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
一个气质猥琐的矮小男人站进了办公室,黄豆一样的眼睛闪着精光,上上下下把房间内的二人打量了个遍。
那二人一南一北分坐在沙发两端,各自百无聊赖的样子像极了学生不想听课的样子。
矮小男人眼珠转了转,率先出声试探。
“你们是玩家?”有些粗嘎的嗓音响起,喻朝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太难听了,这就是传说中被上帝痛吻过的嗓子吧。
季述之的警服早已经被他搭到了门后的挂衣架上,他现在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是摆弄着那只钢笔,矜贵的样子有点像出来玩票的富家少爷。
听完男人的话后,他手中的钢笔笔帽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几声轻响。
“你走错了吧,精神科出门左转。”
矮小男人狐疑地皱眉,这小白脸什么意思。
季述之面带讥讽的微笑,毫不客气用钢笔笔尖指指周围。
“不是病人谁来医院?来医院你不看病你来参观的?对着在医生办公室等着问诊的人你是不是病人,你有病吧?”
喻朝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在最后向愣在原地的男人投了一记白眼。
而那矮小男人挨了一番痛骂后不怒反喜,对着二人像模像样地作了下揖。
“不好意思,是我愚钝,是我失言。”
可太好了,不是玩家,是NPC啊!
能玩到A级副本的少有愚钝之辈,可能也有像张雨萌一样靠运气进入的人,但大多数都是靠实力。
这矮小男人就是靠实力的那一个。
不过是靠他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实力。
他来之前就了解过资料,知道了白天是寻找线索完成任务的最好时机,而晚上要注意躲避副本boss伤害保住性命。所以昨天他来到医院后就找地方躲了起来。
虽然过程中碰到了十几具能走能跳能杀人的尸体,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计划,他成功度过了危险最小的第一夜。
但是第一夜他高价收购的符咒就已经快告罄了。
所以天亮之后,他不顾酸麻的全身还未适应,踉踉跄跄地从一个柜子出来之后,就开始挨个房间找人找线索。
其中的人自然包括玩家和关键NPC。
但这场游戏中玩家存在对立面,还有个隐藏的凶手在里面,所以矮小男人心里是更希望找到NPC的。
NPC有了线索就有了,线索有了凭他的脑子和手段还愁不知道凶手是谁?
他很自信。
天无绝人之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在矮小男人敲开第九扇门的时候,他看见了NPC,而且一见就是俩。
这两个NPC特征如此鲜明,一看就不是什么炮灰。
矮小男人微笑着走了上去,不偏不倚,正冲季述之。
季述之也朝他笑了笑。
五分钟后,男人安详地倒下了。
“就这?就这?这就完了?”喻朝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矮小男人。
通过刚刚又冗杂又瞎扯的对话,他知道了矮小男人叫徐七,扮演角色是邱远泽的秘书,掌握着大量邱远泽的秘密。
季述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微微偏头看着地下的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依旧是不着调一样地坐在沙发上,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潇洒和贵气。
“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季述之懒懒地对喻朝说道。
喻朝一个激灵,忍着对地下男人猥琐气质的恶心,捏着鼻子上了。
说真的,这个语气真的很像他季哥。
对这个三分嘲讽三分漫不经心三分傲气一分冷酷的语气他都有生理性反应了。
喻朝内心猛男嘤嘤。
三两下就把所有口袋扒拉了个底朝天,喻朝茫然回头:“没啥啊。”
季述之温和地看着这个傻狍子:“西装里面的口袋被你拆了?”
“……哦。”喻朝含泪解开了徐七的扣子。
几张单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
简迟深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了。
毕竟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让主人自己敲门像什么话。
然后他就看见了喻朝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停留在已经没有知觉的男人身体上的画面。
听到开门声后喻朝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某人泪千行。
简迟深:……打扰了。
喻朝:……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阵喧闹过后,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反锁,三个人坐着,地下两个人躺着。
季述之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小朋友,语气散漫:“开始吧?”
简迟深冷着脸没理他,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两杯凉水,劈头盖脸地全给浇了下去。
没动静。
喻朝搬着一桶水,犹豫再三地看看左边那俩人。
一个漫不经心地冲他笑,一个冷冷淡淡地冲他看。
好嘛,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
喻朝眼一闭,手一滑,一桶水倒了下去。
徐七被水浇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脱口就是好几句经典国骂。
季述之浅淡笑着,一脚踹了过去。
徐七又晕过去了。
喻朝:……
旁边悠悠转醒的简医生:……
简迟深没什么表情:“管好你自己。”
季述之朝他敬了个潇洒不羁的礼:“好的长官。”
被杀鸡儆猴的简医生安静如鸡,目光偷偷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隐秘地停留在简迟深身上。
感觉有点如芒在背的简迟深敲敲面前的桌子,唤回了NPC的注意力。
“简医生,谁杀了邱远泽?”
简医生紧张地看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吧。”
季述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手中的钢笔快速旋转。
“你是不是喜欢汪雪悦?”
简医生有些慌了神:“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在邱远泽的死亡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简医生抖得如筛糠,上下嘴唇不住地颤动着。
一支钢笔正对着他,尖锐的笔尖差一点点就能插进他的眼球。
季述之依旧温和地笑着:“别着急,慢慢说,时间够。”
简迟深眉眼疏冷地看着旁边的棱角分明的俊美男人,丝丝冷香传入他的鼻尖,那是现在的季述之身上特有的味道。
季述之嘴角含笑:“不问了?他要说了。”
避开笔尖的简医生喘着粗气,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我说,我说……但我知道的不多。”
散在空气中的清冷声音如玉落盘,又像是恶魔诱人堕落的低语:“没关系。”
“剩下的,我们解决。”
……
简一喜欢汪雪悦,在中学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跟邱远泽玩得尚可,于是被邱远泽怂恿着,去找少女表了白。汪雪悦很是抱歉地拒绝了他:“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少年人的世界新奇东西太多,他沮丧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邱远泽跟少女在一起了,在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年。
他气不过去找邱远泽,没想到在天台上听到邱远泽对他的不屑和贬低。
“他喜欢的我就要抢到手,到手玩腻了再扔掉,然后他就只配捡我玩剩下的。你们都不知道汪雪悦有多好骗,几杯奶茶和几天短信就到手了,没意思。”
简一头脑发热,上去就和邱远泽打了起来。
然后两个人被双双劝退,简一出国留学,邱远泽去了所民办职业学院。
简迟深看到的毕业照不是毕业照,那是第一年分班时候的合照而已。
真正的毕业照上,只有汪雪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流言,他们两个是因为争抢她而大打出手,她脚踏两条船,不要脸。
她不知内情,百口莫辩。
所以最无辜的她在那一年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孤单走完了那段路。
简一一直都觉得他对汪雪悦有亏欠,毕竟要不是他的喜欢和一时冲动,汪雪悦也不会这么难过。
所以多年后在医院偶遇的汪雪悦哀求简一帮帮她时,他没有拒绝。
“我帮她伪造了病历。她有两本病历,一本是真的,但是里面的描述我都润色过;一本是假的,全部都按她的想法来。”简医生双手捂住了眼睛。
“插足她感情的第三者的病历我也动过手脚,不是因为第三者给我的钱,而是因为她的恳求。”
季述之和简迟深对视一眼,在心里加重了这个点。
“她身体不好,我给她开后门拿了很多限量的药物;她缺钱,我把积蓄的四分之三都给她了。”
简医生声音沙哑:“我是真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就这些了,没别的。邱远泽的死我是真的不清楚,但他死的活该,死的应该。”简医生厌恶地皱眉。
“警方都说了他是疲劳过度在天台上晕过去不小心砸到钢筋上死的,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坚信他是被谋杀。”
有意思了,NPC给的信息和在审讯室里问的不太一样呢。
审讯室里的警察可是很肯定,邱远泽是被谋杀的。
那就假定双方都没有说谎,邱远泽既不是被杀也是被杀,为什么会有这个说法呢?
简迟深微微倾身,淡漠如神明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比NPC还像个NPC,道了句谢之后抬手劈晕了简一。
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季述之全程看着,手里的笔漂亮地打了个旋,然后突然在简迟深白皙的手背上写了几个字。
钢笔里没有墨水,简迟深蹙眉按耐下笔尖带来的痒意,感受着季述之写的内容。
“邱远泽死了吗?”
简迟深轻笑一下,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如果凶手也是受害人呢?
如果死人没有死呢?
“走。”
门打开又闭上。
没有人注意,原本晕过去的简一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里只有眼白,嘴角诡异地向上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简迟深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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