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队伍渐渐远去,街上百姓散去恢复了往日平静。
三人围坐在一起,秦愔轻声问道:“长乐,你昨日回府一切可还好?”
姜明姝见她这般担忧语气,不禁乐了:“你怎么和清娘一样,那侯府怎么说也是我家,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你们这般担心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祖母刁难你?还有那个姜明妍。”怀凝端起面前的茶盏凉凉说道。
“放心好了,除了你嘉和郡主,没人能欺负的了我。”
怀凝:“……”
秦愔见姜明姝这般云淡风轻模样便知昨日她一切都好,也是,她从小就是个主意多的人,若真有事定会同她们说的。
马车走至春御大街时,怀珒放下言景钰和宋煦,便带着队伍径直进宫去了。
启德殿内。
成宣帝怀琮一身明黄常服坐于御案后,案上奏折摊开,时公公垂头立于一侧,只待那朱笔落墨他便上前拿走已批阅好的奏折,换上未批阅的,可他等了许久,怀琮都迟迟没有动静,他不由抬眸。
只见怀琮抬眼望向殿外,原来帝王的心思早已不在那一纸三折的奏章里。
一盏茶后,内侍领着一人进了殿。
“臣弟见过皇兄。”
怀珒一进宫就被成宣帝早已安排好的内侍领着往启德殿走,此刻一进殿他立在桌案前,俯身拱手称礼。
一声请安刚落,视线里便出现了一抹明黄,旋即他双臂被人扶起,头顶响起一道许久都未听到的熟悉嗓音。
“你啊,可算回京了!”
怀琮大怀珒八岁,两人都是当今太后荣氏所出,兄弟俩年岁虽相差比较大,但感情却很好。
当初怀琮初登基时,朝堂动荡又恰逢西边边关告急,如此紧要关头,怀珒携圣旨率兵前去支援,那年怀珒刚年满十八封为广王,太后正打算为他择一京中名门闺秀为王妃,于是世人皆以为这广王是不愿成亲才前往边关的,殊不知,这圣旨本就是怀珒自请而来的。
怀珒去后边关战事很快平息了下来,之后一封加急信件送到了怀琮手里,信里怀珒说他既是怀氏子孙,又是云庆的广王,镇守边关,匡扶朝堂乃是理所应当,于是自请留在边关,待边关稳定之后再归京。
这一留,就是五年。
怀琮虽私心不愿怀珒留在边关,但他是云庆的皇上,知道只有边关安稳云庆才会安稳,更何况军中要职若是怀珒来担任,他心里也会十分安心。
彼时他看着面前比起离京时高了不少也黒了不少的弟弟,思绪万千,满腹话语最终只化为一句“回来就好。”
末了,他示意时公公把东西端上来。
片刻后,时公公端着一壶酒上来,怀珒看着那酒瓶,目光微动。
旋即,怀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记得这壶酒吗,当年你亲手埋在东宫的,说待来年梨花开时我们兄弟俩再一同品尝这酒。”
“你这句话我一直记得,知你今日回京,一早就派人去挖出来的,就等着你进宫和你一同饮下。”话落,怀琮把倒满的酒杯递给怀珒。
怀珒看着面前的酒杯,伸手接过,他知怀琮的心意,千言万语都已在这杯等了他五年的酒里。
思此,他勾了勾唇角,抬眸看向同样眼含笑意的怀琮,抬手与他碰杯,而后一饮而下。
辛辣又带有一丝花香的酒顺着喉咙留下,那一刻怀珒想到如果当初他没有自请率兵西下,现在也许在京中和言景钰齐名,而不是人人相传的“冷面阎王”。
后悔吗?
不,他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
两刻钟后,兄弟俩已平复了心情,坐下来聊起了家常。
想到之前的密信,怀琮坐在御案后问道:“对了,你提前回京要办的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长明灯供奉在灵云寺了。”话落,怀珒眼神暗了暗。
怀琮正要继续批改奏章,听到这话持朱笔的手顿了顿,而后叹道:“当初你离京之时,那三十名禁卫是朕亲自挑选保你安危的,如今却只剩二十名了,我知你是重感情的人,你放心,他们的家人朕会派人好好安抚的。”
“至于那二十名禁卫,静之,你就留在身边吧,以后他们就听命于你,任你差遣。”
怀珒闻言眼里划过一丝震惊,宫中禁卫一向是只听命于皇上的,如今怀琮却许他把这些禁卫留在身边,这不合规矩。
他正欲开口拒绝,但怀琮像是早知道他要拒绝似的,在他开口之前出声阻拦:“这些年你在边关为朕分忧,也因为有你,朕才能坐在宫中安心处理朝政,这禁卫你就当是朕给你的赏赐,有他们在你身边保你安全,朕也安心点。”
怀珒了解怀琮,知道帝心已定,是不会收回的,于是心存感动:“谢皇兄。”
“对了,过几日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怀珒闻言婉拒:“皇兄,你知我不喜应付这种场合。”
怀琮听出他言外之意,面露无奈,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片刻后,他想到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在太后那里听到的话,于是抬眼看了看正安心品茶的怀珒,不禁调侃道:“当初母后正打算为你选王妃,你却去了边关,这些年母后总是盼你回来,如今你既归京,朕瞧着母后可有的事做了。”
“反正你如今也回来了,娶王妃是早晚的事,朕听皇后说京中待嫁闺秀不少,要不朕让皇后改日寻个由头在宫中设宴,你瞧瞧?”
怀珒自小长于宫中,因身份尊贵,性子偏冷,且他和怀琮一样,都是先帝亲自教导,故而心思从不在儿女情长之上,加之他在适婚之龄去了边关,而军中又都是男子,所以这些年他甚少接触过女子。
平日闲暇时他偶尔也会和士兵聊聊家常,也听那些士兵说起家中妻妹,每每听到他们说到女子生气要哄着,平日还要夸赞,他只觉得惊诧,久而久之便觉得娶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彼时听到怀琮这么说,他当即蹙了蹙眉,毫不犹豫地拒绝:“皇兄,臣弟暂时没有娶亲的打算。”
——
一口斋内,怀凝吃着玫瑰酥吃着吃着便想起一事,于是凑到姜明姝身边,软软地叫了声:“明姝。”
“干嘛。”姜明姝见她这样,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怀凝弯了弯眼:“我想给怀珒哥带一些一口斋的糕点尝尝。”
她知道怀珒今日回京后会直接进宫,故而打算晚一点去王府看他,原本正发愁不知道带些什么,眼下看到姜明姝,顿时有了想法。
“带呗,你去楼下随便挑,想带多少带多少。”
姜明姝睨了她一眼,她和广王又不熟,跟她说做什么?
旋即,她便听到怀凝说:“我想给他带青茶糕.....”
……
她就知道!
青茶糕是她最拿手的一道糕点,是以灵云寺独产的云叶青顶为原料,绿豆粉、糖和油辅之。
首先,要先把茶叶的清香炒出来,然后磨成细细的茶粉,之后把绿豆粉加水拌成绿豆泥,然后加入白糖和油文火炒成团,再把之前的茶粉加进去,揉好后擀成长条切出大小相等的圆团,压成饼状刻上花纹然后入蒸笼蒸半柱香就好了。
因为用料讲究,一定要是灵云寺的云叶青顶,而且耗时繁琐,前期茶叶处理就要好几道工序,故而这道糕点她只私下自己做,不在一口斋售卖。
姜明姝杏目微瞪:“你还真是不客气!”
“好明姝你就答应了吧,我这不也没办法了嘛,既然要送给怀珒哥自然要送特别的,你的青茶糕既不甜腻又清爽可口,最关键的是旁人想买也买不到,这不是正适合嘛!”怀凝也知这青茶糕制作工序繁琐,于是同着她撒娇道。
话落,见姜明姝迟迟不答应,又扒拉着她的胳膊轻晃道:“明姝~”
姜明姝难得见怀凝这幅模样,不禁被她逗笑了:“好了好了,我有说不做吗!”
虽然她至今没见过这广王,对他印象也一般,但总归也是怀凝的堂兄,而且怀凝又向她开口了,她又岂会拒绝。
话落,她偏头看向秦愔:“愔愔你看看她,这般行为举止哪里有半分郡主的样子!”
秦愔看着她俩,摇头轻笑了声,怀凝见状立刻笑逐颜开地说着好话:“我们阿姝最好了!”
“你少来。”姜明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话落,看向她俩:“既如此你们便再坐一会儿吧,我今日多做一些青茶糕,你们待会都带一些回去。”
旋即,起身推门而出。
**
怀珒从启德殿出来后便去了凤仪宫看望荣太后,太后许久不见自己的小儿子,拉着他问东问西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在太后第三次有意无意地提起他的婚事时,怀珒抬头望了眼殿外,借着天色已晚的由头,匆匆离开了凤仪宫,直到走出宫门他才暗自舒了口气。
回到王府时,管家祁伯说怀凝带了一些糕点给他,他闻言眉头轻皱,不过还是吩咐祁伯把糕点放到他屋里。
夜深人静,窗外明月皎洁,暗香盈动。
怀珒沐浴完从内室出来时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食盒。
食盒比一般的看起来小一圈,盒盖中央还镶有一颗七彩琉璃珠,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精致,盒身上还雕刻了许多糕点瓜果的图样,用以颜料上色,看起来很是诱人。
原本吃过晚膳的他突然冒出了一丝饿意,思索再三后,他打开了食盒瞧见里面有好几样糕点,片刻后,他拿起了一块青色的糕点送往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间他眼里划过一丝惊艳,糕点软糯清爽且不甜腻,吃下去后嘴里还充斥着淡淡的茶香,以茶做糕,倒是别出心裁。
不知不觉他竟把那盘茶糕吃了大半。
在怀珒的印象里糕点就是个甜口的零嘴儿,所以平日他不碰这些,但今日他不仅碰了还吃了许多,他不由拿起那食盒,
只见那食盒上面写着“一口斋”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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