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弘蓝天下,初黄的稻田在风中漾着浅浅的波纹,一直延伸到白云飘渺的苍梧山脚。秋阳西斜,落日熔金铺满田渠沟壑,透过葱郁的绿林,融入错落有致的村庄之内。
绿荫深处,楼月娘提着一篮衣物,步履匆匆来到村边一条小河边,放下竹篮,取出一件衣裳浸入河水之中。
清澈的河水漾开阵阵波纹,树梢在微风中飒飒摇动,远处斑驳的树影之下,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名素衣女子,一双清透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月娘的身影。
月娘洗了一会儿衣服,终于觉得有些异样,转头朝这边扫了一眼,一看之下不觉一愣,忙放下衣物,起身走去,又惊又喜道:“姐姐!怎么是你?师哥呢?”
长书目光中隐隐含着痛苦,沉默一阵,低声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月娘“哦”了一声,笑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爹爹的?”
长书不答,隔了一会儿轻轻问道:“你们……还好么?”
月娘低下头,轻叹一声,才道:“我在村里帮人打杂,照顾爹爹倒是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月娘抬头,目中露出几丝苦恼神色:“爹爹还是老样子,这么久了,还是一点痊愈的希望也没有,好在他神智虽不清不楚,别人让他帮忙砍砍柴,挑挑水还是可以的。”
长书听说,只默然不语,月娘问道:“你要去看看他么?”
长书踌躇一会儿,摇头道:“不去了……我这便要走了。”说完,欲言又止,望着她沉默一会儿,终是一言不发,转头而去。
月娘追上两步,大声道:“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长书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峦,低声道:“没什么。你……好生保重。”
月娘心头狐疑,又不好再追,长书不一会儿便飘然远去,远方稻田的沟渠上,似乎有两人正在等着她,待她走近了,齐齐转身,共同消失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之中。
月娘看不真切,忙将手搭在额头上,逆着斜阳不断张望,此时沉金落日洒遍原野,远方一望无际的稻田上风过无痕,脉脉黄昏中,再也望不见她的半丝身影。
秋霜摧红了枫叶,又谢去最后一抹荼蘼花色,不知不觉中,飞雪冉冉降临,肃杀的冬季挟着凛冽朔风而来,冰封了大地,染白了苍野。
肆虐的北风呼号一路南行,嚣张之势经过一道道高山叠翠,慢慢减弱下来,逐渐消融于南国的碧野晴空之下。红药脱下厚重的棉服,拉紧背上的剑匣,匆匆穿行过黎家渡的村寨,顺着南柯江水一路上行。
不一会儿,记忆中的大青树出现在眼前,他擦擦额角的汗水,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大树边的剑炉余温尚在,青碧色的竹楼之后还有炊烟袅袅升起,红药转过竹楼,不见人影,迟疑片刻,缓缓回到前面顺着竹楼阶梯走上二楼。他踏过静悄悄的走廊,见楼上第一间房门虚虚掩着,唤了两声,不见有人回答,便伸手将门推开,轻手轻脚走入。
房内窗明几净,井井有条,正中的木桌用木条重新钉过,窗前的床榻架子也有修补过后的痕迹,挂起的帷帐之内,迭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补丁。
夕阳自敞开的窗户投入屋内,将红药的影子长长投到走廊外,他慢慢走到屋子正中,放下背上的剑匣,取出两把宝剑,轻轻并排放到桌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过刹那之间,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几乎是同一时刻,萧珩带着惊喜和激动的声音响起:“长书……是你么?你回来了?”
红药应声转头,萧珩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全身一僵,手中抱着的几块木头噼啪落地。
残余的日光之中,红药清清楚楚看着那耀眼的笑容在他脸上顷刻凝结,满含期待和欣喜的神采在他眼眸中转眼消逝,像是盛开的花朵颓然凋零,又像是绽放的烟花粲然一现后又重归于黑寂。
红药心头一酸,掀动嘴唇,低声道:“萧大哥……”
萧珩面色灰败,死死盯着桌上的两把宝剑,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慢慢伸出手去,将其中一把宝剑的剑鞘拔开。
剑光绽放的那一刻,他目中的瞳孔微微收缩,停了一会儿,双手轻颤着,徐徐抽出另一把剑。
这的确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宝剑,即使最精通剑道的人,也不会看出它们之间的区别,似乎恒古以来,自成形之日起,它们便借了天地间最灵巧的双手,相依相伴着共同诞生,而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们一直闪烁着同样浑厚深邃的耀眼光芒,哪怕一毫一纤,都全无二致,如出一辙。
红药摸摸头,语气中有一丝歉疚:“我一不小心,把这两把剑弄混了,现在怎么也不辨不出哪把是真,哪把是假了……萧大哥,你分得出来那一把是阿书姐姐铸的么?”
萧珩不语,目光落在左边的那把真钢剑上,轻轻抚摸着剑身表面的深深镌纹,良久,低声道:“她呢?为何不来?”
红药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哑声道:“阿书姐姐她……她……”
萧珩眼角微微一抽,一丝伤感笑容浮上唇角,慢慢道:“她回不来了,是么?”
红药嗫嚅道:“萧大哥,你,你别太伤心……”
萧珩转过头来,紧紧盯着他:“她在哪里?”
红药眼中落下泪来,低声道:“萧大哥,你,你就别问了……阿书姐姐如果可以,哪怕只有半丝力气,也会拼了命回来见你……”
萧珩转身:“你带我去找她。”
红药大声哭道:“不!她已经不在了,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你就是去了,也只会徒留伤心!而且她说过了,越王八剑不毁,便绝不让我把她铸剑的地方告诉你!这是她最后的要求,我,我答应过她的……”
萧珩怔忪许久,闭上双目,袍袖轻轻一拂,“我知道了,剑已带到,你去罢。”
红药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默默放于桌上,道:“这是阿书姐姐要我一同带给你的。萧大哥,要不我先不走,就在这里陪陪你?”
萧珩摇头:“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红药只得点头,默默站了好一会儿,退出房门,慢慢下了竹楼。他走出几步,回头一看,楼上那间房的竹门已被紧紧关上。夕阳落在远方山外,晚风沙沙吹过蕉林,整座竹楼安安静静伫立在一地残花败叶之中,翠碧的颜色一点一点被灰蒙的天幕侵蚀剥落,逐渐晦涩黯淡下来。
一月之后,两名腰悬长剑的玄衣青年策马到了黎家渡,问明方向,急急来到江边的小竹楼之前。
宁疏跳下马,将绳子拴在大青树上,打量了下周围,对柳平笑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说罢,将手按了按树下的一张小小竹案,啧啧叹道:“在这里喝酒倒是惬意得很哪。”
柳平皱了皱眉,道:“师兄,还是先办正事要紧。”说罢,一路往竹楼走去,大声呼道:“萧师兄在么?”
竹楼上传来朗朗笑声:“二位稍候,我这就下来。”
两人对望一眼,不一会儿,萧珩果然自竹楼上悠悠下来,手中提着一个酒壶,边走边笑道:“你们两人怎会找到这里?”
柳平道:“师叔一月前收到红药消息,说是真钢剑已出,他迟迟不见你将剑带回青锋谷,很是着急,但暂时又脱不开身,因此让我二人前来取剑,萧师兄,剑呢?”
萧珩道:“忙什么?咱们兄弟多时不见,先好好喝上一顿再说。宁师兄,你方才不是说在这里喝酒很惬意的么?”
宁疏大笑:“这也给你听见了?哈哈,说起来,咱们真是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你还记得么,上次咱们喝醉,还是你从浮稽山那鬼地方回来后的一个晚上,咱们把你灌醉了,我和月娘套你的话,问你是不是喜欢长书——”
柳平一脚踏在宁疏脚上,宁疏回过神来,急忙住口,萧珩面上笑容微窒,随即平静道:“是啊,好像过了很久了,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年多前的事。”说罢,自顾坐下,将酒壶酒杯摆开,慢慢斟上酒。
宁疏怅然道:“那时候多好!咱们热热闹闹的,话说回来,那晚过后,咱们再没有一起喝醉过了……”
三人心中各怀伤感,不一会儿壶中米酒便去了大半。酒过三巡,柳平见萧珩谈笑风生,绝口不提真钢剑之事,便道:“师兄,你先把剑给我们,我们再陪你好好醉一场,明玉师叔因为赶去百灵岛交转魂剑与断水剑,无暇来此,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和宁师兄,又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安慰你,傅师姐虽然——”
萧珩摆摆手,笑道:“你们想看剑么?好说,我去拿来便是。”
柳平一愣,萧珩已起身离去,片刻后,他已将两把剑取来,搁在竹案之上,喝下满满一杯酒,笑道:“如何?看得出分别么?”
宁疏细细看了一会儿,摇头叹道:“真是看不出来,萧珩,你能看出来么?”
萧珩笑而不答,柳平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其中一把,萧珩斜了一眼,一面斟酒,一面摇头:“不是这把。”
柳平看了他一眼,伸头去看另一把,疑惑道:“是这把?”说罢将手中之剑放下,欲去取桌上那一把。
萧珩放了酒杯,按住柳平手腕。
柳平抬头:“师兄?”
萧珩面色一沉:“可以看,但不能拿。”
柳平吃了一惊:“师兄!你不是和明玉师叔都说好了么?”
萧珩冷笑道:“是说好了没错,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柳平面色一变,霍然起身,宁疏拍拍萧珩肩头,“师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长书既然铸成了此剑,可不是想教它来陪你老死的,咱们远道而来,你总不能让我俩空手而归呀!”
萧珩手按在剑柄之上,一字一顿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你们要拿此剑,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柳平牙关一咬,拔出腰畔长剑,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得罪了!”
萧珩端坐不动,只抬头看了宁疏一眼,宁疏犹犹豫豫道:“师弟,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萧珩垂目,双手缓缓握紧桌上不辨真假的两把真钢剑,低声道:“对不住了。这两把剑,你们绝不能拿走。”
宁疏无奈,左手握住剑柄道:“我知道你剑术高超,不过我和柳师弟联手,你可不一定胜得过我们。”
萧珩冷然道:“试一试便知。”话音一落,柳平已横剑刺来,萧珩右手护剑到身后,左手持剑一挥,一只凤尾蝶正展翅飞来,剑气一起,淡绿色的蝶翼扑扇两下,如断线风筝一般飘落于地,柳平手中长剑被剑气激开,脸色一白,后退两步站定。
萧珩只淡淡喝酒,也不说话,柳平手中长剑垂下,与宁疏对视一眼,宁疏暗叹一声,收了剑道:“好了好了,不拿就不拿,大不了回去被师叔骂一顿,师弟,咱们今日便陪你一醉方休!”
萧珩大笑:“来来来!咱们再来喝过!”
入夜之后,三人酩酊大醉,各自倒在树下昏昏睡去。次日天明,宁疏与柳平草草洗过脸,便准备策马动身,柳平骑在马背上,望着湛蓝天空,沉默一会儿,道:“师兄,我们这次下山来取真钢剑,恐怕消息瞒不了多久,师父一旦知道真钢剑在你这儿——”
宁疏打个呵欠接道:“我们是被你赶走了,不过事情可完不了,下回来的你就不好对付了。”
萧珩一笑:“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慢走。”
宁疏哀声叹气,骑着马与柳平一路走远。
两人回到青锋谷,明玉正好从百灵岛赶回,听说两人无功而返,沉吟道:“他不愿把假剑交出,真剑呢?”
宁疏道:“真剑他也不愿交。”
柳平道:“师叔,七剑已尽数交给百灵岛,如今距离你与玉归浓约定的真钢剑交出日期,已不到两月,再拖延不得,不如你亲自走一趟,要萧师兄把真剑给你,先换回天泉水的解药再说。”
明玉皱眉道:“不可!真剑绝不能交给玉归浓,否则他一旦拿到八剑,取得地宫秘籍,世间就再无可以阻止他的力量了,万万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待我去见见萧珩再说。”
三人正在计较,忽有弟子来报,说是韩嵩有请,三人对望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归宇殿。
韩嵩端坐于殿中,见三人进来,沉着脸问道:“宁疏,柳平,你二人从何处回来?”
明玉知瞒不过,只得道:“回掌门,我前不久得知消息,萧珩拿了真钢剑躲在南荒的黎家渡,因弟子要赶去百灵岛,所以仓促之下便让他二人去取剑,不想萧珩拒不交剑,弟子如今正打算亲自去黎家渡一趟,取回真钢剑。”
韩嵩冷笑道:“如此大事,为何事先不来报我?罢了,明玉,你为越王八剑之事四处奔波,又顺利找回七剑交到百灵岛,也算是劳苦功高,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今日起,你就好生在谷里休息,真钢剑不用你去取了,交给季枫长老去办便可。”
明玉只得道:“是,多谢掌门。”
他无奈出了归宇殿,便去藏剑阁见自己师父明奕长老,明奕长老听爱徒说了事情经过,不由忧心忡忡道:“越王八剑本都在萧珩手中,你轻而易举拿回七剑,掌门又不糊涂,心中早知你与萧珩暗中往来,不过他要借助你拿到八剑,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未向你发难……如今七剑都已交给玉归浓,萧珩的下落又被他知道了,你对他再无可用之处,他本来又对你有些猜疑,哎,恐怕……”
明玉沉默一会儿,便问:“师父,那件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明奕长老皱眉道:“我与季枫、梅音虽都做了些安排,可一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取回天泉水解药,暂时不宜节外生枝,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明玉道:“萧珩拒不交出长书所铸的真钢假剑,这倒有些棘手……对了,师父,林师姐的笔记,你都看过了么?”
明奕长老道:“看过了,可我看不出什么,你拿去瞧瞧吧。”
明玉接过厚厚一本书册,翻了两页,合上收入怀中,沉吟片刻,又道:“师父,如今掌门必会倾尽全力去向萧珩索讨真钢剑,只怕萧珩抵不住,又舍不得交出假剑,情急之下便会将真剑交出,若我能去见见他就好了,只可惜……万一真剑被掌门送到百灵岛,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定要早作准备才是。”
明奕长老默然良久,叹道:“长书倒是实心眼的孩子,为了铸出这把剑,竟然做到这般地步……真是苦了她,也苦了萧珩啊,哎,也怪不得他一时想不开。若真给玉归浓得到真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说罢,语声一沉,断然道:“到了那一天,我们拼尽全力,就算是死,也要在他用越王八剑开启地宫之前阻止他!”
数日之后,季枫长老带着几名弟子铩羽而归,韩嵩见季枫也是空手而回,不由勃然大怒,立刻将梅音长老遣下山。梅音长老不敢大意,带着大批弟子浩浩荡荡出了青锋谷,半月后却又垂头丧气来见韩嵩。
韩嵩气得脸色铁青,当即拍案怒道:“偌大的青锋谷,居然全是无能之辈,连一把剑都要不回来!莫非还要我亲自出马么?!”
梅音长老道:“掌门有所不知,那真钢剑堪称越王八剑之首,威力实在惊人,萧珩剑法本已辛辣诡异,又有此剑在手,我等虽摆出封雷剑阵,却还是胜他不得,半数弟子手中长剑皆被他以真钢剑斩断,实在无法再战……看来要取真钢剑,以硬碰硬,还是不妥。”
韩嵩冷笑道:“一个萧珩,就把你们难倒了,我看谷里从上到下,皆是懈怠已久,是时候重新整顿了!”
梅音面有不愉之色,却不敢再说,明奕长老在旁咳了两声,呵呵笑道:“掌门息怒。谷里也的确是需要整顿了,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真钢剑,梅音长老说的也有道理,我看明玉与萧珩向来交好,又很了解他的脾气,不如先让明玉去与他好好说一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能说动他交回真钢剑,岂不是避免了再大动干戈?”
韩嵩冷笑道:“明玉?我看这次整顿,他便是首当其冲的。真钢剑和断水剑本来好好在藏剑阁之中,我们从南厉回来之后,才发现居然被人掉了包,一定是那次藏剑阁失火之时有人偷梁换柱——明玉当时正是藏剑阁阁主,此事难道真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奕长老面色难看,默然不语,韩嵩又道:“看在你明奕长老面上,我才没有对此事过多追究,但他这回知情不报,明显便是有心袒护萧珩,真钢剑事关重大,我又如何放心让他去取真钢剑?”
明奕长老道:“不试试看,怎知无效?掌门师侄,明玉虽是我徒弟,但我也绝不偏袒他,若他此去不能取回真钢剑,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我绝不说一个字。”
韩嵩听说,便不言语,心下犹疑不定,明奕长老继续道:“现在真钢剑在萧珩手中,若要全力硬夺,不知会赔上青锋谷多少力量,不如先试试再说,如今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成,掌门再亲自出面也不晚。”
韩嵩想了一想,看了眼明奕,寒着脸道:“既如此,便让明玉去罢,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拿不回真钢剑,之前的事一并清算,我绝不会再留情面!”
明奕忙道:“这是自然。”
明玉得令,一刻也未曾耽搁,急急下了苍梧山,赶往黎家渡。
他到达南柯江边时,天空正下着一场小雨,闪烁着水漾润泽的绿叶青丛之间,萧珩正倚在翠碧竹楼的一角,摆弄着手中一支竹笛。风摇竹脆,雨打芭蕉,他呆呆仰头望着远方天空,一身素白的衣衫尽数湿透,在苍茫而飘渺的水天烟雨中,更是显得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明玉拾阶而上,静静走到他面前站定。萧珩放下手中竹笛,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师叔,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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