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故,众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禁齐声惊呼,竟是郭芙出剑救了甄志丙,伸手点了他周身大穴,给他止血。甄志丙掩面痛哭,口中只道:“我罪孽深重,郭姑娘何必救我?”郭芙道:“道长既已知错,龙姊姊也说过不怪你了,你又何必执意寻死?更何况见死不救,岂是我辈所为?你大好男儿,正应为民出力,你如此轻贱轻生,莫说对不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你对得住教你武功的授业恩师么?”这一番说辞多半为郭靖平日所言,郭芙自是学得大义凛然,甄志丙听了好生惭愧,但又觉不死难赎其罪,一时无言,伏在地上痛哭。
群道听了小龙女的言语,又见甄志丙自戕自悔,看来定是他不守清规,以卑污手段玷辱了小龙女。全真五子都是戒律谨严的有道高士,想到此事错在己方,都是大为惭愧,但要说甚么歉仄之言,却感难以措辞。丘处机向四个师兄弟望了一眼,喝道:“撒了剑阵!”只听得呛呛之声不绝,群道还剑入鞘,让出一条路来。
杨过仍以右手空袖搂在小龙女腰间,支撑着她身子,低声道:“姑姑,芙妹,咱们去罢!”小龙女甜甜一笑,低声道:“这时候,我在你身边死了,心里……心里很快活。”郭芙冷着个脸,哼了一声,迈步走到耶律齐一侧,对五子道:“方才芙儿鲁莽,请道长赎罪。”丘处机虽觉得她性情刁钻,颇肖其母,但感激她出手救了甄志丙,柔声道:“芙儿果然有乃父之风,是我侠义道中之人。”小龙女随着杨过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一事,幽幽地看着郭芙,说道:“郭姑娘,你……你跟我们走。”
郭芙疑惑道:“那是为何?”小龙女凄然一笑,道:“你要做过儿的妻子,自然……自然跟我们一处。”她心中认定杨过说要娶郭芙为妻,便大庭广众说了出来,在场众人皆是惊讶,郝大通孙不二更是愕然,只因杨过英雄大会上拒婚,二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今又听小龙女说郭芙要嫁杨过,不由得看向郭芙。
郭芙给这么多对眼睛直直盯着,脸色由红转青,瞪着眼沉声道:“龙姑娘,我虽敬你是长辈,但你不要胡言乱语,谁要做杨过的妻子了?”杨过听她声音冰冷,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绝情,情急之下又不好相问,寻思:“芙妹必是听了姑姑的话,心里气我,等我之后解释清楚也就是了,还是先替姑姑疗伤要紧。”忙低声道:“姑姑,先不提此事,咱们走罢。”小龙女抬眼看向杨过,伸手抚过他的空袖,忽而想到什么,对郭芙悲愤道:“郭姑娘,莫不是……莫不是你见过儿没了一条手臂,嫌弃他了?”
她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除郝大通几个知情人外都道,“原来是郭姑娘嫌弃杨过断了一条手臂,所以悔婚。”但又道“郭姑娘好俊的人才,原不该配给杨过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更何况断了条手臂,郭姑娘此举虽不厚道,却也无可厚非。”郭芙听众人窃窃私语,只觉得人人都在议论自己,双眼瞪着杨过,尚存一丝希望,旨在他能阻止自己师父胡说八道。
哪知杨过听了小龙女的言语,又听众道议论纷纷,心想:“我断了条手臂,成了一个怪人,纵然芙妹不嫌弃,天下人也必要耻笑她,她日后走到哪里也要给人指指点点,又怎能快活?更何况我身中情花毒,命不久矣,她嫁我为妻,岂非入门便要守寡?杨过啊杨过,你既然疼她爱她,却又如何这样害她?”他愈想愈自苦,全然没有留意郭芙的目光,郭芙见他不言不语,冷眼相看,暗怒道:“该死的杨过,分明是你骗我欺我,怎么反倒是我成了大奸大恶之人了?我砍你一条手臂,你恨我怪我,我也认了,只是不该如此玷污我的名声,看我给人耻笑,你今日如此待我,日后还有什么面目相见?”她愈想愈气,胸中尽是愤怒与委屈,只想冲上去杀了杨过,事后回了襄阳见了父母,给爹爹杀了给他抵命一了百了。这样一想,又勾起进重阳宫前杨过打趣要跟她在阴世吵架斗嘴的情景,寻思:“杨哥哥虽然喜欢胡言乱语,但他数次舍命救我总做不得假,我砍了他一条手臂,他嘴里说恨我,凭他的功夫,要报仇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必是他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不忍伤我。罢了,既然他喜欢他姑姑,我又欠他一条手臂,便给他做好三件事,从此跟他再没半点干系。”于是对小龙女施了一礼,不理她之前的问话,只照着杨过吩咐赔礼道:“龙姊姊,小妹先前对你有诸多误会,言语间得罪了你,望你看在小妹年轻识浅,莫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砍断了杨大哥的手臂,也是我的不该,小妹在这儿给你赔礼了。”
小龙女先时还好,只是不知她为何给自己道歉,当听到“我砍断了杨大哥的手臂“大吃一惊,叫了起来:“啊,是你?竟然是你!为甚么你这样狠心?难道……难道就为了过儿不欢喜你么?”
郭芙闻言身子一抖,起身怒道:“你,你胡说!”她本来就是硬生生压下胸中之气,此时又翻了上来,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拔剑杀人,眼眶微红,实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杨过忙道;“姑姑,芙妹是无心伤我,你别怪她。”他心里万分忧急,既担心小龙女的伤势,又怕她会找郭芙报复,更忧心小龙女若是不喜郭芙,那该如何是好?只怨自己当初没和郭芙商量好,一起骗小龙女说是给怪鸟弄断的不就好了?
小龙女流着泪,抚着他的脸道:“过儿,我可怜的过儿,郭姑娘伤你手臂,她不会好好待你的。那么以后谁来照顾你呢?”她想到这件事,心中好生难过,低低的道:“你孤苦伶仃的一个儿,你……没人陪伴……”
杨过眼见她命在须臾,还在关怀自己,实是伤痛难禁,泪如雨下,一时之间竟无法顾及到郭芙。郭芙浑身打颤,只觉血脉中有一股气息喷涌而出,握剑的手不停颤抖,剑身一股杀气透过手臂传递到她体内。原来紫薇仙子穆绯音创此剑之时,知道此剑有一极大缺陷,便是杀气过重,容易反伤其身,当年独孤求败正是因杀气反噬而误杀好人,是以穆绯音之后每月以灵蛇血滴在剑身镇住杀气。二人死后,紫薇剑被灵蛇收藏,不再以血养剑,初时虽不明显,但郭芙屡以此剑伤人,渐渐激发了剑身的杀气,此时郭芙心底杀机一起,给了紫薇剑反噬之机。她只觉得手指和冰冷的剑柄相触,一股暴虐的杀气瞬间蔓延在全身,心中被一种无铸的杀意笼罩,不由得一惊,连忙催动内力,想将那股杀意微微缓解,哪知却无能为力,只觉意识慢慢模糊,一种古怪的力量让她感到痛苦,似乎要将她的精血抽尽。忽而一股轻柔的气劲从背后传来,护住她的心脉,她急喷一口鲜血向后仰去。
杨过忙喊了一声“芙妹!”后边的耶律齐连忙接住,方才便是他见郭芙忽然间神态有异,连忙施以援手,否则郭芙性命危矣。此时却见郭芙倒在怀中,脸色苍白,神情冷漠,竟像是丢魂失魄一般,他想也未想,忙渡真气过去,希冀以玄门正宗柔和的功力化解她体内戾气。哪知如杯水车薪,并无效果。
杨过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因小龙女之故气成这样,心中极是难过,恨不得即刻奔过去,可现在小龙女的状况,他实在不能□□顾及郭芙,只好着急道:“耶律兄,芙妹怎样了?”耶律齐抱着郭芙忧心道:“我也不知,看样子仿佛走火入魔。”杨过道:“有劳耶律兄先为她镇住气息,她身上该带着桃花岛的九花玉露丸,你先喂她服食几颗。”耶律齐闻言伸手向她腰囊探去,只有些许杂物,看她怀中鼓起,像是药瓶,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耶律齐俊脸一红,抬头扫视众人,见小龙女气息奄奄,摇了摇头,终于将目光停在孙不二身上,道:“孙道长,可否先来帮个忙。”孙不二对他很是喜欢,欣然前来,果然从郭芙怀中找到一个药瓶,上面用红帖写着“九花玉露”四字,连忙给郭芙灌了下去。
见郭芙慢慢清醒过来,杨过耶律齐二人紧锁的眉头微微松了松,耶律齐神色焦急道:“郭姑娘,你觉得怎样了?”郭芙轻抚额头,晃了晃头,搭着耶律齐的手臂慢慢站起身来,只觉得方才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心中却忽然一阵清明。见耶律齐神情关切,脸上微红,忙道:“多谢耶律大哥,我没事。”耶律齐宽和一笑道:“没事就好,方才你吓死我……我们了,杨兄弟他……好生着急。”郭芙见杨过抱着小龙女,也忧心地看着自己,但又哪知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龙女,当下瞪了他一眼,恨道:“你定然和大小武哥哥一样,也怕我生气,所以三番两次骗我,我既然肯成全他们,自然也要成全了你,方不负咱们一同长大的情谊!”于是对小龙女道:“龙姊姊,你的过儿对你一心一意,他既然说了要娶你,你不必疑他。”
杨过闻言如受雷击,喝道:“郭芙,你说甚么!”郭芙杏眸一瞪,叫道:“难道我说得不是?当日在英雄大会上,不是你杨大爷亲口说得既要小龙女做你师父,又要她作你妻子?谁敢拦阻你便要跟谁为难?当日在场的郝道长、孙道长还有你之前的师父赵道长,那边受伤的甄道长全都听到啦,难道是我扯谎么?”
杨过心中一痛,他知道郭芙一直在意自己悔婚一事,当时虽说是怕姑姑又要离开,遵从姑姑之意,但众目睽睽下悔婚却是为了叫郭芙难堪,以报她之前瞧不起自己之仇,现在想来好生后悔,忙赔笑道:“芙妹,我,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当日之事好么?”
郭芙心道:“你若有心要解释,凭你如此能言善辩,当下便可说得一清二楚,眼下分明想稳住了我,日后再以言语相欺。”想他此举,比之大小武对自己不理不睬更加可恶可恨了,于是冷冷一笑道:“你还要解释什么,你巧舌如簧,当我还能信你一句?”言罢又对小龙女道:“你的淑女剑我忘在襄阳了,来日你们成亲,再来还你,你们自己天生一对,何必要牵连旁人?我与你的过儿毫无干系,我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个清楚,从此以后,你再别多心,让咱们彼此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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