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面色有不同程度的微变。
周边响起士兵们整齐的卸甲声响,再按次序后退,渐渐退出院子。
只留下姜源、宋韧、凌霄、青烽。
他们三人站在宋韧身后,姜源看着鲜血染红的马车地面,几欲昏迷,红着眼,扑通跪下:“赵城,你、你放了我女儿,就当做我求你。”
年逾半百的老父亲行动不再矫健,弯着腰,佝偻着身子,放弃一切尊严。
马车内。
姜云澈一动不动,宛若没呼吸般 。
赵城勒紧缰绳,大喝:“架!”地一声,马车飞快调转方向,宋韧猛地踏出半步,呼吸微窒,手心已有薄薄冷汗。
忽地,那辆马车却停了,四蹄高扬,猛然刹住车,四四方方的窗户跳出抹瘦弱的身影。
姜云澈不堪一折的腰肢,重重撞在地上,头部与地面碰击,扬起灰尘,浑身脏污。
赵城气急败坏地跳车赶来,宋韧手握长华剑柄,利剑出鞘,寒光四射,终身一跃,在他碰到姜云澈前,已经抵住他的脖子。
凌霄与青烽赶来,钳制住赵城。
宋韧却不放过,剑刃划破他脖子表皮,划了很多刀,剑法极快,刀刀不致命,却又血流不止,模样可怖。
赵城撕心肺裂地惊叫,双目微凸,惧怕地看着宋韧,连连后退:“殿下,殿下,放过我,放过我吧!”
“还不够。”
宋韧面无表情,以长剑在他脸上,如开花般划了几道,冷道:“赵城,你该死。”
他将长华剑随手插入地面中,蹲下,看着额头冒冷汗、浑身疼到抽搐的姜云澈。
“嘶。”姜云澈在姜源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跳车虽能自救成功,但太危险,擦伤、骨折是难免的。
可姜云澈偏偏不说,微咬唇齿,忍着,一看见姜源为她向赵城下跪,心绞痛不已,她根本不敢说自己哪里受伤了,不想让姜源担心。
她索性逞强着,虚弱笑笑:“爹爹,别担心。”
姜源皱纹深刻的脸上,面露愤怒,夺起旁边士兵卸下的长剑,便朝赵城不管不顾地砍过去:“爹爹这便为你报仇!”
被捆绑严实的赵城,避无可避,连忙缩脖子闭眼,不断磕头:“姜侍郎,姜侍郎,你冷静!刚刚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伤害你女儿!我虽犯罪,应该交由朝廷处理,你、你杀了我,就是滥用刑法啊!”
“滥用刑法,我也要杀你!”姜源气糊涂了,破口大骂,刀迎着寒光落下。
“刀下留人!”
远处,一行人风尘仆仆赶来,传来太监阴阳不分的娘娘腔,拂尘横扫,打偏姜源手中的刀。
个个身穿华服宫袍,太监宫女们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宋尧晔走来。
宋尧晔所过之处,站着的人全部跪下,行大礼。
“属下参见五皇子!五皇子万福金安!”
济州知府仓促紧张地去迎接:“不知五皇子要来,下官有失远迎,请您降罪。”
宋尧晔没搭理,径直跨到宋韧面前,与他比肩,简单见礼,皮笑肉不笑:“太子。”
“五皇兄,怎么有空来济州了?赵城已伏法认罪,你来晚了,证据确凿。”宋韧毫不退让,微移步子,挡在最前面。
“是吗?”宋尧晔行至赵城面前,伸手将他扶起,赵城愣了下,赶紧起身躲在宋尧晔身后。
宋韧把玩着手上玉扳指,往凌霄抬来的楠木椅上一坐,稳如泰山般问:“此为何意你是要放走栽赃诬陷姜家的罪魁祸首?”
一提姜家,宋尧晔完美的微笑有丝裂缝,咒怨似的看眼赵城。本身刑部尚书赵城、刑部侍郎姜源都是他的麾下,如今窝里斗,他怎能心情好?
宋尧晔心中懊恼,面上却做戏:“太子有所不知,赵大人半年已患有疯症,今天发的疯都不作数,比如要挟姜侍郎之女逃跑什么的,都时脑子不大好使。大庆律法,疯子犯罪,可酌情重审案件。”
啪啪啪几个巴掌,宋尧晔命人拿出御医的疯症诊断书。
赵城立马配合,极为聪明,年近花甲的人说打滚就打滚,傻里傻气地流口水,到处躲猫猫,行为幼稚。
姜云澈气血翻涌,冲击后脑勺,气的她浑身颤抖:“他栽赃姜家,难道因为所谓的疯症,就能抵消?”
“这有你插嘴的份儿?”大太监横眉冷对,冲来打她的脸:“咱家这巴掌是赏你的!太子与五皇子说话,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戴罪臣女,敢狡辩?”
在太监快靠近姜云澈时,宋韧抬脚,莽虎绣金线的短靴狠狠踹过去,袍摆生风飘起,太监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被踢飞数十米,砰地撞在墙上,吐出口鲜血。
宋尧晔脸色微变 :“太子!这是我的人!”
坐在椅上的宋韧,手指弯曲,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椅面,哦了声。
凌霄上前一步,朝五皇子作揖见礼,绕过他,走到太监眼前,怒甩一巴掌。
“这巴掌是太子殿下赏你的!殿下在此,他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个奴才打人?”
“啪”地,凌霄再甩他一巴掌,冷笑 :“是平时没人管教,还是有人指使你,才敢越过太子殿下直接掌掴大臣之女?”
没人管教,是拐着弯说五皇子驭下不严;有人指使,是说对方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敢逾矩。
无论哪种罪 ,太监都不敢认,吓得嘴唇发紫。
宋尧晔目光阴冷如蛇,敢怒不敢言,打量姜云澈好几眼,目光在姜源与赵城间犹疑,不知在想什么。
那侵略性很强的眼神,落在姜云澈身上,她很不习惯地退后两步。
宋韧霍地站起,在场人微低头,不敢与他直视,缓缓道:“姜源之女,所言极是。疯症难道就能掩盖赵城贪污受贿、栽赃姜源的事实?”
风刮起,卷走满地秋叶,斜斜飘散。
冬末正月,一片潇肃景象,黄昏落下,在灰暗不明的天色中,透着朦胧。
众人沉默。
这话,宋尧晔可不敢乱说,毕竟证据确凿,就算他极想保赵城狗命,但稍稍处理不好,就会落个徇私舞弊、颠倒黑白的名声。
“我看了知府写的案件册子,证据看上去很充足,可赵城为官几十载,功劳赫赫,证据还得再三确认,以免误杀。迟几天杀又有何妨?难不成还怕翻案不成!”
宋韧行至五皇子面前,踱步,冷笑:“早就料到皇兄会亲自来为赵城说情,来啊,把其余证据也摆上来。”
这是要把赵城锤死啊!
众人擦汗。
姜云澈看上去没事,实则脚踝骨折,疼痛不已,一直忍着,额前豆大的汗水涔涔。
她定要看着赵城伏法才行!
她亲眼看见那日囚车过节,带头骂家里人、还企图拿菜篮子打自己的大娘,被人五花大绑推上来。
凌霄踹她一脚,大娘立马跪下,双手递上签字画押的罪纸。
“草民是拿钱办事才污蔑姜侍郎大人的,给钱的,就、就是他…”大娘头次见那么大场面,磕磕巴巴指赵城。
“招募群众污蔑姜侍郎,引导舆论,中伤同朝官员,是一条罪。”宋韧勾唇。
在地上打滚的赵城,依旧痴傻,却傻笑不出来了。
宋韧转身,深邃冰冽的眸子与脸色苍白的姜云澈对视,像穿透冬日最严寒的雨雪天。
姜云澈微怔,欲语还休。
宋韧快速移开眼,道:“姜侍郎之女,你来说第二条罪。”
姜云澈心头一暖,感激地多看他几眼,上前一步,盈盈谢礼。
“臣女叩谢太子殿下,给臣女开口的机会。臣女来时发现,装赃款的箱子与枯井的尺寸吻合。枯井易积水,潮湿,箱子便是在此受潮腐烂的 ,仔细看会发现石壁上有剐蹭的红木漆,便是箱子在吊出枯井时蹭的。由此,污蔑栽赃同朝官员,第二条罪。”
凿凿证据,不容反驳。
宋尧晔也无力回天,咬牙,拎起装傻充愣的赵城:“死刑,缓刑三天。”
“也行。”
宋韧松口,猜想,宋尧晔急赶来奋力保赵城多活三天,赵城定是装着对宋尧晔极想要的东西。
三天……
姜云澈听到赵城必死的消息,再也撑不住,双腿发酸,跌在地上。
“姜云澈!”宋韧低喊一声。
“女儿!”姜侍郎也冲了过去,刚想接住女儿,就看见太子殿下扶着姜云澈进了马车。
周遭没人刚议论,但宋韧得解释两句。
“姜侍郎劳苦功高,既是误会一场,就回去好好歇着。姜家之女,在缉拿赵城归案时,功不可没。孤正好在此,也理应照拂一二。”
凌霄心想:欲盖弥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