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有一个朦胧却温柔澄澈的声音一直在说着什么。
可敖渊听不分明,甚至从后脑又重新传来了阵阵的刺痛和晕眩。
顾宴生着急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小脸皱成一团,连声说,“圆圆?圆圆你没事吧……”
眼前恍惚了片刻,敖渊双眼恢复了清明。
一瞬间茫然过后,他捏着顾宴生的手腕,缓缓的摇摇头,说:“无事。”
顾宴生垫着脚尖摸了摸他的后脑,什么都没摸到,只能忧心忡忡的想,“还是得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一边顺毛,一边很认真的科普说:“唾液可以清洁伤口是没错,但是不能杀菌的,也不适用于太大面积的伤口……我自己舔舔就可以了,你不用帮我。”
敖渊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
顾宴生赶紧又摸了摸他的头。
听说中医把脉很神奇,可以对症下药。
华佗老爷爷更是厉害,还敢给人做开颅手术。
虽然没做成就死了,可他还是一个千古名医。
中医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敖渊治好,他担心敖渊脑子被撞傻了,或者是有什么血块压住神经。
但是他们不能找军营的军医。
如果是军医的话,肯定要给敖渊检查全身,这样一来,敖渊的眼睛和手就藏不住了,他糊弄不过去的。
等敖渊身上的伤势好一点,他们就得动身上路了。
敖渊沉默不言,跟着顾宴生走到了排的老长的队伍后面。
顾宴生给他带到了一块大石头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圆圆你坐,我去打饭。”
敖渊便坐了下去,乖乖的等着顾宴生打饭回来接他。
顾宴生排队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
敖渊脊背挺直,双手随意的放在膝上,明明只是寻常的坐姿,可让他摆出来,就有一种天生的尊贵和大气,与周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闲散士兵截然不同,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样一个优秀又厉害的人,正在等着自己给他带饭!
顾宴生弯着眼睛,侧着身子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垫脚他都看不到,只能一只脚在原地占位,把身子尽力探出去瞅。
军营里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长得都人高马大的。
顾宴生眼巴巴的盯着他们一个个都遒劲有力的脊背——有些士兵大约刚拉练过,大冬天的没穿上衣,一个比一个肌肉块头大,身上的毛也一个比一个又粗又黑。
身上还都冒着烟。
一看阳气就特别足。
太过分了。
肌肉他比不过,个子他比不过,身上的毛也比不过!
这些士兵就连脚印都比他大了足足两圈。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聚集地,这明明就是巨人集中营。
说来也是巧。
顾宴生去打饭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先前那两个登记名录的士兵,他们依然在挨个的巡查,看其他人恭敬的态度,他们应该是类似小队长一样的军官。
这两人对顾宴生的印象很深,加上他比起军队里其他人来说又太过瘦小,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兄弟,是你啊。”那人冲着顾宴生笑了笑,随手拍了拍放汤的士兵说,“给他两碗扎实点的,他……咳,他兄弟伤的重,拿边上那大海碗。”
顾宴生定睛看着他,黝黑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顿时觉得这人形象无比高大,认认真真冲着他说:“谢谢大哥!你人真好!”
“不必客气。”小兵挥了挥手,朗声一笑,正打算继续低头书写,却忽然觉得浑身一寒。
他顺着那股令人颤栗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用红布遮着双眼,正纹丝不动坐在石头上的敖渊。
而敖渊头颅微微倾斜,明明眼睛被遮住,可竟然像是在看他们这边。
可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远……
他一愣,下意识指着那边说道:“他……”
顾宴生接过两大碗,扬起脸一笑,“圆圆眼睛也受伤啦。”
后面的队伍还在继续着,顾宴生没有耽误,又随口和他说了两句话,得到了一些消息,便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挪动的朝着敖渊那边走过去。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那个小军官说了给他们用大海碗盛饭之后,挖的都是最下面真真正正的米!
这两碗粥的分量可比之前强多了!
有点发抖的手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顾宴生一抬头,当下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递给了敖渊一碗,说道:“圆圆你接着,这个碗……太大了,我有点端不动了。”
与其说是碗,倒不如说是一个盆。
还是大到可以盛下一条鱼的大盆。
他指头都快断掉了!
还很烫,而且又疼又痒的!
军队的人都这么能吃的吗?
顾宴生有些吃惊。
这样一来,他的二两银子,能撑多久啊?!
两人回到屋内,顾宴生仔仔细细的将门闩插上,确定不会有人贸然进来,这才说道:“吃吧。”
说着,他把两盆粥都推到了敖渊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敖渊的动作一顿,顿时想起自己先前意识刚刚清醒时的模样,看着顾宴生说,“你吃。”
“我不吃了。”顾宴生看了一眼那两个盆,闻着那股香气,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虽然说是比之前的米多,可也就两个半勺,剩下的依然都是水,根本不顶饥的。
敖渊饭量这么大,全都给他都不一定够。
再说了,他还是个伤患。
没有足够的营养的话,身体就好不了了。
顾宴生果断的把盆推了过去,看着敖渊特别认真的说:“你先吃,等你吃饱了我再吃。我饭量很小的,几口就饱了。”
听他这么说,敖渊顿了顿,还是依言先吃了起来。
顾宴生这才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嘟囔着说,“我刚刚问了,我们前面两天可以休养,但是两天之后,轻伤不影响行动的人,要去外面上工——这几天你乖乖的休息,早点把伤养好之后,我们就可以动身上路了!”
敖渊沉默的放下碗,盯着顾宴生,淡淡的说:“我去,你休息。”
“你去什么呀。”顾宴生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想了想,把他给拉了起来,说道:“你现在还受着伤呢。”
他记得原著里面,这一场战役之后,敖渊伤的很重。
他侥幸没死,但同样遇到了冰层坍塌,被顺着河流冲到了比较下游的一个小溪旁,也是因为冬天水流的速度不快,才让他从急流中捡下来了一条命。
顾宴生三两下就又把敖渊身上的衣服给扯掉了。
看着敖渊线条流畅的身材,顾宴生眨眨眼,突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拉练过后,身上都在冒烟的大汉,不由说道:“圆圆你冷吗?”
敖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摇头道:“不冷。”
顾宴生有点羡慕了,小声说:“怎么你们都不怕冷呢……”
他最受不了冷,也不太耐热。
从前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可是他现在明明很健康,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和活力都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现在很健康。
但是他还是很怕冷。
就刚才端的那盆粥来看,他还很怕烫。
敖渊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抓起了顾宴生的一只手。
顾宴生静静地任由他握着,没一会儿,从掌心处传来的热意让他愣了愣,直到感觉手都有点发烫了,他才把手抽了出去,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内力吗?”
敖渊皱了皱眉,“不知道。想到就会了。”
顾宴生顿时满脸的崇拜。
没有哪个男孩子是没有英雄情结的。
即便有内功的人不是他,可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也足够让他兴奋很久了!
活的内功!
想到书里关于敖渊的描述,顾宴生有点跃跃欲试。
顾宴生说:“那你会飞吗?轻功——飞檐走壁,唰唰唰的那种!”
敖渊坐到床上,手臂支着腿,露出后背,让顾宴生给他擦拭,想了想说:“会。”
顾宴生眼睛一亮,“能带着人一起飞吗?”
敖渊看了他一眼就要站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带他出去飞一圈,“能。”
“不用不用,不用现在就试。”顾宴生兴奋地脸蛋通红,眼睛亮亮的,“等我们要走的时候你再悄悄的带着我飞出去就好了!”
敖渊想了想,重新坐下了。
但是他悄悄的紧了紧身上的肌肉。
果然顾宴生的眼睛又直了点。
他盯着顾宴生的反应看了会儿,抿着唇角,面不改色的挪开了视线,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略微紧了紧。
顾宴生没有注意到敖渊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想到了别的事情。
白天想离开这个大营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即便到了夜晚,外面分布的岗哨、巡逻的士兵也不是轻易就能躲得过去的。
顾宴生一开始是打算着白天想办法混出去的,所以任务就很紧迫——他也说不准哪天敖渊的身份会被人发现,毕竟军营里人多眼杂,总有人会过于细心。
而一旦被发现,等着他们两个的下场只有一个。
敖渊死,他跟着一起死。
现在敖渊会飞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营寨后山那里,有一个断崖。
断崖附近地势险峻,旁边就是一条银河似的瀑布,仅仅是站在那,一个不小心,就会整个被瀑布的冲力冲的坠落下去,从而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顾宴生是读者。
所以他知道,断崖那里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
虽然密道也当地的居民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也鲜少有人敢过去,毕竟那也是一条足足将近五米的天堑了,靠山吃山一辈子的老人都不敢轻易攀登。
不过敖渊会飞的话,那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顾宴生兴冲冲的把敖渊摁到床上,说道:“把裤子脱了,待会儿可能会有一点疼,你要是觉得疼的话,不用忍着,喊出来。”
敖渊愣了愣。
正说话间,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顾宴生回过头,愣了愣——来人还是先前见过的军官。
敖渊早在那人出现在门口的瞬间,就将眼睛闭了起来,面容平静沉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兄弟,又见了。”军官有点不太好意思,眼神狐疑的在顾宴生和敖渊中间打量了一圈儿,眼中有些惊奇和不敢置信。
最终,他们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顾宴生的小身板,这才拿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犹豫的说,“例行询问——你可有见过画上的这人?”
顾宴生凑过去瞧了瞧,只见那张纸上有四个硕大的字:官府告示。
而画面中的人,横眉怒目,一脸凶相,双目圆瞪,一看就很面目可憎,像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顾宴生觉得这画的就很像是愤怒的钟馗。
半夜贴在房梁上,他保证,小孩子如果看了,肯定一下子就能吓晕过去,绝对不会哭一整夜闹人。
然后他摇了摇头说,言辞恳切的说:“没见过。”
随后他看到了旁边一圈小字:此人身长八尺,黑眉碧眼,左手有一断指,身受重伤,身上或藏有兵器。
顾宴生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扭头去看敖渊!
他突然开始庆幸起敖渊现在是失忆的状态了。
他记得原文里面,敖渊是最讨厌有人说他相貌的。
因为他的眼睛和礼朝所有人的都不一样,更像是现在地位低下的异域人,所以自从先皇后去世之后,他就因为长相的原因尝尽了苦头,那些攻击他的。也最经常用他的眼睛来做文章。
所以他夸敖渊帅也只敢在心里小声的夸,并不敢说出口的。
现在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写他丑,还这么堂而皇之的发了官府的告示……
顾宴生抽了抽唇角,终于一脸不忍直视的指着那告示说:“画的真丑。”
和敖渊一点都不像。
敖渊明明这么好看!
领头的人看顾宴生这样子不似作伪,面皮松了松,终于放下了偷偷打量敖渊的目光,不由也笑了,说,“可不是吗,据说还是专门请的御用画师画的像,怎么就丑成这幅样子,说出去谁能信,咱们礼朝皇族能长成这五大三粗的粗鄙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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