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休战,是玛丽自己提出来的,但在之后的时间里,她没想到她的父亲似乎把“暂时”一词,自行去掉了。
他不光是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对她特别照顾,连第二天早上叫她起床,都是他自己来的。她原本还以为,进来的会是这家佃户的某个女儿。
昨天晚上玛丽又做了噩梦,被唤醒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她都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只是死死地搂着贝内特先生的脖颈来着。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亲吻她的父亲,只记得他出去时,还不忘指责她,差点儿就把他勒死了。
因为这个,听着隔壁卢卡斯先生粗暴地催促小波顿起床的声音,玛丽尴尬地抠了抠脸。
就着小波顿关于“天还没亮,明明说好七点才出发”的哼唧,玛丽一个打滚,从木床上跳了起来,准备洗漱。
草草吃了点面包奶酪,启程的时候,贝内特先生特地领了匹温顺的小母马借给小波顿。那把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他道谢时,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玛丽靠在农舍去年才休整过的土黄色砖瓦墙上,观赏了一会儿,等农妇们把要用的行李,都装上板车,她才施施然往板车走。
刚要爬上去,她又被贝内特先生叫住了,玛丽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突然间,贝内特先生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腰,玛丽愣神的功夫,已被他半抱着,送上了马背。
她侧坐在马背上,条件反射抓住了缰绳。
贝内特先生后退一步,脚一蹬,跟着上了马背。
他接过缰绳,在玛丽头顶上方,发出震耳欲聋的命令道:“向营地进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了欢呼般的应和,连犬吠声听起来都比往常更加兴奋。
玛丽蜷缩着,被困在贝内特先生双臂之间,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逼仄。
此刻天色还蒙蒙亮,夜晚的繁星,还未完全落下,数匹骏马风驰电掣地于野草丛生的旷野微风中,它们撒着欢儿,奔向前方。
拖着板车的老马,在佃农们的吆喝下,也快步向前奔跑着。
它的周围,夹杂着此起彼落,跑得呼呼喘气的猎犬。
冬季本该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都带着那种大自然特有的,生气十足的活力。
那让坐在领头马匹背脊上的玛丽,产生了一种自己正遨游天际的幻觉。
这种愉悦的感受,贯穿了玛丽的全身,直至越过草场,进了山,才稍微有所停歇。
踏上斜坡后,众人都有意放慢了速度。
绕过最后那段树高参差不齐的矮树林,便是一大片开阔平展的草地。
此时,天又亮了些,只要集中注意力,很容易便能看清,草色中夹杂着的大段大段枯黄,看上去颇显斑驳。
贝内特家来得已经算早,只是架不住拉斯家的仆人们尽职又尽职,他们就好像晚上压根不用睡觉一样。在他们一行人下马之前,对方已经划定好了各家的区位,帐篷也已粗略地搭建了雏形。
眼见大伙儿都干得热火朝天,贝内特家的仆人和一同跟来的佃户得到主人示下,也赶紧卸下东西,过去帮手。
营地里忙碌不绝,没过多久,其他人家也骑马赶到。
拉斯一家的主人们最后压轴似的到来,彼时,玛丽刚好从搭好的帐篷里,探出半个脑袋。
她瞧了一眼,不出预料,除了拉斯夫人和小拉斯太太,其他家族,如琼斯家之流的太太小姐们基本没来,跟从的只有贝克和哈里斯等几家的女眷。
她一露面,就被小拉斯太太逮到了。
她开心地向她挥手,玛丽也朝她笑笑,这引来了拉斯夫人冰霜似的一瞥,于是玛丽耸耸肩,又退了回去。
她这没礼貌的举动,更是惹得拉斯夫人面露不快。
玛丽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她的面部表情时,忍不住想:“我在她眼里,八成还比不上一只噘着嘴的火鸡~”
而既然提起了“噘嘴火鸡”这个奇特的形容词,那就不得不提起贝内特太太了。
这个词,原本是拉斯夫人专为贝内特太太太太创设的。
两位太太自打相见之初,就没看对方顺眼过。
她俩对对方的看法,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类匪夷所思的形容,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玛丽随便挑一个出来按在被形容者身上,都既精准,又形象。
九点过后,参与狩猎的先生们就带着猎犬出发了。
因为是扎营的第一天,营地里有许多事情,还需要有人拿主意,所以,拉斯夫人自发留了下来。
这无疑方便了年纪还小,不善骑射的小拉斯太太,她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应对另外几家的太太小姐们了。
不过拉斯夫人除了在仆人们需要的时候,给出决断,其他时候,其实她都无所事事。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考虑到拉斯夫人个性要强,要她在来到这样的野外后,自甘寂寞地守在原地等候,实在有违她的天性。
毕竟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乖乖留在后方,唧唧歪歪、无病呻吟的女性。
即使帐篷里有一群的女士陪着她,即便对方有一箩筐的八卦,能跟她讲,有数不清的阿谀奉承,要让她听,但如果不能贴服她的本性,她就怎么都不可能提起兴趣,又如何能称得上愉快。
强撑了两个小时后,拉斯夫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营地里的仆人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可这位夫人已经等不住了。
她让人先把她的各色qiang靶,悬挂在营地南边空地的大树小树上。
小拉斯太太从露天厨房那边寻过来时,拉斯夫人刚打完一匣zi/dan。
弹片的隆隆声,使拉斯夫人身边原本牛皮糖似的粘着她的女人们,纷纷退避,抱头鼠窜。
而在这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前头才被zi/dan声吓得捂着耳朵,浑身打颤的女人们,一旦看到拉斯夫人垂下手臂,就又都精神抖擞地黏了上去。
她们指着qiang靶上那几个因为密集的射击,而参差不齐破开的大洞,大呼小叫地夸赞起来。
如果说拉斯夫人真有何种值得别人投以最高敬意的品质,那么无疑是她那种天生不喜恭维的脾性。
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假使是贝内特先生,受到这样的夸赞,即使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心里也不免要得意一番。
而拉斯夫人呢,她还是拉长个脸,不为所动。
玛丽不论怎么看,都觉得,拉斯夫人是个极难讨好的人。
这会儿,她刚刚接下厨娘的任务,正挎着个篮子,准备跟小拉斯太太去不远处的松树林里绕一圈。
她一看到拉斯夫人那种又冷又硬,不曾感动半分的脸,忍不住都要为企图讨好她的人们掬一把同情泪了。
此时玛丽全然忘记了,拉斯夫人不太高兴的原因里,她自己,也占了不小一部分。
直到拉斯夫人招呼小拉斯太太过去,小拉斯太太又再三要求她一起过去,她才得以想起点来。
她们一站到拉斯夫人面前,才找到些感觉的拉斯夫人,就拉起了小拉斯太太那双洁白纤细的小手,同时,她还把一柄式样小巧,只有巴掌大的左轮shou//qiang放到她手上。
“亲爱的,试试这个。”
拉斯夫人只有在面对小拉斯太太时,才会笑意盈盈,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小拉斯太太才是她生下的孩子。
小拉斯太太对此自然大为感动,如果换了一个人,她肯定不敢贴着她的脸,随意撒娇说:“我不会这个。”
即使她再单纯,也知道,自己身为海军上将的独女,如果被人知道,她连qiang都握不稳,会是件多么叫人意外的事儿。
听她这么说过的人,十有八九都要以为,她是为了装淑女,而故意装腔作势。
实际上,只要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太短,别说握qiang,就是一般小姐都能弹得挺好的钢琴,她都弹得不清不楚哩。
眼见小拉斯太太满面通红垂下脑袋,拉斯夫人立马就心软了,她抚摸着小拉斯太太的脑袋,就好像在安抚一直受了惊的兔子。
为了证明在她的帮助下,小拉斯太太一定行,拉斯夫人将小拉斯太太牵到了身前,她半抱着她,帮她摆好了姿势。
小拉斯太太一点儿也不想让拉斯夫人跟着丢脸,她略惊恐地收紧手臂,但拉斯夫人用自己的大手,牢牢包住了她的两只小手,帮她稳住了手势。
“相信我,孩子,你可以做到。”
伴随着她说出的这句话,一颗zi//dan,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射穿了最顶上那个靶子。
一qiang正中靶心!
小拉斯太太的眼睛随着这一结果的出现,发光发亮。
她一回头,两只杏眼弯着,就像两轮线条圆融的新月。
周围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她微笑着,想转过身,向四周点头致谢,但出乎意料的是,拉斯夫人遮住了她的眼睛。
“妈妈?”拉斯太太疑惑道。
拉斯夫人让她稍等一下,说话时,她的一双眼睛鹰凖似的,扫视了一圈。
在她身侧,被她的视线着重环视的太太小姐们,无不深深低下了头。
她们无法不这么做,拉斯夫人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被她划拉到肚皮下藏着的人或东西,要是谁敢动一动,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护着的这个女孩,在她们看来又蠢又笨,但架不住她有个有钱又有势的父亲,所以,她天然便有资格,既征服年轻的雄狮劳伦斯,又得到这头常年盘踞冰川的母恶龙的恩宠。
想到这里,嫉妒之火,便如地狱烈焰般,侵蚀着在场女士们的神经。
如果玛丽愿意透过这排犹如成熟麦穗般垂下的脑袋,直直看到她们的内心深处去,那么她大概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们:“你们想太多了。”
在这群人里,玛丽是唯一一个抬头望天的人。
她不得不这么做,拉斯夫人一直紧盯着她不放。
她会这样巡视,当然是有警告的意思在,但现下看来,这警告,主要还是针对她。
这位夫人手中还握着qiang,看上去似乎随时都能抬起手臂,给她一qiang。
她都这样威胁她了,她当然得转移注意,以防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先把手中的篮子扔到她脸上。
想到这里,玛丽无辜地伸手,扯了扯自己脸颊旁垂落的发丝。
拉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收回视线。
她放下捂着小拉斯太太双眼的左手,重新弯腰,贴在她身后,帮她摆好姿势。
“刚刚让你清空一下干扰,现在集中注意力,宝贝,你自己开一qiang试试。”
这么说着,拉斯夫人放开了扶着小拉斯太太腰肢的手,向旁边退了一步。
听道她的吩咐,小拉斯太太凝神静气,连开了几qiang。
虽然她未射中靶心,但也不曾轮过空qiang。
这个成绩是她有史以来,取得过的,最佳战绩。
她并不指望自己能像拉斯夫人一样,得到众人的夸奖,反正她自己已经高兴得够呛。
新娘子双眼冒光的回过头,看着拉斯夫人,她眼中激动之情,着实溢于言表。
玛丽微笑地看着她,心里想着,要是她不反对,她下次就不叫她瑞秋了,该叫她小太阳。
拉斯夫人见了少女那明媚的脸孔,情绪也变得轻快起来。
可惜她的愉悦,注定不会持久。
她寄托厚望的少女,转眼间,就重新装满了弹夹,并将它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那个阴沉沉,总算叫人高兴不起来的小姑娘。
拉斯夫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不悦地皱起眉头,摇首道:“她太小,承受不住qiang支的后座力。”
小拉斯太太听说,有些讶异地回头道:“可是这把qiang的后座力格外轻呢。”
“那也是qiang,傻姑娘,只是因为它是特别定制的,所以才这么小、这么轻。全英国,目前也只有一个地方能买到。我平时都用不上这种东西,还是知道你要来,才额外定制的。连里头的zi/dan,都需要另行制作呢。”
小拉斯太太听她说得这样珍贵,心里也知道不能强求,但她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再看向玛丽时,目光里便带上了点歉意。
其实她完全不用这样,对于玛丽来说,qiang支这种东西,特制不特制,都不会有任何的差别。真正让她在意的,是拉斯夫人这样争锋相对、厌恶到底的态度。
她还是太过年轻了些,心高气傲,不懂得如何忍受别人那种毫无来由、居高临下的蔑视。
她脸上一直挂着的淡笑,猝然消失不见,嘴唇一度抿着,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友善。
小拉斯太太不安地看着她。
而拉斯夫人才不管她,她突然发话说自己想喝茶,建议大家可以去把野炊器具取来,铺上桌布,来个小型野餐。
她的这个愿望,在这种野外,可没有那么轻易实现。
这时候,必须要有一个有身份的人,去在客人和仆人间,居中调停。
首屈一指的人选,当然是小拉斯太太。
她想要玛丽和她一起去,但玛丽悄悄向她摆了摆手。
于是小拉斯太太只能不甘不愿地跟其他人走了。
大伙儿呼啦啦一下,簇拥着小拉斯太太去准备,空地上,仅剩下拉斯夫人和玛丽两人。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拉斯夫人,她重新打开匣子,取出一把长qiang,装dan上膛,击出了一qiang——又是正中靶心。
“不用觉得委屈。”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有幸做了母亲,就会理解,做母亲的人,生性不能容许别人给自己的孩子施加坏影响,尤其在那个孩子性情天真,本来就很容易受人影响的前提下。”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让您下了这样的判断吗?”
这会儿没人了,玛丽懒洋洋地半靠在长桌边缘。在她的位置上,一侧首就能看见拉斯夫人的右下巴。
而相对的,拉斯夫人如果向右转,也能很轻易地借着身高优势,看到她的整个脸庞。
不过她没看她,她集中注意力,又开了一qiang后,面色冷淡道:“我看人自有眼光,不需要倚靠任何具体的事件,来做出判断。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很不喜欢你。你的情况,伊丽莎白住在我这儿时,也跟我说过一点儿,但说实在的,我对你并不能产生同情。
但凡你能更关注身边人的情绪,都落不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你真的太自私了,你大概没意思到,你昨天大出风头的表现,对我那可怜的侄儿,造成了多大的威胁。
他原本的处境就很糟糕了,你不该再站出来,将他衬得更糟糕。
要我说,你似乎总是容易在不恰当的时机,做下不恰当的事儿。”
玛丽讶然地听着这番指责,拉斯夫人一说完,她立马嗤笑道:“如果您没有提到小福尔摩斯先生,我应该能毫无障碍地承认,我很讨厌您。
可我不能刚刚跟他做了朋友,转头就背叛他。
那么我还是委婉点,说我不喜欢您算了。
说真的,我最终是否会众叛亲离,恐怕不是您说了算的,决定权在我手上。
正如您的家庭,会演变成个什么模样,决定权在您手上一样。”
玛丽的话明显让拉斯夫人很不痛快,她中途停下来,又加了几枚zi/dan,轻蔑地冷哼道:“无论怎样,都不会成你们那个德性。”
玛丽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她的成果,每一击都固定在中心的圆环上,她笑道:“那可说不准,看在瑞秋的份上,今天我搞次优惠大酬宾。
我家最小那个傻瓜宝贝蛋儿,虽然有千万种让人不满意的缺点,但她独有的一个优点,却是我所钟爱的。
这个优点,也许得归功于我的母亲。
她曾像训狗一样训练她,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走出家里大门,去到外头,我吃饱了,我的姐姐们也不能饿着。
如果您只给她一份点心,她是不会知足的,必定会向您要第二份,第三份。
回归正题,她这个在我看来十分优良的品质,在您的那对双胞胎身上,似乎一丝半点儿也没有呢。
几个月前,您长子的婚讯,还是我与父亲在街上,无意间碰到拉斯先生,才知道的。
至于猎狐会,兼新婚夫妇的见面会,这两个消息,也不是从原本该送出消息的双胞胎口中得知,而是跟拉斯先生聊天时,他顺便提起的。
您的两个小儿子,在全家最重要的这件大事儿里,到底起了个什么作用?
说起来,真是个笑话!”
拉斯夫人猛然转过头,玛丽已经不在她身边,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只剩下了被她随意仍在长桌上的花篮。
“这里。”
拉斯夫人难以置信地顺着声音回头,她的瞳孔一阵急剧的收缩——玛丽正双手持qiang指着她。
收藏着qiang支和zi/dan的匣子,此刻正一左一右,稳稳落在她身旁两侧。
凸起的茂密灌木上,四周横生的枝杈,维持住了匣子的平衡。
一刹那间,拉斯夫人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她愣神的功夫,qiang击的巨响,开始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每响一下,她就感觉自己距离天堂,更近了一步。
玛丽双手同时开qiang,六响结束,立换新弹。
不知道是由于她速度过快,还是由于自己的精神压力过大,拉斯夫人产生了幻觉,在她眼里,那些zi/dan都像自动跳进弹夹一样,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qiang响无从间断,qiang柄稍热,玛丽便单手抹过匣子,换另一把新qiang。
拉斯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她眼前一片模糊,□□上,却还烙印着排山倒海般袭来的qiang林弹雨,那种无处可逃的紧迫感,使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左右晃动。
“坚持住,夫人。”玛丽喊着,她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全然几乎可以称之为恶质的笑容。
感应到她的笑,泪水无知无觉地顺着拉斯夫人的脸颊往下落。
最后一颗zi/dan打完,玛丽意犹未尽地垂下了手臂。
在她对面,因为qiang声突然停止,拉斯夫人颤抖着小腿,跪到地上。
玛丽一步一步朝拉斯夫人迈进,随着她的靠近,拉斯夫人全身无法抑制地发出战栗。
最终她在她面前站定,重新举起两把qiang,qiang口直指拉斯夫人脑袋。
冷汗淋漓间,拉斯夫人咬牙闭上了眼。
她等待了许久,qiang声并没有落下,头顶“咔哒”一声空响——没zi/dan了?!
拉斯夫人恼羞成怒地睁开眼,在她眼前,玛丽将两柄qiang在手掌间随意一转,而后qiang体下滑,啪得砸在地上,那响声就如同砸在了她的心上一样,她条件反射一个激灵。
这时玛丽越过她的肩膀,提起了桌上的花篮。
在她俯身时,拉斯夫人听到了她如恶魔般的低语:“勇气可嘉,夫人。你自己既不是天使,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甚至没有一两样我看得上的优点,您是哪来的自信,我会给您同样的特别优待,我看上去真就那么蠢?!”
在她起身时,镜片一闪,拉斯夫人终于看清了她的双眼。
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毫无波动,眼神中更是没有半分悲悯,仿佛一个人在她面前是活着,还是死去,根本没有区别。
她这个人,就如同异教堂中,高高在上的神袛一样。
这样一想,拉斯夫人又是一个激灵。
等她回过神时,玛丽早已不见了。
小拉斯太太带人搬东西回来,看到她跌坐在地上,忙撇下众人冲上前来。
而等她走到近前,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拉斯夫人正等她扶自己起来,不想这孩子竟看着空地处,握着脸,牙疼般发出“嘶”的一声。
“那是您的新作吗?妈妈。”
“什么……?”
拉斯夫人心头一动,她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顷刻间,头疼欲裂。
每一个靶子上都有着一张由qiang孔排列而成的鬼脸,而最中心的qiang靶上,qiang孔赫然组成了一个词:“去死。”
拉斯夫人哑口无言,半响她才缓缓道:“真是疯了~”
拉斯夫人低声轻嘲,她踉跄着,攀着长桌边沿,试图站起身来。
中途小拉斯太太要扶她,被她抬手制止了。
站稳之后,拉斯夫人在原地定了定心神,才吩咐仆人们把qiang靶,统统收回她的帐篷。
而后,她便带人匆匆走了。
留下其他原本打算照她所言,喝茶聊天的女士们,守着器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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