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们是傻逼

    自打孙兴亮进入八号楼,阴森的冷寂倏然被喧哗驱散。

    “他来了。”

    “是的,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起初是小声交谈,很快声音越来越大,似是一场胜利的狂欢。

    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声嘹亮,从喉咙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挑动着人紧绷的神经,一阵阴风擦着脖颈而过,像有人恶作剧趁你不备吹了一口气。

    大学生喃喃自语地“我想回家”;梁芳的嚎啕大哭;韦成刚的放声怒骂“孙兴亮你不得好死,老天爷会收了你”响遍整栋楼。

    段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察觉到孙兴亮又想晕,扯着笑嘴贱:“老朋友见面,你抖什么抖?开心一点,人这一辈子能和死去的老友见面在我们那儿想都别想,好好叙叙旧。”

    孙兴亮的胆子在进八号楼那刻就吓破了,这会儿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八号楼我已经找婆子做法彻底封死,凡在里面死掉的人全将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孙兴亮说着放声大笑,张狂的笑声竟让那些鬼哭狼嚎戛然而止,之后是更为恐怖的反扑。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迎接又像追逐,近的似是马上要被追上。

    孙兴亮此时半点不惧,自顾自地说道:“知道你们的同伴现在在哪里吗?放心,他们一直与你们同在。”

    段晨抓着的手锁紧,声音不自知的发颤:“你,你什么意思?”

    黑暗的楼道只有被手电筒照着的脚下能见一点光亮,人的样子模糊不清,饶是如此段晨还是看到了孙兴亮狰狞丑陋的模样。

    “那些杂碎怎么闹还不是得听我的,知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吗?后面挖的墓坑想躺进去?你们配吗?哈哈!”

    他的话音才落,刺骨冷意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刚爬到十楼,有些喘,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歇斯底里地凄厉怒吼钻透皮肤直逼心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躲不过质问:“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你们好狠的心。张才,你对不起我,我恨你,恨不得撕碎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梁贵率先崩溃,一米八的男人害怕地发抖,带着哭腔嚷嚷:“左安是不是也要找我们报仇?这不怪我,是他自己跑的慢被鬼给卡了脖子,他让我救他,我怎么救?储哥,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去。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储时甩开他的手,怒骂:“真没出息,活着的时候他是我们的兄弟,死了就是鬼,解决掉就好。”

    之前的鬼哭狼嚎退场,让出舞台给他们这些外来人,无声无息地看戏。

    高跟鞋哒哒哒踩着地面发出急促地声音,一声一声呼喊张才凄厉又嘶哑。

    脚步声蓦地停下,女人惊喜不已:“你们来了?张才呢?那狗东西去哪儿了?他害死我了,他说只要我生下儿子他就娶我当老婆,以后的家产都是我们娘俩的。这鬼地方为什么我出不去?为什么?”

    他们记得这个小芳是个漂亮妖艳的女人,因为从高处摔下来脑子都烂了,胳膊和腿软不拉几地拖着,除了丑陋恶心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浮舟从后面踢了孙兴亮一脚,不耐烦地骂:“走,和丑八怪废话什么?”

    小芳听到丑八怪三个字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问:“丑,丑八怪?你是在说我?”

    段晨无语地回头瞪浮舟:“你说你没事找事,好好的这么嘴贱干什么?惹火了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白宸拍了他一下:“你和谁说话呢?”

    段晨委屈地骂:“你个狗东西,你的良心呢?”

    小芳显然不能接受自己不再貌美的事实,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地怒吼,那双充血的眼狠狠地盯上人群中唯一的女性小五。

    嫉妒让小芳失去理智,不再想自己是因为什么丢了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小家碧玉的小五变得和自己一样。

    鬼的移动速度比人快,眨眼间已经逼到小五面前。

    浮舟冷眼看着,白宸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到底还是一条人命,又是个女孩子,手快过脑子,在小芳的鬼爪逼到眼前时,锋利的刀将其削掉。

    小芳彻底被惹怒,此时不见半点人样,变成了纯粹的兽,嗜血又凶残,露出獠牙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撕碎。

    浮舟冷哼一声继续悠悠往上走,从段晨手上提着孙兴亮的衣领,一点力气都不费从容的很,径自往上。

    白宸脸色一白,眼看浮舟已经离他们那么远,而因为他的插手小芳已经彻底缠上他。

    他和浮舟之间隔的并不是眼见的这点距离,他们之间像是有一条银河是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段晨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下兄弟,其实刚才他心里也打咯噔,见死不救有悖于他们从小到大所学,白宸动手了他肯定不能光看着。

    一边与女鬼小芳缠斗一边朝着楼上大喊:“浮舟,你他妈是不是人,怎么能丢下你的雇主?你一个人出去打算喝西北风?你家那点家底够你一顿十万块吃?”

    白宸趁着脱身的空挡骂他:“就你嗓门大,不知道别瞎喊。”

    白宸一直对浮舟有别的企图,现在段晨给他们的关系扣上了金钱交易的帽子,将他之前的努力全给抹杀了。

    “卧槽,我他妈为了谁啊?你要不是我兄弟,我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管你死活。”

    两人斗嘴间小芳张着血盆大口,尖牙直朝段晨的后颈咬去。

    段晨还没反应过来感觉鼻尖闯入一阵混着汗味的清香,他被人给拉开,女鬼扑了个,这个空档,有个人被推向前来补缺。

    段晨看到拉自己的人,又听到牙没入肉因为被撕扯发出痛苦声音的男人,又惊又怒,怪不得浮舟看他们是傻逼,他们就是傻逼。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此时面色平静,没有半点害怕,冷冷地说:“走。”

    事实上他们都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给骗了,眼眨都不眨就能把另一个人推进去抵命的人,这心得多硬。

    多管闲事的下场果然不怎么样,眼下也不好计较太多只能先顾着逃命,才跑到拐角处,和上面下来的人撞上。

    而那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更加吓人,分别是张财的头和身体,各自被浮舟提在手里,他垂着眼看向他们,更显傲慢和盛气凌人,不冷不热地说:“让开。”

    他们自发地分两边站,浮舟没有往下走,像扔垃圾一样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女鬼小芳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瞬时放开被她撕咬的人,快步窜过来搂着头身分离的张财发泄滔天恨意。

    张财也不是省油的灯,手脚并用踢打小芳,头绕到后面上嘴啃咬撕扯,小芳也不示弱,一时间原本恐怖阴森的大楼成了两鬼的战场。

    得以逃生的男人脸被咬了半边,血染了满身,冷汗如雨,牙咬着唇,瘸着腿连滚带爬地上来。

    他的目标是人群中唯一的女人,痛又恨,嗓子因为之前惊恐绝望地吼叫变得如锯木头一样难听:“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小五别开视线信步往上走,走到浮舟身边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个小弟弟眼睛挺尖的,一起看看上面有什么好玩的?”

    浮舟没有理她,挑眉看向站在下面跟冻住的人,不耐烦:“还不上来,愣在那里干什么?等他们分出个胜负拿你们当奖品?”

    白宸喉咙里涌上一阵酸涩,浮舟的一句话犹如能融化寒冰的暖阳,他荡到谷底地的心再次跳动,快步走到他身边,想要认错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先上去,免得那位老朋友忍不住直接把孙兴亮给掐死。”

    浮舟提着孙兴亮上楼的时候其实在反思自己作为一个“人”到底合格不合格,他试着站在原主的角度去想刚才的事,毫无疑问帮助陷入危险中的人是本能。

    人自古就信奉人多力量大,人抱团心拧成一股绳什么困难都不怕,而他的血冷了千年,只认最终结果,厌烦人在做事途中太过在意突然事件,为此分去太过精力。

    邓晨皱眉看着高兴激动的好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对一个男生表现的太过热情,该不会真是储时说的那样?

    爬楼的这段时间气氛沉默,只有储时这个“时不时”发出疼痛地低呼。

    白宸桃花眼低垂,想重握浮舟的手又有些犹豫,冷不丁听浮舟在他耳边问:“你知道农夫与蛇吗?”

    白宸愣了愣:“知道,这几天我……我明白了。”

    浮舟嗤笑:“蛇本来就冷血没感情,指望它们有人性,还不如指望天上下饺子。以后把眼睛擦亮,有些恶人,你对他们仁至义尽,他们的本性是不会改的。”

    不大又满是嘲讽地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而前面那个瘦弱的女孩脊背比以前挺得还要直,更透着让人不敢相信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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