐回府,用完晚膳后入夜了便溜出去找陆先生下下棋,或是在小院子里过两招,挨陆先生两下打,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府睡觉。
宋棠棠七扭八歪地躺倒在藤椅上对月感慨,这种生活何等充实啊!
要是能早点走完剧情,把那冷面黑心的少将军及时掰正,圆圆满满地给大家写一个好结局就好啦!
今日她起了个大早,绕着小院子跑了三五圈后让谷雨仔细地替她净面梳妆,谷雨瞧着她粉扑扑的脸蛋,抿唇一笑:“小姐兴致这么高?老爷可是松口答应让你出府去啦?”
“爹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宋棠棠摇头摇头再摇头,她喘匀气,对着水纹镜里的自己笑起来:“我听闻张大娘的炖牛骨重新开张啦! 那家炖牛骨乃是京中一绝,每次路过我都眼巴巴都馋着就等着她开门呐......我这不赶早去排队!”
立夏哑然失笑,谷雨也是憋了半晌,最后两人齐齐破功,捧腹笑的蹲在了地上。
若说现在的宋相府内听到哪几个字就如临大敌,那必然是“炖牛骨”三个字。
遥江遇刺加上东山林剿匪余孽未清,宋相原是不肯放她出府,但架不住这个小女儿连哭带闹,一会儿表演原地去世、一会儿表演“我自闭了”,每次宋相在朝上看见江家那对父子都觉得甚是一个头两个大,等回到府中,再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这个上蹿下跳绝不消停的小女儿,更是一个头无数个大!
宋棠棠确实是一个憋不得的性子,要她在宋府里困上十天半个月,能把她困成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告别人世。
“炖牛骨炖牛骨炖牛骨......爹,炖牛骨炖牛骨炖牛骨......”
她跟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实实地黏在宋相身后,唉声叹气的宛如背后灵,“爹——炖牛骨炖牛骨炖牛骨、爹——爹爹爹——”
宋夫人亦是捏着帕子掩嘴,身后的婢女打着团扇,被这父女两的行径给逗乐了。
“二小姐好生活泼。”
宋夫人轻笑一声,唇线柔软的弯起,抬手把小女儿招到自己身侧,亲手用软帕给她抹了额间细密的汗,宋相双手叉腰,他被这背后灵追得满头大汗,却得不到夫人一个施舍的眼神。
“别跑那么急。花道上的鹅卵石是下人们新铺的,当心叫你崴了脚。”
宋棠棠委屈地拧着裙角,清明一过,耀京就算入了夏,那点料峭的倒春寒被午后燥热的风一吹,都叫人被热意搅的口干舌燥。因为方才那一阵你追我赶,她的后腰出了一层薄汗,像是浸了水似的黏糊糊地贴着脊骨,她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脊骨,想到那罪魁祸首,竟然是倒打一耙的把嘴一抿,圆眼一瞪,气势汹汹地就要告状。
“娘,您说说爹。”宋棠棠双手抓着宋夫人的手腕,左右轻轻地晃了晃,“多大了的人,还和宝儿置气!”她这张嘴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直把宋相气得又倒退几步,喘着粗气连连道:“好你个臭丫头,皮实了是吧?埋汰起你爹来了?!”
“娘!”她跟个受了惊的幼鸟扑棱着翅膀钻进宋夫人怀里,嘤嘤嘤地控诉:“爹凶!宝儿一会儿去买炖牛骨,不给爹,不给不给!”
宋夫人笑意更深,顺了顺女儿的微微起伏的背,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眼宋相,语气嗔怪:“不过就是上街买个炖牛骨,你让她去便是了。你整日拘着她,从她小院来到这儿的那条青板路都快被她的脚步磨成一面镜子了。”
宋相看着倒戈相向的宋夫人,又看见那背后灵悄悄抬起头来,古灵精怪地做了个鬼脸,气得宋相从鼻子里哼了两声,甩袖就走,“爹要最大的那块!”
宋棠棠这般闹腾不是没有原因的。
主线剧情迟迟无法推动,眼看着万佛寺和月礼节的日子渐渐逼近,她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在家中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小姐。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借着去陆先生府上的缘由先骗宋相松口,再让应寒打探一下近日来江湛都在哪里出没,她好去守株待......哦不对,守株待反派,然后继续刷好感度。
好巧不巧,京中传得玄乎的“张大娘炖牛骨”重操旧业,这也终于让她从焦头烂额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宋棠棠如愿以偿的出了府,双手背在身后,欢快得路也不愿好好走,一会儿蹦一下,一会儿跳一下,头上的珠花步摇叮叮当当的响作一团,她今天左右工整地扎了两条水绸的丁香色缎带,缠着两股辫垂到肩前,和水粉色的银丝线襦裙上绣着的丁香交相辉映,九霞留仙裙绘着大片的月色,像是平铺的白色鸢尾,束着她玲珑柔软的腰线。
轻薄如蝉翼浅透的宽袖翩跹招摇,袖下一节玉臂凝藕般吹弹可破,像是天界下凡的仙子,杏眼里映着点璀璨金芒反衬过的水色。她拽着腰间的钱袋子,一粒一粒碎银地数着。
张大娘炖牛骨的铺子支在城西的巷口,宋棠棠老远就望见了排成一道长龙的队伍,一眼过去黑压压的瞧不见头。她寻了块石墩子站上去,踮了踮脚尖,发自肺腑地感慨道:“不管生活在哪个朝代,果然美食才是人类生产的第一动力啊!”
张大娘炖牛骨香飘十里,宋棠棠耸着鼻尖仔仔细细地嗅了个饱,这才让谷雨去排队。
“多买几份啊.......”她把钱袋子塞进谷雨的怀里,神情严肃地叮嘱:“别忘了咱府前那被应寒喂胖的小黑。”
“知道啦小姐。”谷雨和立夏把宋棠棠推到树荫底下,应寒抱着剑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宋棠棠睨了他脸色一会,慢慢挪着脚步向人形制冷剂移动。
“......二小姐。”应寒木着脸色,宋棠棠长长地呼了口气,抬眼对他笑道:“果然,站在你身边凉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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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市吆五喝六,热闹非凡,这一片小小的绿林底下圈住了两个人,一个是被迫无奈,一个是发科打趣。
“应寒。”宋棠棠蹲在他的影子下,手里拿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应寒微垂下目光,神情很淡。
宋棠棠无知无觉地划拉着手腕,地面很快出现一副简陋的小人画。
两个火柴棍的简笔小人一高一矮,她的画功简直不堪入目,除了高矮之外那两个火柴小人根本没有男女特征,宋棠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后刷刷几笔在高小人脸上画了三条平直的线,在矮小人脸上点了一对酒窝。
宋棠棠早就习惯应寒的惜字如金,她边画边说:“江湛又在演武场,可是演武场好远,等我把炖牛骨送过去都凉了。”她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然后那矮小人就极有灵性地流出两道蜿蜒的泪水。“要不这样,你给他发个讯号,就说,有吃,速来。行不?”
应寒绷了一下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好吧。”她原本也没对这位人形冰箱抱有期望,不过就是两人蹲在这随口闲聊罢了。宋棠棠扔了树枝,捶了捶小腿站起来,唉声叹气:“你跟你那主子一样,无趣!无趣得很!”
宋棠棠站起来时不慎歪了歪,应寒在瞬息间脚步一闪,顿时离她三步之遥。宋棠棠踉跄了一下才扶住树根撑住自己,宋二小姐看着那冰箱一如既往的面瘫脸,忍不住牙痒的威胁道:“应寒,你和你的小黑的炖牛骨没了!”
应寒那常年没有表情的表情忽然起了一丝肉眼难见的变化,他似是踌躇,又似是犹豫,看宋棠棠的眼神好像是在看逼良为娼的老鸨,最终应头牌妥协了:“对不起,二小姐。”
“这还差不多吧。”宋棠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上的沙尘,她的指腹上蹭了干涸的泥,幼鹿一样圆亮的眼转了转,从应寒一尘不染的袖口看到腰带,后者仿佛从她那如狼似虎的眼光中察觉出什么,然而炖牛骨的诱惑让他硬生生顿了脚步,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
“二小姐,属下卑贱,衣裳有数。”
宋棠棠没有接他的手帕,而是揪下一片树叶抹去指尖的泥,她眼也不抬,嘴里喃喃念着:“十一个字,我真有能耐。那天我听见你在偏门用鸡腿逗小黑,对一只狗说得话比对你主子说得还要多。”
“......”应寒嘴角绷得更紧了,像是一条拉到了极致的弓弦,他麻木道:“属下真的联系不上少将军。”
“哈、哈。”宋棠棠凉凉地笑了两声,她这笑音刚落,应寒觉得四月暑气正盛的日头,手臂上居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
好在宋棠棠逗他的心思点到为止,她无聊地走来走去,旁边摊贩的店主圆脸圆眼,是个和颜悦色的中年妇女,她见这小姑娘有一下没一下地捉弄着那看起来十七八的少年,也觉得好生有趣,端了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水走过来,笑道:“这位小姐,这天气热得很,要不来咱店里歇一歇?”
宋棠棠模样是顶尖的好,却不显高门贵女独有的傲慢姿态,故此她极易招人亲近的心思。毕竟可可爱爱不拿乔也不端架子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大娘你好!”她睨了应寒一眼,想了想,低声说一句:“你在这儿等谷雨立夏,我有些渴了,去给你们冰几碗汤。”这才转而对着那中年妇女伶俐乖巧地笑道:“你这儿有跑腿的小厮吗?不妨帮我冰一炉子,然后送到演武场内。哦对,其间一碗不要放糖,就说是二小姐特地嘱咐。”
半个时辰后,江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厮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给他形容是一位模样如何如何貌美心地如何如何善良的仙女给惊羽卫送了这一份解暑的绿豆汤,清凌凌的冰碴子浮在汤面,江湛捏着瓷勺搅了几下,没有要饮的意思。
“少将军。”那小厮说得口干舌燥,双手撑在膝上喘了口气,笑起来的模样很是老实憨厚,“二小姐说了,少将军不喜甜,但是咱店里的都是一炉子熬好,我娘见二小姐投了缘,便单独给她支起一个小灶,所以这一碗——”他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叹:“是那二小姐亲手熬的呢!”
“......”
江湛在他灼灼亮光的期待中不得不硬着头皮舀了一口。
然后风流俊朗的少将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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