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夏子靠在门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绫月麻木地点点头。
“还记得昨晚你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夏子问。
“记得。”
“没想到你喝醉了是这个样子。”夏子略带几分笑意，“这个毛病可要不得，不然哪天醉了就什么都说出去了。不过还好，你至少还记得你喝醉后说了什么，不像是哉也，第二天都不知道自己头天晚上发的是个什么样的酒疯。”
被莫名地秀了一脸的绫月瞥她一眼，起床去洗漱。
夏子见她脸色僵硬，心里都快笑翻了，跟着她走去浴室，靠在门外，忍不住调侃道：“早知道你喝醉了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早就把你灌醉了。你呀，就是……”
“降谷君呢？”绫月打开花洒，问道，连称呼都变成客套的敬称了。
“他昨晚喝的比你只多不少，但是我到的时候好歹人是清醒的。”夏子耸耸肩，知道她不自在，故意道，“我放了你们半天假，下午训练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绫月第一次把自己藏得最深的心里话全部倾诉出来的对象竟然是降谷零，这个结果她一点也不高兴，以至于她现在想到这个人都觉得尴尬极了。到了下午的时候，绫月推开训练室的门，看到笑着向她打招呼的降谷零，木着脸应了一声。
“噗——”夏子忍俊不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绫月这么鲜活而充满孩子气的样子。降谷零也想笑，但他忍住了，总觉得小姑娘脸皮薄得紧，他要是也跟着笑出声，绫月就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开始吧。”看到降谷零眼中的笑意，绫月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这家伙和昨天相比倒是心情好了。
“好。”
结束了今天的学习，绫月没有像往常一样等降谷零结束，而是借口身体不适直接离开了。
“那丫头从小早慧，喝醉了说醉话这种事，大概是她难得的黑历史了，难怪她不好意思了。”夏子把绫月的纠结直接当做了闹别扭，“尤其是，你对她来说，还没有那么亲近。”
“我知道。”
“到底还是个孩子。”夏子眼带笑意，“如今倒是看起来比往常精神多了。这两天你稍微让着她点儿，不过以你的情商来说，很快就能把她哄好吧。”
“绫月要是听到老师你这么说她，八成就哄不好了。”夏子话里显然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她才十五岁。你也不大，都还没过成年日呢。”夏子把目光转回降谷零身上，却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话锋一转，“但也快了，也快要独当一面了。”
“夏子老师？”
“三个月了，也该拉出去练练了。你也告诉绫月一声，过段时间你们跟我一起出去执行一个任务。”
“我知道了。”
降谷零和黑田绫月是这一届中唯二入选那个计划的人，在学校学习的期间就要跟着夏子执行一些任务，也是见习了。他们早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比他们预计的要来得早一些。
得知消息的时候，绫月神色极为认真。和降谷零相比，她从两年前就一直在帮夏子进行一些工作了，秘密的调查任务也有两次，无非是在临死之前再多尽一份力罢了。绫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能够将所有的心事说出来后，她这两天确实没有觉得那么压抑了，但也只是暂时的。归根到底，她没有活下去的渴望和意志，初见了这个世界的繁华后，她却已经放弃了余下的全部。
“除非让她发自内心地生出活下去的渴望，让她能够找到对于未来的期待，让她重新眷恋起这个世界。”忍足哉也跟夏子打电话时所说的，降谷零也听到了，“否则，我们就真的要帮她准备后事了。”
比起绫月悬于一线的生命，降谷零真的觉得，他所面临的烦恼并没有那么难过了。他真心地把绫月当作同伴，希望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需要夏子亲自潜伏出动的任务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情况。她接到消息，在北海道这两年新开发的一个以雪的祭典为特色的小村子里，有他们一直关注的一个犯罪团伙的在逃成员活动的迹象。
这个犯罪团伙规模不大，但是以倒卖情报和抢劫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特别是前者，他们不止是出卖大型企业的信息给他们的竞争对手，也出卖黑帮的情报，甚至敢倒卖国家机密。
一年前，夏子亲自带队，将所有主要成员逮捕，但据其中有人供述，还有几个零散的线人在逃，他们也抓到了两个，这次又得到了情报。
这个任务不是很适合绫月，夏子主要是带着降谷零历练，会把绫月捎上，是因为这个犯罪团伙和她有些渊源。一年前，是绫月通过初步的侧写推断出了他们可能藏匿的地区，并在网络上在他们入侵企业系统的时候挡住了他们。
也是从那一次，绫月正式被上面选入了那个计划，夏子也发现了她在计算机网络方面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并开始重点培养。
从私心来讲，她也希望带绫月出去散散心。
保密工作有保密工作的好处，那个线人绝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样貌，所以夏子带着他们光明正大地装作游客来参加祭典，伪装成长姐带着二弟和小妹出来进行家族旅行。
尤其是绫月一看就像是个中学生，降谷零看上去也比实际的年龄要小，就像是个高中生一样。
夏子说要留在房间里休息，她让绫月和降谷零去祭典上“逛一逛”。
“随便玩去吧，一切消费我帮你们买单。”降谷零和绫月都明白夏子深层的意思。
绫月戴好帽子手套，又把毛线织的围巾裹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然后跟在降谷零后面离开了房间。上次她在练习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昏睡了过去，从那以后，夏子就不会再放她一个人了，这次也是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旅馆东家的女儿山田小姐是个大学生，假期回来在前台帮忙。他们办理住宿登记的时候，对方就很热情，至于她是性格本来就如此热情，还是因为某个人，那就不知道了。
降谷零借口对这个村子很感兴趣，不着痕迹地向她打听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情，绫月偶尔见缝插针地补充两句，不让对方起疑，又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对了，现在这个时间，雪之祭已经开始了，我们村子里的每一家都在祭典上有个摊子，有各种好玩的，还有我们这边特色的食物，安室先生可以带你妹妹去看看，那里也有些精致的手工艺品，小姑娘应该会喜欢的。”山田小姐诚心建议。
安室透，是前两天绫月帮他起的假名，也有一套完备的证件经历，有时候假身份也是很方便的工具。
“是吗？谢谢你，我们等下就去看看好了。”降谷零透过大门的玻璃看到新的旅客正拉着箱子往这边走，也不再停留，“阿瑞，走了。”
不管是黑田绫月还是染崎瑞希，都不是适合用在这里的名字，既然要假扮兄妹，绫月就随手给自己编了个“安室瑞”的假名。夏子当时挑眉看了他们一会儿，给自己的假身份又加了个已婚从夫姓的设定，继续沿用了她一贯的假名忍足秋月。
“忍足夫人不和你们一起吗？”就见到他们两个，山田小姐有些奇怪地问。
“姐姐想念姐夫了，正打电话呢。”绫月看上去就像个乖巧体贴极了的小妹妹，“再说姐姐为了带我们出来玩，加班了好几天，也很累了，今天可能要在房间里面休息，麻烦山田小姐等下给她送一份午饭。”
“嗯，就交给我吧。”
“别担心她了，等会儿我们看到有什么有趣的帮她带一份回来吧。”拍拍绫月的头顶，降谷零刻意忽视了小姑娘从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投向他的不满视线，“我们去看看祭典吧。”
这个旅馆的位置在小山丘上，是村子的角落，比其他的建筑略高一些，夏子的房间的窗户正好朝向村里，也方便她观察。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也好，游客也好，都去祭典上了，旅馆附近没什么人。
“你怎么想？”绫月走在降谷零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还不是很清楚，你觉得，我们要找的人会去祭典上吗？”
“听山田小姐的意思，应该是在的。”绫月仔细思考了一下，“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那个人应该是从小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对这个村子有不一样的感情。”
“而且从他的动向来看，他应该是急于处理掉手上的东西，就像是……”
“就像是为了彻底摆脱曾经在犯罪集团中工作的过去一样。”绫月接上他的话。
眼见着人多了起来，他们都不再言语，把祭典上所有的摊位转上一遍可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但他们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只能一点一点来。
“哥哥哥哥，这个好漂亮啊！”绫月突然拉住降谷零的衣服，一脸好奇地看向旁边的摊位，她本就貌美惊人，又因为年龄的原因平添了几分青春纯粹，这副撒娇的样子，是谁都不忍拒绝的。绫月手指的那个摊子上的大姐姐已经忍不住开始热情地招呼她了。
上了两次当后，降谷零对绫月收放自如的好演技早就练出了抵抗力，他一副疼爱妹妹的好哥哥的样子，带着绫月走过去。
“小妹妹可真有眼光，”正在熟练地摆弄着手上的东西的女人看上去比降谷零还要年长一些，她热情地递给她一小块试吃，“你们是游客吧，我们家做的雪团子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别的地方是吃不到的。”
“真的诶，我都没见过这么晶莹的白团子。”绫月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而且好香啊。”
她仔细闻了闻，然后小心地尝了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好吃。”
雪白软糯的团子一个个放在盒子里，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和奶香。旁边还有炸过的，雪白的团子微微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看起来也好看极了。
“那就一样一份好了。”降谷零爽快地付了钱，他知道绫月比较喜欢甜食。
“嗯，姐姐，麻烦你了。”绫月很有礼貌地道。
“不麻烦，正好新炸的也要出锅了，你们稍等一下。”大姐姐重新给他们装了一盒，“小哥可真疼你妹妹啊。”
“对了，姐姐，我们第一次来这里，还有哪些比较有特色的摊位，你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大姐姐一边把团子打包一边如数家珍般帮她介绍。绫月在心里大致划了个范围。
跟人交谈的主要是绫月，降谷零负责帮她拎东西和付钱，他们逛过了北边的区域，两个人的手上就多了不少吃的和工艺品。南边的区域则是以游戏为主，他们坐在临近游戏区域的一家热茶馆里面稍微休息一下。
对于降谷零看过来的询问眼神，绫月微微摇了摇头。
两个人把买来的小吃点心当作午饭解决掉，又喝下了一杯热茶，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起哄声。
绫月扯了扯降谷零的袖子，两个人走过去，就看到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开朗青年，他正在玩游乐园中常见的射击气球的游戏。
那个青年轻松地击落了剩下的气球，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从无奈的老板手中接过奖品，分给了他们。
他和那个老板看上去很是熟悉，摸着后脑勺乖乖地听着老板“抱怨”，憨厚的样子和刚才拿起改造枪击爆气球的锐利完全不同。
绫月和降谷零对视一眼。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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