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郑姒踏出房门,看到墙边闪过一道藏蓝色的衣角。

    她眨了眨眼,问袖珞,“我好像看到了爹身边的九顺。”

    袖珞眸光忽闪了一下,“是、是吗?”

    郑姒瞟到她的面色,停下了脚步,盯着她的眼睛细瞧,而后板下脸来。

    “袖珞,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她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郑姒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说:“父亲知道我做的事了?”

    她沉默着没否认。

    郑姒让她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又问:“是你告的密?”

    袖珞眸中闪过慌乱,拼命摇了摇头,“小姐,不是我。”

    郑姒神情不变,虎着脸问:“袖珞,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不成一颗心向着外人?”

    “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您嘱咐过的事,我绝对没有往外说一言半语。”

    “若不是你,父亲是如何知道的?”

    袖珞答不上来,只说:“今日老爷忽然将我叫到近前,询问小姐你这几日的作为,我随口含混过去了,老爷却大发雷霆,让我立刻将您带回去。”

    郑姒嘴角抿的平直,“父亲都知道了些什么?”

    袖珞难以启齿似的咬住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老爷似乎听到了您……不知检点,私会外男的风言风语。”

    郑姒心中咯噔一下,眸色蓦的一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原书中的郑姒就是因为类似的罪名被郑衍彻底厌弃的。

    没想到她稍微一个不注意,剧情就变本加厉的反扑了过来。

    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她很有可能重蹈覆辙。

    怎么办?

    郑姒呼吸渐重,心跳一声快过一声,面色都白了三分。

    六神无主正慌乱地时候,她忽然听到啪嗒一声脆响,而后一个小石块咕噜噜的滚到了她脚边。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小鬼头冲她略略略,而后气沉丹田骂了一句:“养男人,不要脸!”

    见她回头盯住了他,他嗖的一下跑了。

    郑姒顿了片刻,眸光一凝,悄悄地走到了转角处的墙边,摸出一枚小小的碎银,轻轻扔到了路口。

    过了一会儿,那熊孩子狗狗祟祟的探出了头,被她一下子揪住了肩膀。

    他像个泥猴似的乱扑腾,郑姒有些按不住他,于是口出恶言:

    “我爹可是京城里的大官,你再乱动,我就把你送进官府,让衙役打你一百大板,再把你关进黑乎乎的牢里,饿你三天。”

    他浑身一僵,果然老实了。

    “我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乖乖的说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没吭声。

    这时候有个卖糖葫芦的吆喝着过去了,郑姒给袖珞使了使眼色,她会意去买了一串回来,在郑姒的暗示下摘下一颗塞进他嘴里。

    “听话的话这一串都给你。”

    他舔了舔嘴唇,盯住那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终于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威逼利诱之下,郑姒问出教他说这些话的是住在村口的翠翘。

    郑姒凝眸想了一会儿,记起一张姹紫嫣红的脸,问道:“总爱跟在汪五身边那个小妮子?”

    熊孩子点了点头,郑姒又说:“带我去找她,找到后这糖葫芦就给你。”

    就这样,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郑姒找到了将自己的一张脸涂得五颜六色的翠翘。

    她看上去十三四岁,正是女孩美好的豆蔻之年,却将自己整的一言难尽。

    郑姒抱着臂,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出其不意的开口道,“你喜欢汪五?”

    叼着一根草茎拽兮兮的翠翘瞬间垮了,面色被脸上的颜色盖住,脖颈却浮了一层红色。

    “你胡、胡说什么!”

    “我给了他很多钱,让替我做事。说起来,我是他的雇主。”郑姒没时间耽搁,单刀直入的道,“你知道吗?”

    她显然不信,阴阳怪气的小声逼逼,“郑家的贱人只会从他这里拿钱,怎么会给他钱。”

    郑姒不与她争辩,提溜着一个钱袋在她面前颠了两下,而后拉开口子让她看了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成功让她把眼睛看直了。

    翠翘这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我见你带人回郑家的茅草屋里,又日日使唤汪五哥,以为你和那个郑姣一样,仗着自己好看利用他……”

    郑姒挑了挑眉,又问了好几句才将事情弄清楚。

    这件事竟与郑姣脱不开干系。

    原来在郑母去世之后,郑姣家中一贫如洗,她想去翡州寻郑家人,却雇不起马车。

    她很聪明,不想让自己吃苦,就到村中对自己有好感的哥哥面前哭,成功的哭来了足够的盘缠,感激涕零的说自己一定会报答之后,她钻进马车扬长而去。

    如今她富贵了,可这次回乡拜祭父母,她却没有回来,也没有提过村中有帮助过她的近邻和亲友。

    郑姒眯着眼睛,想起原书中,郑姣也没有回来。

    她自从离开明水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望过这片生存了十五年的故地,她要逃离不堪回首的过去,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扯上分毫关系。

    对此,郑姒心中不做评价,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评价。

    她没再说什么,带着翠翘回去见了父亲,小心的解释说,屋中那少年是大夫李春的病人,自己只是将父母的空屋借了出去,因为不怕天花,所以才时不时的去帮忙。

    而后翠翘亲口解释了那传到郑衍耳中的,难听的流言,是她一时鬼迷心窍编造的,在郑衍沉肃的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言语中难免忿忿的带了郑姣。

    郑衍听过,沉吟了片刻,面色缓了缓,掏出一大袋银子递给翠翘,道,“来之前姣姣特意拜托了我此事,怪我没放在心上,这些银两,你拿去还给他们。”

    翠翘犹豫着不敢接,看他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之后,才终于怯怯的伸出手,道了声谢,而后飞快地跑走了。

    他刚走,郑衍的面色便立刻沉了下来。

    郑姒在一旁看的心头感慨,暗道父亲浸淫官场多年,能官拜尚书不是没有道理的,方才他笑起来的时候,就连我都觉得真心实意。

    如今沉下脸,也真让人心头发憷。

    躲过一劫的郑姒悄悄揩了揩额角的汗,谁知父亲还记得她的事情,黑沉沉的眸子一转,盯住了她,冷声说:

    “你也该记得自己的身份!今日我让九顺去瞧了,他说你确实与那少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般瓜田李下,也怪不得旁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这件事你当做一个教训好好的记在心头,日后切莫再犯。”

    郑姒乖乖的点头称是。

    ……

    南方温暖,冬雪本就罕见,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六日,路上的大雪化的差不多了。郑衍没心情再在此处逗留,吩咐九顺去备马车,要立刻回郑家。

    郑姒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忤逆他,她脱不开身,匆匆借老伯的毛笔留下两句话,给了他一些薄礼,让他将那张纸送到医馆的李春手里。

    刚交代完,她就听见袖珞唤自己的声音,于是匆匆道了谢,而后步履不停的抬脚上了马车。

    路途上,郑姒掀开帘子看道旁的风景,途径一片青草地的时候,她看到汪五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牛背上。

    原来村中有牛啊。

    她眸中盛了点笑意,一抬眸看到汪五直勾勾的盯着她,口中的狗尾巴草掉了下来。

    她抬手冲他挥了挥,刚挥两下,听到自己的父亲一声沉重的咳嗽。

    郑姒立马放下帘子,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好了。

    郑衍盯了她片刻,“这次回京之后,是时候让你母亲替你议亲了。”

    “京中儿郎有不少才俊,贺家的贺骁,还有丞相家的陈韫,与你都很般配。”

    郑姒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露出羞涩的小女儿作态,乖巧懂事的说:“全凭父亲和母亲做主。”

    而心中却在泪流满面的怒吼:贺骁和陈韫都是对郑姣爱之入骨却求而不得的!男配啊!!!

    若我真的嫁了过去,她让她的舔狗搞死我,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郑姒想留在翡州的心更加坚定了。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就立刻开始想办法。

    直接与父母说想留在翡州定然是行不通的,可以预见母亲会拉着她的手无声的泪流满面,而父亲会二话不说的将她押上马车。

    她必须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想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沉思了一路都没有想出头绪,入了城门之后,她听到外面喧嚣起来,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这道长街是个热闹的集市。

    一个写着“江湖神算”的黄色幡旗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郑姒愣了一下,片刻后眸中一亮。

    有了。

    ……

    郑姒打算买通一个江湖道士或是算命先生,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

    而后让他在父母面前说,她几年后有一个大劫。

    他们定会追问他破解之法,而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只要她在翡州避世休养几年,就可以躲过一难。

    如此,她便可以顺利的留下。

    郑姒眸中雀跃,在心里为自己绝妙的主意鼓了鼓掌,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在翡州悠闲生活的日子。

    不过她算盘打得噼啪响,真的做起来的时候,却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回到郑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年节。

    因为郑尚书于他们而言算是京城回来的贵客,此番过节他们准备的要比往日更隆重一些,处处张灯结彩,还请了翡州最好的戏班子,咿咿呀呀日夜唱个不停。

    而大大小小的宴会也是接连不断。

    郑姒忙得团团转,一整天下来,说话说的喉咙发干,笑的一张脸都僵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歪在躺椅上抱着暖烘烘的手炉想睡一觉,刚阖上眼,就被见缝插针来找麻烦的郑姣找上了门。

    ——前几日回来后,父亲因为明水村的事训斥了郑姣一通,她在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将这笔账记在了郑姒头上。

    郑姣就像刷怪似的,乐此不疲的找她的麻烦,逼得想咸鱼躺的郑姒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她飙戏婊演。

    前日她殷勤的端来了自己亲手做的难喝的羹汤。

    郑姒回忆起原书中她将她的汤碗打翻了,郑姣掩面而去,被周氏安慰了半晌,而她被郑衍训斥了一通。

    于是当时她稳稳地接住了郑姣的托盘,而后转手递给袖珞,让她献给父亲,成全郑姣的拳拳孝心。

    听说他咬着牙喝完之后脸都绿了,而后隐晦的告诉郑姣,如今她身份尊贵,不必做这些下人做的事。

    郑姒听在场的袖珞说,当时郑姣柔柔的应了,一转头面色却马上变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样子气得不轻。

    郑姒:哈哈哈哈哈。

    郑姣并不气馁,收拾了心情之后,昨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到她屋中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的话,暗戳戳的秀母亲偷偷给她的成色漂亮的红玛瑙珠簪,还有耳垂上的一颗碧玉坠子。

    原书中的郑姒接受不了,她觉得属于她的东西被一个外人分走了,于是在郑姣的言语刺激下,伸手扯下了她耳垂上的碧玉坠子,还讥讽了她一通。

    这让郑衍对她愈发失望,连骂都懒得骂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而周氏握着她的手与她讲了半天的道理,可她却完全听不进去,只一昧的觉得母亲偏心。

    所以郑姒看到郑姣耳朵上闪着光的碧玉坠子后,招招手让袖珞拿来一个妆奁匣子,打开从里面挑出另一枚碧玉坠子,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温柔的给她戴在了空荡荡的右耳垂上。

    还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嗔怪道:“母亲也真是的,送东西哪里有送半件的道理。”

    言毕,看到她睁大眼睛有些懵的样子,郑姒有些意犹未尽,又从妆奁匣子中挑出一盒淡茜红的胭脂,拉过她的手塞进了她手心里。

    “你唇上的口脂太艳了,不太适合你。这个颜色温柔浅淡,正衬你这双楚楚的眸子。”

    当日,郑姣带着郑姒的礼物,强笑着离开了,郑衍和周氏听说她们姐妹相处融洽,都很高兴。

    今日她又来做什么呢?

    郑姒看到郑姣踏入院门,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掏出一块帕子盖在了脸上。

    管她呢,今天阳光这么好,我先补个觉再说。

    揣了揣怀中的手炉,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打定主意她说什么都不睁眼,苟到她自讨没趣折身而去之后,她就赢了!

    “姐姐。”郑姣踏进门槛,叫的亲热,语气中含着让人熨帖的笑意,“白梅园中请了神婆来跳傩戏,热闹的很,姐姐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瞧瞧?”

    郑姒一听,拉下帕子睁开了眼睛。

    傩戏,又称鬼戏,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叫跳大神。

    但凡和神鬼扯上关系,就很容易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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