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动作笨拙,却很温柔

    侍卫长迅速跪地,不住磕头:“属下不知、不知道。”

    宋韧单手背在身后,衣袂微飘,抬腿狠狠踹他一脚。

    侍卫长倒地口吐鲜血,宋韧面色铁青,蕴藏巨大的怒气,从他身上踩过去,周遭人赶紧退让。

    只见姜云澈紧闭双眼,肩膀的血染红地面,泼墨般的黑发散开,不施粉黛的脸苍白无比,如破碎的琉璃娃娃,下一秒便会消失。

    宋韧吸口冷气,褪下大氅将瘦弱的她裹住,小心翼翼抱入怀中,替她将黏在脸上的几缕长发,勾到耳后,动作笨拙,却很温柔。

    侍卫长翻身,爬起来,爆汗如雨:“属下不知道她、她对您很重要,所以才、才误伤她。若是知道您把长华剑都给她了,属下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姜姑娘!”

    “如果没有孤的长华剑,你就该对还没定罪的嫌疑人往死里折磨?”

    宋韧厉呵,周围人全部下跪,纷纷磕头,匍匐在地,只能看见宋韧沾了泥土的鞋尖,他如樽杀神,眸色狠辣,扫视众人。

    所有人身子发抖。

    长华剑被宋韧提在手中,划过地面,发出呲呲呲的声响,像是刮在每个人脸上,心惊胆战着,刹那,一道鲜血飚出。

    侍卫长被斩断左胳膊,龇牙咧嘴,后悔晚矣,重重磕了响头:“叩谢殿下不杀之恩。”

    宋韧抱住姜云澈,探了她鼻尖,尚有微弱的鼻息,他舒口气,带着她往回走。

    “殿下!”凌霄赶来,行礼汇报:“姜家人已经全部抓回了。只差姜家长女,姜云澈了。”

    他余光看着宋韧怀中的女人,愣怔,冒死劝谏。

    “殿下,玉云真实身份是姜云澈,她家与她未婚夫家,皆是您的政敌。况且姜家深陷贪污丑闻中,您……或许不该抱着她。”

    宋韧大步流星,衣袍劲劲生风,置若罔闻,薄唇轻启:“让王御医过来!”

    凌霄踌躇了下,随宋韧进屋,扑通跪在地上,郑重严肃道。

    “姜云澈本该被关进大牢中,您却带她回屋,况且,您是太子,若与臣子未婚妻搂抱,也会遭人非议的,会、会说您抢他人之妻。”

    宋韧额头皱成川字,怀中人重量轻的像羽毛,看着那张仙姿佚貌的脸,想起那双杏眸清澈见底。

    蓦地,他不耐烦地命令道:“滚去给孤把王御医找来!”

    凌霄迟疑了下,长叹口气,咬牙去执行。

    王御医到场,看眼床上那被罩了面纱的女子,擦擦汗,赶紧把脉,又查看了肩头箭伤,方才跪地回道。

    “这姑娘肩头中的是软骨散,倒不是毒药,会使人无力反抗,明日便会好。身上还有些矿料过敏,加上她有重度贫血症,需好好调理身子。”

    宋韧点头,眼神微松,要不然就不是砍掉胳膊的事情了。

    侍女为姜云澈换了衣裳,为她熬药。

    睡梦中,姜云澈一次次做梦,梦到继母、兄弟、妹妹相继死在断头台上,猛地惊醒,大喊:“不。不是我爹爹贪污的!”

    袅袅药香萦绕在鼻尖,姜云澈浑身被冷汗浸湿,噩梦初醒,双眼混沌,看什么都迷迷糊糊的。

    “姑娘,殿下吩咐了,让您醒来就喝药。”宫女语气讨好,端着青瓷碗走来,舀了勺浓黑的药汁,喂她。

    姜云澈推开她,赤脚下地,弯腰着急穿鞋:“不必了,谢谢。”

    话罢,她便要离开,打算去为姜源找证据,证明姜家的清白,一定要阻止前世的惨剧。

    刚开门,便撞上一睹肉墙,宋韧居高临下看她,挡住她的路,脸色不好看。

    姜云澈连忙低下头,慌乱移开视线,被戳破身份后,她根本不敢看宋韧的眼睛,她怕在那双眼里看到失望、厌恶。

    可宋韧挡住路,她无处可走,只能细若蚊叮地说了句:“可以放我离开吗?”

    屏退所有的宫女。

    宋韧不为所动,绝不让路。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气氛凝固,二人不过一步之距,距离很近,姜云澈甚至能听到宋韧的呼吸声。

    她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儿,垂着脑袋,遮住脸上的落寞:“你对我很失望吧。”

    宋韧喉结微动,脸上有过瞬间的受伤:“是。我对你很失望。”

    “我、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姜云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嗓音低沉,沮丧道,“我怕你误会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怕你觉得我和那些对权势趋之若鹜的女人一样。”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宋韧勾唇,他在笑,眼里却冰封千里般寒,淡漠地质问:“一直就知道孤的身份吧?”

    姜云澈嘴角颤栗,想要解释,可无从解释,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道。

    宋韧按住她左肩,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直视。

    宋韧最擅长解读人心,穿透力、观察力极强的瑞凤眼,深邃浩瀚如黑洞,似乎能把所有事物看透。

    冰冷的眼神,仿佛拒她于千里之外,姜云澈身子轻轻发颤。

    “看来还真是。”宋韧放开她,踱步进屋内,“滚吧,不要出现在孤的面前。”

    姜云澈腿软,却不敢走了,宋韧已经误会她了,他最讨厌不折手段接近他的人,从代抄、挡刀、到谎称玉云,他一定会觉得她满嘴谎言,一直在故意接近他。

    “你听我解释。”姜云澈嘴唇惨白,走进屋中,伫立在宋韧身后,望着他高大挺拔如松的背影,欲言又止,艰难开口。

    “我与谢钦指腹为婚,没和他退婚,我不敢说出身份;怕你因为这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

    她的话哽在喉咙处。

    宋韧深吸几口冷气,压住心头如针扎的痛感。

    “我,我怕你不理我。”

    “呵。”宋韧冷嗤一声,“你与那些想往孤床上爬的女人,并无区别。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使劲浑身解数。不过你比那些女人厉害,你好心计,好计谋!”

    宋韧猛地闭眼,鼻尖窜入沁人心脾的发香,姜云澈走到他面前,杏眸包着一汪泪水,楚楚可怜地看他。

    “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做你的太子妃,从来没想过在你身上获取什么。”

    前世,他为她做了太多,给她太子妃、皇后之位,让她成为大庆最尊贵的人;她却在无意中,助谢钦登基上位,害了他。

    欠他太多,姜云澈此生只想偿还、弥补,从不奢望过什么。

    宋韧睁眼,冷漠疏远的眸子,不掺杂一丝情绪,凝视着她。

    他这眼神看过来,姜云澈就觉得冬日最冷冽的风,狠狠刮在了身上。

    “要么孤把你扔出去,要么你自己滚出去。”宋韧语气平静。

    倏地,姜云澈泪水夺眶而出,她抬手擦了又擦,泪水像擦不完似的,越擦越多,汹涌袭来,她捂着嘴巴,压住啜泣。

    “那我走。”

    姜云澈抽噎下,憋住泪水,深深看他一眼,走到门口,她回头,扯出一抹笑容,眼里的星光破碎,缓缓道。

    “谢谢你救我。”

    话罢,她纤瘦的背影微颤,如被风雨吹打的海棠花,极力镇定地离开驿站。

    姜云澈鼻子泛酸,从腰间取丝绢擦泪水,却发现,宋韧的长华剑还别在腰间。

    长华剑不是掉了吗?怎么还在身上?她愣了下,取下来,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二楼长廊。

    “殿下。我把你的剑,物归原主了。”姜云澈声音很轻,整个人瘦的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等了会儿,宋韧并未出现。

    姜云澈垂下眼睫,遮住眸中阴影,趔趄一步,走远了。

    远处,她看到一辆辆囚车鱼贯而出,押着身穿囚服的姜源、谢岚、姜崇放、姜欢。

    百姓们将手里的鸡蛋、烂菜叶子砸向了姜家人,大骂:“济州遭难,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姜源你怎么忍心贪污!”

    “是啊,这个大贪官!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百姓身上!简直是该死!”

    人群中也有为姜源辩解的声音:“姜侍郎亲自下河不知道救了多少灾民!我家十八口人都是他救的,他一心为民,济州大水,快把老宅的钱捐空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伪装的 !”

    两方百姓直接吵起来了,拿鸡蛋菜叶互相砸:“他与邬家合伙贪污的证据都被找到了,还狡辩什么?!”

    姜崇放看到人群中带着面纱的姜云澈,立马站起,空洞的双眼变得焦躁,紧紧攥铁栏栅,对她使眼色,仿佛在说:阿姐,快走!快跑!

    “崇放。”姜云澈喃喃,嘴角下垂,拼尽全力才压住拦下囚车的冲动:“证据,什么贪污的证据?爹爹绝不可能贪污!”

    姜云澈咬唇,紧握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尚不自知,滴下鲜血。

    她亲眼看着姜崇放与姜欢焦急地使眼色,让她快走。

    谢岚浑身狼狈,脸上也有伤,昏迷在囚车中。

    姜源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那里!我看到了,姜云澈在那里!”不知是谁看到了墙上贴的通缉画像,尖叫着。

    “阿姐!快跑!你逃走了,才有时间调查真相,为姜家证明清白!”姜崇放咆哮着,摇晃铁栏栅哐当作响,脖子上青筋暴起。

    “阿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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