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我突然想起我妈妈的电话号码了,可以出去给她打个电话吗?你知道电话亭在哪里吗?”海因娜找了个借口,想溜出餐厅,去看看海边悬崖。
“我还是陪你去电话亭吧。”布加拉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布鲁诺,别走嘛,陪我们玩!”几个孩子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玩着猜数字的游戏,此时正在兴头上。
“你告诉我电话在哪里,我自己可以出去找,不需要麻烦你了。”
布加拉提刚想拒绝,海因娜开口了。
“出门左转,往我家的方向走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电话亭。”男孩思索着,回答道。
“好的,谢谢你,”海因娜说,“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记得给我留一块披萨。”她说完,刚准备离开,却被布鲁诺拉住了袖口。
“你身上没带钱吧,”他把几枚硬币塞进了小女孩手心,“这么多钱差不多够打电话了,不够的话,你就回来向我要。”
“够了够了,我先走了。”
海因娜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了,她将硬币放进了口袋里,急匆匆跑出了餐厅的玻璃门。
布鲁诺看着海因娜的背影,本能地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依照原路返回森林,再沿着血迹爬上山崖对她来说过于艰难,海因娜向崖底的方向跑去。
只要绕到布加拉提房子后面,再往前走几百米,就能看见几块巨大的礁石。
它们表面还算平整,偶尔会有小孩子淌水来到悬崖下,清理掉鸟粪,赶走奇形怪状的海蟹,爬到石头上面,躺下来晒太阳。
午日的阳光十分刺眼,海因娜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滩上,向远处的海岬眺望,隐隐约约看见悬崖上站着两个人。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难道森林中看到的是他们二人的血迹?他们到底是谁?
想到此处,海因娜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她时刻注意着脚下,防止自己不小心滑倒。这些小石子已经被海水冲刷了成千上万年,棱角被磨去,就像是海鸥的蛋,表面极其光滑。
海潮在上午就已经退去,海因娜卷起裤腿,将一只脚踩进水中试探,发现崖下的水位并不深,甚至对于孩子来说也很浅,正好到小腿肚子。
她怕踩到海胆或者是什么刺脚的珊瑚礁,并没有脱鞋子。此处的滩底不那么平整,这片悬崖很有可能最近才崩塌过,她总是踩到尖锐的石头,差点被绊倒。
海因娜在海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水里的小鱼被惊动了,四散而逃。
她抬头观察了上方,为了保险起见,又移步到了崖身投在水面的那片阴影里,几乎贴着崖身向前行进。
这个角度,悬崖上的人正好看不到她。
几只黑尾鸥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捕鱼,太阳依旧挂在空中,一切都是那样正常,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海因娜卷起的左裤腿落了下来,被海水打湿了。
她连忙俯下身子,准备将裤腿重新卷上去。
突然,她感应到了什么,心跳仿佛快了一拍。
她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裤腿已经被她拉了上去。
海因娜觉得很是诡异,记得刚才手指都没碰到裤子,为什么裤腿突然被卷好了?
她背靠崖壁,环顾四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几只黑尾鸥正相互梳理着羽毛,见不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真是太奇怪了,几秒前她分明感应到了什么,这种预感仿佛被谁刻进了血脉中,令她根本无法忽视。
不远处,那几只嬉水的黑尾鸥被惊动了,纷纷拍打翅膀,离开了海面。
海因娜顿时感觉不妙,她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空中坠落,砸在了一块巨石上。
有液体溅在了她的嘴唇旁边。
小姑娘伸出手沾了一点,移到了眼前,指腹上的鲜红令她在大热天打了个寒战。
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向海因娜,她拼命用袖口擦净嘴唇,看向前方的巨石。
坠落的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个人。
鲜血顺着石头的纹路,汇成条条小溪,流进了海洋中。
猩红以巨石为中心,向四方蔓延,染红了周围的海水,从崖顶向下看,就像是一朵赤色玫瑰,缓缓盛开。
迪亚波罗最后看了眼砸在石块上的波鲁纳雷夫,擦干了手上的鲜血,满意地离开了悬崖。
海因娜向巨石奔去。
海水减缓了她奔跑的速度,她甚至摔了一跤,跌进了海里。
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划开了一道口子。
海水打湿了她全身的衣服,又流进了渗血的伤口里。
可海因娜顾不得腿上的剧痛,没有放慢脚步。
此时此刻,她脑中闪过了无数个猜想——掉下悬崖的到底是谁?达佐诺阁下?马里奥叔叔?还是西尔维娅阿姨?
短短几米的距离而已,短短二十几秒,她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马拉松长跑。
她的汗水从额头滴落,与咸涩的海水融合为一体。
在医院看到警卫被毒死时,她没有恐惧。
亲手射死那个杀手时,她也没有恐惧。
可面对躺在巨石上的残缺躯体,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却在她的心中蔓延。
眼前的人还活着,却生不如死。
他嘴中满是鲜血,大力的喘息中夹杂着血泡翻腾的声音,他的手臂断了,就连两只腿也是断的,并不是摔骨折了那种断,而是真正的断裂!
属于男人的四肢不知被什么玩意斩断了!□□的断面上,血液在不断涌出。
铁锈味扑鼻而来,海因娜努力使自己冷静,没有丝毫犹豫,脱下了外套,想帮他包扎伤口。
她将布加拉提给她打电话的零钱放进裤子口袋后,伸手将断掉的小臂拿起放在旁边,托起他受伤的地方。
小小的外套被鲜血浸透了,她的力气不够,没办法将衣服撕成布条,只勉强包扎了男子的手臂。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此时此刻,海因娜只感到了深深的无助。
她的手心全是鲜血,腥味扑鼻,可是爱干净的小姑娘却没有丝毫的介意。
泪水与她的汗水融为一体,滴落进冰凉的海水中。
无论这个人是谁,她都不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死去!
除了找人求救,她这个四岁的女孩发挥不出丝毫用处。
她连伤口都包扎不好!
“无论你是谁,都要活下来,”她对奄奄一息的波鲁纳雷夫喊道,“坚持住!我去叫人!”
她找到了他的移动电话,准备拨号呼救。
“不......”她听见了男子微弱的声音,“他们在监听,口袋......我的口袋......电话号码.......不能用这个移动电话!”
海因娜明白了,她打起精神,草草洗净双手后,依照男人的指示,从他的衣服里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马上回来!”
她的身体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小姑娘什么都顾不上了,用最快的速度向刚刚的街道奔去。
布鲁诺说过,餐厅出门左转有一座电话亭!
手心的硬币都快被她攥碎了,她按照布加拉提之前的描述,寻找路径,最终来到了电话亭前。
她投了硬币后,将照片翻面,拨打了那串电话号码,很快接通了。
“他在那不勒斯郊区的波佐利,从海岬的悬崖上跌落,还活着,但是你们必须快点救他!”
没等电话对面的人说话,海因娜就将必要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接电话的是史比特瓦根的欧洲成员,他们得到波鲁纳雷夫受伤的消息后,立刻动用了在意大利南部的势力,组织营救。
............
“既然你死到临头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那个神秘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发动了攻击。
波鲁纳雷夫还没来得及反击,腿与手就都被斩断了,自己也被扔下了悬崖。
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那个挖出箭卖给恩雅婆婆的人!他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他就是组织的老板!
老板的能力强大而邪恶,他竟然能删除时间。
他的后背砸在了石头上,鲜血在流逝,他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雪莉,阿布德尔,伊奇......
曾经,他总是以为死亡离自己非常遥远。
然而死神是一头鹰,始终徘徊在他的头顶。每当他感到幸福的时候,它就会突然降临,收割走他所爱之人的性命。
现在,它终于来收割他的命了。
可惜他还没有完成使命,还没有回收剩余的箭头,难以想象的邪恶存在依旧逍遥在看不见的角落......
当时,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帮他联系了史比特瓦根。
她不认识他,但毫不犹豫救了他,没有任何理由。
就像四年前的他,毫不犹豫救下了那位陌生老者。
波鲁纳雷夫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波鲁纳雷夫先生,您醒了,”一个史比特瓦根的医护人员向他问好。
“您感觉怎么样?”
波鲁纳雷夫抬起右臂,手臂却不像意料之中断了一截。
他尝试活动手指,虽然肌肉有些迟钝,但是他确实可以控制自己的手。
他分明记得手臂被老板斩断了,然后被小姑娘用外套包扎了。
“我的手......不是断了吗?”他问道。
“的确断了,但是我们检查时,发现小臂的状态居然就跟一分钟内刚刚断掉一样!简直是个奇迹!”
“我们发现还有接好的希望,就给您接上了,”医护人员说,“可是您的腿......很抱歉,只能接假肢了。”
这就是奇迹吗?波鲁纳雷夫想。
那个女孩?是她带来了好运吗?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会不会这个女孩也是替身使者,她的手触碰了伤口与断肢,无意识发动了什么替身能力,创造了奇迹?
波鲁纳雷夫的头还是有点晕,他倒在病床的枕头上,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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