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小说:黑莲花美人 作者:以五易十
    宋景溪削薄的唇渐渐扬起,墨眸深深的望着那枚玉佩,心内豁然明媚。

    少时,阿青正端着红漆描金的乌木托盘走了进来,上盛着几样小菜。见宋景溪坐在床沿上,蹬着锦靴,忙将托盘放在外间的桌上,进去道:“世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镇国公府。”宋景溪下地踏了两下,便欲朝外走去。

    阿青疾步挡在了门前,“夫人已有交待,近日不许世子再出门了。”

    宋景溪不慌不忙的走至门前,双臂交叠倚在门上,睥睨着矮他半头的阿青,淡淡道:“我数三个数,三——二——”

    阿青大张着的手臂渐渐放了下来,一脸不情愿可又知挡不住他。打小起,世子要去的地方,他从没能拦住过。不仅如此,还要穿着他的衣裳,在屋内替他遮掩着。

    他两道眉皱了起来,呢喃道:“世子这回,定要早些回来才是。”

    宋景溪微扬了扬眉,拍了下他的肩头便走了。

    *

    因着花神节要到了,镇国公府上下皆忙忙碌碌。下人见宋景溪入了府,忙将他引去了正堂。

    甄瑶着一身浅粉色襦裙,穿梭在摆满了各样花儿的厅中,两根飘带亦随风飘逸,似是这花丛中的彩蝶。

    早已将站在一旁的甄廷瞧迷了眼,正欲上前搭话时,却见这只蝴蝶翩翩飞去了宋景溪的方向。

    “景溪哥哥。”甄瑶敛首拜了拜。

    宋景溪略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视线只在厅内来回扫着。

    甄瑶从旁折下一只海棠,轻举到他眼下,轻声道:“景溪哥哥,你瞧,好看吗?”

    宋景溪微微低下了眸子,忽而笑道:“大姐姐呢?不若邀她一同赏花。”

    甄瑶眼眸微闪,神色渐渐暗了下来。顿了顿,仍鼓起劲,笑道:“姐姐许是在忙,我们——”

    话音方落,只听他道:“那我去唤她来。”

    甄瑶闻言,方才忍住的泪花儿,登时拢不住了,哽咽道:“不要去寻她了,好不好?”

    见身前的人,哭的泪人儿一般,宋景溪亦着不住了,一把扯来一旁的甄廷,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便要溜走。

    “你明知她已许了别人还要去吗?”她忽而歇斯底里道,见宋景溪面色未变,更是恼了,不顾林氏的嘱咐,脱口而出道:“她已跟人私奔了,你去寻罢!”

    说着蓦地将手中的花儿折断,娘亲说的果真没错,那个狐媚女人当真留不得。

    甄廷见她出言无状,忙上前拦道:“媱儿,不可胡言!”这等罪名,岂是可以胡乱编排的。

    “这里何时你有说话的份儿了?我们镇国公的爵位,你还没承袭呢!”她一怒之下,说话狠厉起来,句句直戳甄廷的痛处。

    镇国公乃一等爵位,立下泼天的功劳才能得的。他却因甄鸿文膝下无子便白白得了,引的多少人嫉恨,在身后暗骂。

    甄廷被她一遭话儿堵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宋景溪却置若罔闻,只沉浸在她方才的话里。

    甄妘,私奔了。

    片刻后,宋景溪拔腿就跑,朝着沉香阁方向去了。

    走过长廊,便见秋月跪在沉香阁门前,日头正盛,她已脸色惨白。

    “甄妘呢?”宋景溪瞧见那门紧阖着,低首问道。

    秋月见总算有人来了,忙跪朝着宋景溪,重重的磕了几下头,泣道:“世子,求求世子救救姑娘,我家姑娘准是出事儿了。”

    宋景溪一听,已顾不上许多,撩开了后袍便蹲下身来:“你说什么?”

    秋月两下擦干了脸上的泪,跪直了身子回道:“昨日刘嬷嬷来传话,说要预备着花神节了,正堂的人手不够了,便将我拨了过去。直至晚间,方回至院儿中。姑娘……姑娘已然不见了。她们不但不帮着去寻,非是一口咬定姑娘是与那书生私奔了,还将我罚跪在此处,不许我去见侯爷。”

    宋景溪一面听着,一面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纵使她真要离开,也不该连这玉佩都不要了。

    ……那书生呢?

    这句话到了嘴边,他终是没有问出去。即便她真要跟那人走,他也要亲口听她说。

    *

    天色渐渐转凉,榻上着喜服的女子缓缓得睁开了眸子,欲坐起身来,却发觉周身皆被束缚住了。

    她着慌的抬眼扫一圈,四下甚是陌生。

    自己被人掳走了?!

    甄妘扭动着身子,待嗓子眼儿要发出声音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余咿咿呀呀的轻.吟。

    直至她的动作将床柱碰的作响,枕在外榻上的人才披了外褂,匆匆走入里间,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妘儿,你醒了?”

    甄妘将眸子凝向他,神色逐渐从讶异变为了愤怒。

    竟是他做的。

    “妘儿,我不会伤害你的,”陈玉扶着她的双肩,低声道:“可我也不能将你解开,不过你放心,待到了寅州,我们成了亲,你便可自由了。”

    诚然,此时他说的话,甄妘一句也听不进去。她想努力说些什么,可一张口,仍不能出语。

    看着甄妘发红眼圈,他轻轻抚上了她的肩,缓缓解释道:“这药只是暂时的,你的嗓子是好着的,只这几日说不了话。”

    他的这一触碰,引得甄妘双手攥紧,浑身发颤,只觉一阵恶寒。

    他瞧出了她眼中的厌恶,颓丧的松开了手,她面色才略回暖了些,“我去端一碗粥来。”说着他逃也似的起身了。

    趁着他出去的空隙,甄妘咽了咽喉。

    她要回去。

    甄妘微挪了挪身子,欲站起来,可双脚被绑的紧,她咬着牙费劲半晌,也未挪动寸步。

    她蹙着眉,长舒了一口气。

    将眸子望向身上的这一袭红衣,床头的桌案上还有一块绣着鸳鸯的喜帕。

    她默了半晌,想来,他便是用这帕子一遮,称她是新娘子,即便是抱着回房亦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她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除了喜帕并未瞧见任何锐利的器具。可供她逃脱的器具。

    须臾,她瞧见了角落的一个红漆木匣子。她借着床柱的力,欲走向桌边。好容易立起了身子,背着手去探桌上的木匣子,却一个不稳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陈玉端着一碗白粥推门而入时,便瞧见了这副景象。

    他忙将粥放在一旁,疾步上前抱起了她,“可是伤着了?”

    甄妘眸中仍是只有冰冷,回至榻上,她便挪着躲开了身子,眼中的厌恶之色尽数落入陈玉眼底。

    他落寞的起了身子,端了那碗白粥进来,舀了一勺送至甄妘跟前。

    甄妘深抿着唇,低眸望向身上的绳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玉将那一勺粥缓缓放回了碗中,道:“除了这个,我都能应你。”

    甄妘终究未能让他替自己解了绑,后来不知怎的便睡着了,醒来时人又已在马车上了。

    轿帘外的风轻轻吹着,透过狭小的缝隙,她瞧见了外头的光景。已出了城了。

    陈玉坐在她身旁,微微阖着眼。

    甄妘目光落在垂在眼前的轿帘上,定定的回思着昨日的事,他定是下了什么药,因而自己醒着的光景只有这半日。

    偌大的镇国公府,仅凭他一人之力,何以能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弄了出来?

    甄妘心内不由哂笑了一声:她就这般留不得她?

    陈玉是被她腹中作响的声音吵醒的,近两日滴水未沾,原本嫣红的樱唇上已泛起了薄皮。

    “总要吃些的。”他从身侧的包裹中拿了一块饼递到她嘴边。

    甄妘亦明白,如此耗下去,先撑不住的人,是她。

    微微张口,轻咬了一口,使劲咽了下去。饶是未进过水,喉中干涩,咽到一半便噎住了。

    陈玉帮拿出了水壶,扶着她的颈,给她喂了下去。马车摇晃着,这一喝,大半水流进了她的喜服中。胸前起伏处,也尽是潮湿。

    他下意识便扬起袖子,欲往上擦去。垂眸便见大片雪肤印入眼中,殷红的嫁衣将她衬得更为娇艳,也少了几分往日的冷清。

    甄妘猛地摇起了头,往日冰冷的眸子里此时涌出了少有的仓惶无措。

    “妘儿……你、你别怕。”陈玉甚少见她这般惧怕的模样,心登时被化掉一般,忙慌乱的放下了手,眼眸中满是歉意。

    他原也不敢轻薄与她,到底是十多年来放在心底的人。

    他会按林氏说的将甄妘带出来,一则确是他心内自卑,害怕妘儿会跟了那世子。二来,他生怕有一天林氏会将用钱收买他来甄府的话说出去。

    待到了寅洲,他依然会努力考去功名。他陈玉对天起誓,若日后得了三甲,便会将这世上最好的都进献于她。

    “我先将你的手解开,你自己擦一擦罢。”他如此说着,便探去她身上,费了好大劲头,才将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甄妘敛了眸中的氤氲之气,转身将自己胸.前衣襟上的水清理了一番。

    帕子在布料上缓缓滑动,她眼波流转间便生了别的主意。

    甄妘双手忽而缓缓覆上他的胳膊,朝着他手里的绳子摇着头,一双潋滟秋眸直将他瞧的软了心肠。

    她从未这样瞧过他。

    陈玉踌躇了半晌,还是将手中的绳子收了起来,“等我们去了寅州,便即刻完婚,我娘已在那里候着了。你知道的,她最是欢喜你了。”

    甄妘只轻勾了勾唇角,未置一言。可这放在陈玉眼里,已是极大的顺从。

    她知道,此时,顺着他才是上策。且不说她如今浑身发软,无半点气力,即便是全力去对他,胜算也寥寥无几。

    马车行了一路才至一处驿站,保险起见,他还是用帕子遮了她的头,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去。

    “开间上房。”

    陈玉方将她抱上木阶,她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猛然间,她拼命的想唤出声来,可每一句,皆化为了低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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