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风本来是想着,只要抱紧大腿,然后在宗内众弟子跟前狂刷好感,用血浓于水(大概)的师徒之情感化众人,自己也就能平安苟到四千五百多章。
可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黑水镇一事过后,众人回到宗内,当晚还师慈徒孝,第二天一睁眼又冷飘飘恢复原状了。
沈兆风咂舌,啧。
不过也理解,不经常有这种情况么,当群体一致对外的时候,内部的某些矛盾便会暂时化解;等到外面的矛盾消失,内部该掐还是掐。
也怨不得谁,原身造孽太多,一时半会儿扭转形象也不大可能。
沈兆风自己在心里安抚自己,不慌,等到洛莹莹露了头,再帮男主扯扯红线——他不情种么?爱冰山总裁老婆爱得这么深,那顺带媒人的好感也该涨涨。
打定主意,便踏实吃喝了几日,并无事发生。
这几日孔清溪虽不像先前那般刻薄,好歹是有了点对师父的态度,见面也肯老老实实叫声“师父”,可也不像先前在黑水镇那般流露出些真性情。朱清文呢,更好说,师父失忆是天大的秘事,他除了每日练功便是忧心师父如何恢复记忆,常常钻进蓬莱阁里头翻古籍,因此并不疑心沈兆风同先前有何异常。
莫清源这小子,虽说按原书里头,现下该是跟魔神习禁术。可真人活生生站在跟前的时候,沈兆风是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软包子似的瘦弱少年跟日天日地的魔神联系起来的。
因此见面也确实有些真意流露,关怀老三吃吃喝喝,日子晃晃悠悠也就过去了。
这一晃,便晃到了宗主与众长老出关之日。
宗主出关,弟子相迎。
青城山脚,沈兆风与辜兆月打头直身跪在山门前,其后仍是三位直系弟子,也直身跪着;再后头匍匐三百宗内弟子,皆着白衣饰银剑,衣冠危正,俯首贴地以恭迎宗主。
青城门前,宗主大侍子高声道:
“正虚宗众弟子恭迎宗主出关——”
“正虚宗众弟子恭迎众长老出关——”
众弟子依然俯首,肃然道:“众弟子恭迎宗主及众长老出关——”
山门隆隆打开,门外肃然无声,门内缓步走出五位老者,皆童颜鹤发,精神矍铄,出门后复肃立山门两旁,恭声道:“恭迎圣宗主出关,圣宗主功德圆满,吾等慰甚,吾宗绵延五百余载,秉正虚之道,修圣人之德,得长盛矣。”
语毕,山门内走出一中年男子,身量颇高,与沈兆风容貌相仿,只是较为锋利深刻些。
这男子便是原身之生父,沈宗明。
沈宗明面容温慈,温声道:“都起罢,闭关些时日,虽不致坏了规矩,总归莫要生分才好。”
说完垂目看向沈兆风:“小风,来,让我瞧瞧。”
沈兆风走上前去,沈宗明慈爱看着女儿,心疼道:“瘦了。”
不仅瘦了,胸口还让人掏一大窟窿呢。
沈兆风还不知怎么接话,辜兆月便上前恭声道:“恭贺义父破晓天意,兆月与众弟子稽首敬仰。”
沈宗明笑道:“说甚么两家话。小风,这些日子可与阿月相处得好?”
当着众弟子的面儿显然不能给亲爹丢份儿,沈兆风假笑道:“好,好得很。”
辜兆月朝这边柔柔看过来,眼神如秋波漾漾,漾得沈兆风心里直打鼓。
她这师兄,别是个腹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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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沈宗明一出关,沈兆风便盘算着说退婚的事。
本来么,她一赤条条穿过来的人,哪里会对平白多出来的未婚夫有甚么感情;那便宜未婚夫长得虽羞花闭月,可能感觉出来,对方对沈兆风绝对谈不上喜欢。
因此寻了个吉利的好日子,沈兆风拉着美人师兄往正虚殿去了。
沈宗明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挺慈祥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宝贝女儿。
沈兆风原身张扬跋扈到那个德行,跟她爹的溺爱肯定也多少有点关系。
因此沈兆风觉得,这么个女儿奴,能不答应女儿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他还真就不答应。
沈兆风跟美人师兄走进殿里,侍子低眉敛目往里头请,矮声道:“少主与大公子来了。”
沈宗明正伏案念帖子,一见女儿来了便温和笑道:“小风阿月来了,有甚么事要说?”
沈兆风一瞧宗主挺高兴,顺势道:“就是来看看爹爹,也没多大事儿——顺便把师兄的婚退了。”
您猜怎么着?
沈宗主跟嗑cp嗑瘟了的cp头子似的,立着眉毛咣一拍桌子:“荒唐!胡闹!你们两个情意相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甚么退婚,简直是胡闹!”
说完气得捂着心口直捯气儿。
辜兆月忙煽风点火道:“义父莫要责怪小风,小风才二百多岁,正是年轻的时候,这个年纪有了心上人也是应……”
“哪门子的心上人?”沈宗明捯着气儿问:“她哪里有甚么心上人?她的心上人不就是你?”
沈兆风震声道:“是六颐宗少宗主冷融,爹爹,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冷融才知道别的男子都不像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沈宗明一听更气了:“那混小子,啊?!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你偏拿冷融来挡箭!从小你俩就混搅在一起,差点把六宗的房顶掀了!瞅了二百多年又说沧海难为水——我告诉你,莫不说你是拿冷融来挡箭,即便是真切非冷家不嫁,我现在就去卸了六颐宗的大门、打断冷融的腿!”
冷融,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辜兆月一边给沈宗主顺气一边噙着笑:“义父且消消气,小风也是情难自禁。”
“哼,情难自禁!”沈宗主拍拍桌子,又指指美人:“阿月相貌又好,德行又好,性子又温和——你这脾气,旁人哪个容得了你!你说说阿月哪里不好?从小你们也是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
沈兆风被赶出来了。
退婚计划失败。
美人师兄还在正虚殿给沈宗主拍着背顺气儿,沈兆月想起他那双含笑的眸子,总是觉得瘆得慌。
她这师兄,真是个腹黑吧??
扭头回了生香殿郁闷,前两天炸出来的那窟窿还没补好,侍子搬了个玉屏风挡在前头。
还没郁闷一会儿,门口的侍子便敛声道:“少主,华仙医来访。”
“快进快进。”沈兆风正好有话想问,忙将人让了进来。
华仙医跟之前一样冰着张好看的脸,迈步进来道:“宗主出关,我前来为宗主诊脉,顺道瞧瞧你。”
沈兆风嘴上说着好,心里却直冒问号。
这华子玄气质幽冷,怎么瞧也不像能跟原身搅在一起的,且肃着张脸,不像是话多的人。更别提是修仙界极难请的仙医,怎么倒仿佛跟原身相熟一般,寝殿说进就进了,侍子也不拦着。
还把门关了。
正想着,华子玄已坐到她面前,道:“伸手,诊脉。”
沈兆风将手递出去,正寻思怎么套话,又听华仙医凉凉道:“方才从正虚殿出来,宗主气得仿佛不轻。”
沈兆风道:“啊,是让我气得。”
华子玄略微动了动摁在她腕上的微凉手指,又问道:“闯了甚么祸?”
沈兆风道:“倒是没闯祸,只是想将与师兄的婚事退了。”
华子玄皱皱眉头,没作声。
“你也知道,先前的事我都不大记得。就算之前对师兄有意,现下也是热络不起来的。”沈兆风边说边瞧华子玄的脸色:“若是无意还牵扯着婚书,实在是阻了师兄的好姻缘,你说是不是?”
华子玄默了默,道:“你家的事,外人不好定夺。”又说:“比起六颐少主,兆月确是个好人选,宗主苦心一片,也该多听醒些。”
沈兆风一噎,看来冷融这块挡箭牌是躲不过去了。
换了个话题问道:“华仙医,现今我所知晓的大多事,都是朱清文告知的,可他一介年轻弟子,总有些不知道的地方。”
华子玄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沈兆风道:“譬如我与华仙医,仿佛曾是相熟之人,曾经可是挚友么?”
话音落,华子玄久久未作声,沈兆风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竟带了些笑。
他说道:“算不得相熟之人,只是少主曾救过华某一命,华某便誓结草衔环以报。”
二人正说着,便听门外侍子道:“……三公子且等等罢,华仙医正在里头呢,不许人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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