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情怯

小说:伏黛.花事 作者:花香满衣
    神秘的黑宝石质地在银灯下由暗哑变得微微剔透,上面奇特的三角形纹饰泛过流光。这个徽章来自他的先祖,就像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一样——古老、高贵。当然,还有强大,他始终坚信,那圣洁之血给予了他磅礴无敌的魔力,也强大到将他那一部分的麻瓜血统予以了净化。

    戒指的雕纹和做工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说有种丑陋的粗糙,但戴在眼前这双白‖皙修‖长的手上,看起来却充满了拙朴的雄性美感,更有种匪夷所思的相配和危险的冰冷意味。

    它是他蜕变和涅槃的见证者,在杀‖戮咒挥向那个肮‖脏的老汤姆·里德尔之后,他又分‖裂了一片灵魂。而前一片已经封印到了那个日记本里。

    理石般的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上的笔记,打开的一页上是条复杂的魔咒,它极其危险,施予的对象是施法者本身,那一次触及灵魂的撕‖裂般的疼痛——依旧烙在他的每一个细胞的记忆深处。

    他从不惧疼痛,疼痛令人深刻和清‖醒,可理智让他明白,本已就绪的第二个魂器的制‖作不得不延后,造成这个局面的唯一原因,是他目前的状态出现了问题,他需要调节。

    这完全不是他——

    他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相反——他做事冷静、果决,决定完便不后悔,也不再回头。

    可青涩的少年目前并不能剔除、甚至无法抗拒他的人类属性,基因与本能依旧左右着他青稚的躯体和匮乏的情感世界。这是一个终于触及到初恋的少年,面前是每一个人类男孩无法规避的必经之路,不可抵御的多巴胺分‖泌已经攻击他引以为傲的理性系统。

    就像现在,他拧起眉头不自知的暼向了案角——那个盒子。

    办事不利的蠢货!

    他的目光倏然阴沉。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任何‖在他看来可笑、幼稚、愚蠢之极的行为,他绝不会去碰。他人的死活从不是他的关心所在,甚至,“关心”这类行为,也是在评估价值之后,他再决定是否给予表演。

    可是对那个东方姑娘,让他再一次无意识的规避了“价值”问题。他只是觉得,这个必须给她,就像一篇论文的结束,结尾必须画上一个标点符号。

    他把《尖端黑魔法揭秘》打开,持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笔尖干涸。

    将空墨水瓶扔进纸篓,少年打开了抽屉。

    异常醒目的,东方姑娘所做的饰品放在抽屉的角落,压在那条丝帕的上面。拿回来后,和手帕一样,他就再没有碰过。

    少年深邃的眼眸落在那精致的蛇头绣面上,不知是因为特殊情绪的出现扰乱‖了心绪,还是因为窗外暗淡下来的水光让他一直高效运转的大脑出现了刹那的放空,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个饰品已经被他拿到了手里。

    他皱了一下眉,正要放回原处,指尖的触感明显觉出有什么东西在袋子里面,他又捏了一下,微微的硌手,确实细小的很容易忽略。

    他的眉峰皱得更紧了——这是一个能放东西的袋子?背面居然有一个容易被当成点缀的暗扣。

    打开轻轻一倒,两粒鲜红的种子落在了掌心——相思子!

    少年冰冷的眼眸一下子凝住了,甚至倏然屏住了呼吸。

    红色的相思子鲜艳的像心头血,在男孩的瞳孔里清晰又静谧,似有万言的缠‖绵又有无声的哀怨。

    “可是看清了?这红珠木就是相思子,名字虽是好听,却是最毒之物。”——女孩俏皮的话浮现在耳畔。

    “听起来像是情人之间传情的礼物,是么?黛……你手里有么,能不能给我一颗?”他暧昧的挑‖逗言犹在耳——

    空气仿佛停滞了流动,产生出艰涩的窒‖息感。就像凝住了的少年的目光,片刻,眼底的波光终于闪动了一下,他把红豆放回了荷包,接着眼瞳又定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收回心神,看来他依旧是要把荷包放归原位,却不知又为什么,那只伸出的手忽然停在了那。

    ——少年犹豫了一下,居然鬼使神差的把荷包系向了腰带。像是在试戴一个心爱的配饰,更像在自己的私人世界里不惧袒露仅剩的一点真‖实。

    少年笨手笨脚的戴好,一直绷紧的唇角已经弯起了不自知的淡淡弧度,这是根本不可能属于少年黑魔王的画风,一点欢喜,一点羞涩,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诠释着这个少年心底最后残存的一点纯真。

    少年垂着头在荷包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然后慢慢的踱了两步,晃动的黑色流苏泛动出流光,白玉的珠子在深色的烘托下更显得清润。少年眉眼的冷厉已经神奇的淡去,他正打算摘下来,忽然有人敲门——少年简直是第一时间的理好长袍盖住了荷包,他甚至没意识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头儿,最新鲜的,艾克奈特草汁‖液……”罗奇尔兴‖奋的推门进来,头儿要的新鲜魔药材料搞到了手,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抬眼见到里德尔的一张脸,他惊诧的像是被什么噎住了。

    那双向来幽深冰冷的眼眸……竟然诡异的,仿佛泛着暖意……虽然在他进门的一刻疾速的消失,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了这张脸上?!

    得到少年领‖袖看起来颇为绅士的一个感谢,还没缓过神来的金发男孩看到里德尔挥了一下魔杖,案角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还没等他聚起视线,里德尔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并推开了房门,寝室的主人看来要出去了,而他,则是被要求离开的那一个。

    ※

    走廊里的人已经见少,空旷更加深了空气的寒冷。晚餐过后,学‖生们要么回了公共休息室,要么去了图书馆,当然,魁地奇球场上每晚都有撒欢的。

    不过——仿佛是桌椅在地板上移位的摩擦声,以及诡异的低语和声响还是传进了耳朵。以前也听到过几次,她放慢脚步转头看了一眼,是一间紧闭的空教室。饶她聪慧过人,但纯白的小姑娘根本悟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她困惑的皱了皱眉,搓了下冰凉的小手,有点后悔忘记带小手炉。

    “晚上好,林。”一个小男生叼着一块面包走了个碰面,一年级的小不点,手里夹‖着一本书,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小小的年纪已经颇具拉文克劳做派。

    黛玉回了一个礼。小男孩使劲拔了拔胸‖脯,他觉得这样让他看起来会像个男人了。

    黛玉实在忍不住笑了,她从书包里掏出几块水晶桂花软糖递给了他,一下子就把小家伙打回了原形。小男孩的嘴巴咧得老大,他笑嘻嘻的道谢接了过来,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黛玉看着小男生快活的身形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那个人在这个年纪会是这个样子么?怎么会呵……

    她的心又绞痛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身后空教室里的诡异声响并没被打断,想必又是什么魔法动物吧,叫起来有种呻‖吟的意味,让人听了不是很舒服。

    她想赶紧离开,却又被吓了一跳。

    紧邻的一扇门的门楣上正趴着一个小动物,看到了她,正要逃走,却不知怎么了,又仿佛不敢跳下来。

    黛玉抬头仔细看了看,是英国本地的红松鼠,橙红的皮毛,长长的尾巴像毛‖茸‖茸的伞。

    “太高了下不来了吗?”黛玉的眉眼弯了一下,“别动就是,我来帮你。”

    她踮脚伸出胳膊,这只红松鼠看起来并不惧人,“难道是谁的宠物不成?偷跑出来迷了路?”黛玉把它抱进怀里。呀,居然长着一对蓝绿色的小眼睛,可真稀罕……嗯?左前爪受伤了?

    “可是和里面的那个东西打了架?”黛玉刚自言自语一句,红松鼠不知为什么身‖子一僵,紧接着挣扎起来。黛玉一把按住,“你有伤,又到哪里去?少不得我给你医治,只是我的魔咒不是很好,能不能医好你,权看你的造化了。”

    小家伙的爪伤不是很严重,可黛玉的治疗咒实在是欠佳。红松鼠掉落的一只趾甲没有恢复出来。

    小东西蹲在桌面上舔‖了舔爪子,蓝绿的小眼睛专注的盯着埋在论文里的姑娘。

    还是她惯常的位置,在图书馆偏僻的一个角落。半年来,人们已经摸透了这个东方姑娘的脾性,很少有人过来打扰她。

    黛玉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单,是艾琳·普林斯早晨给她的。可这浩瀚的书海,虽然有编码和分类,依然免不了一顿好找……要是,如果他在……黛玉连忙摆了摆头,像是要疾速的甩掉一些不敢再触及的东西。

    她正要起身去找几本书,突然,眼前一花,桌子上凭空的出现了一盒子。红松鼠吓得吱的一声,蹦到了沙发上。

    黛玉困惑的抬起头,脸一下子白了,心脏急速缩紧。

    阴影里走出来的少年刚收起魔杖。巨大又冷峻的剪影让本就不太明亮的图书馆更显昏暗,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看起来依旧令人生畏,虽然他就站在那,根本没打算过来。

    呵!黛玉冷笑了一下,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继续自己的论文。

    “你的魔药。”传来的声音得体优雅,却淡然又冷漠,不带一丝‖情绪。

    女孩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桌前的光晕带着暖意的金色,伏案的姑娘,美好圣洁的像是麻瓜教‖堂顶部画作里的神女。

    他太了解她的性子,高傲的完全不输于他。不过,东西已经给了,也就没有再待的必要,“配方也在里面。”

    里德尔说完,转身正要走,却不想姑娘已经站起了身,极为利落的收拾好书包,离开了座位,那个盒子看都没看一眼。

    里德尔的眉骤然蹙了起来——

    见小姑娘视若无物的正要和他擦身而过,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黛玉伤心又恼怒,心里乱糟糟的完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气急的挣着自己的胳膊,“放开!”她想用出最冷漠的声音,可从嘴里出来,却娇滴滴的带着哽咽的意味。

    里德尔本来隐忍着怒气抓‖住了她,可入手的柔‖软,让他警觉的生出悔意,他能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出现松动,直面这个女孩本身就是个错误,可还没等他压‖制下去,女孩娇娇‖软‖软的声音冲击进耳郭,他的心脏猛的一颤,一下子松开了她。

    “带上你的药。”里德尔移开目光,强‖迫自己不再看眼前的姑娘。

    “你在跟谁说话?”见他这副嘴‖脸,黛玉不知为什么倒不急着走开了,她定在那,唇角挂着清冷的笑。

    甫交锋的落败让少年黑魔王自己都有点匪夷所思,他诧异的挑了一下眉,迅速进行了调整,目光落在她侧着的小‖脸上,“这里只有你。”他平静的说。

    “呵,我又是谁?”傲娇的小姑娘微微的扬了一下细‖嫩的颈子,根本不屑于看他。

    真是个——里德尔忽然有些想笑,他几乎忘了眼前的姑娘多么刁蛮,又多令人可气——他看着她洁白的脖颈,真想掐死她……

    “林小‖姐。”他优雅的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绅士模样。

    “林小‖姐又是谁?姓林的多了,谁知你叫的是哪一个?”想起了前一阵自己胡诌的黄狗典故,小姑娘满腔的火气竟然被促狭替代,她傲娇的扁扁唇,却不知自己的神态娇憨的荡人心魂。

    女孩子闹脾气,原来这么别有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怪癖。她固执的姿态没有惹起他的怒火,反倒是侧脸柔美的轮廓让他的心神开始恍惚。

    女孩离得他很近,氤氲的女儿香和柔‖软身‖体上可感受到的热量近距离的侵蚀过来,正急速的唤‖醒他所有感官的记忆,他用尽全力去克制自己体‖内每一个开始躁动的因子。

    “魔药你必须连续吃,尤其进入春秋季节。”里德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凭什么?”女孩的怒气再次被激起来,她恼怒的偏过脸来看向他。外表镇定的少年诡异的竟想后退一步。

    “不吃药会危及你的健康,我认为,一个理智的人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少年淡淡的笑了一下,语气轻柔,像对待每一位女孩子一样,礼貌温柔的无懈可击。

    “我作践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女孩冷笑,看着他这一副标志化的面具,不知为什么,姑娘的鼻子开始发酸,眼圈像上了胭脂,急速的艳‖丽起来——

    这是要哭……里德尔觉得头蓦然大了,语气不自知的丧失了力度,甚至可耻的有了呵哄,“死亡不是个令人愉悦的词汇——”

    “偏说死!我这会子就死!”女孩打断他,她哽咽着,带出了赌气的意味,“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如何?”

    女孩抽噎了一下,眉眼间真如氤氲着迷人烟雨,一滴泪已经落了下来,挂在了白‖嫩的小‖脸上,却一下子砸在了少年的心头。

    所有的强撑顿时支离破碎……

    梅林!抱住她——他的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呻‖吟着下着命令——抱进怀里,快点!那个声音愈加愤怒——我知道你已经受不了,你早被她迷住了,蠢货,你逃不掉的,怎么挣扎都没用,她就是你摆不脱的绊脚石,愚蠢的人类!愚蠢——

    少年黑魔王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急速地后退了一步,脸色铁青。

    少年极力的恢复着沉着,迅速的,他脸上的惊惶消失不见,连声音也重归了从容淡然,“如果你这个疾病不是源自我的过失,我想我不会站在这里。”他负着手微微的挺了一下胸,整个人都是英伦贵‖族式的自持和矜贵,他脖颈同样挺‖直,只是微垂着眼眸看了她一眼,看起来优雅又凉薄,“我不建议你忽视自己的健康——”他绅士的向她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以示告别,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

    可走的有些过急,他本身又走路带风,长袍拂动,一道暗绿的流光在玄黑的衣色里虽然只是一闪,却极为醒目,让女孩一眼就看到了。

    电光石火般,有什么在黛玉的脑中闪过,她的手同时伸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长袍。

    少年‖前进的脚步让被扯住的长袍敞露的一览无遗——

    蛇头荷包——

    黛玉惊讶的目光从少年的腰间抬起来,延着他挺拔的、却僵住了的腰身看上去,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那张淡定又冷漠的脸正迅速的蔓生出一抹慌乱,诡异的红色已经染上了他的耳尖,他就像被捉住的体面尽失的做了贼的绅士,优雅尽去,只剩下尴尬,甚至是恼‖羞‖成‖怒的急欲挣脱——

    他已经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一把夺过自己的长袍,顺势推开了姑娘,逃离般的快步的穿过了书架……

    可身后传来“哐当”的一声,伴随着女孩娇‖嫩的惊呼,让他定住了步子。

    没控‖制好力度,把她退摔了?

    他皱起眉,身‖子有些迟疑,但,他抿紧了唇,又快步的继续向前走去。

    痛……

    黛玉伏‖在地上,额角撞到了书架,疼的钻心。说不上来的委屈和恼怒让她的眼泪已经失控般的落下来,她捂着额角无声的开始抽泣。

    女孩正恣‖意的垂泪,忽然被人扯住,还没等她找到意识,已经跌入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熟悉的清冽气味漫入鼻腔,她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她放弃挣扎,却哭的更厉害了。

    只是那个抱住她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僵硬的成了一块木头,除了一动不动,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是不是只等我死了,你才不再躲着我?”黛玉委屈的呜咽,她把小‖脸往他怀里埋了埋,一种熟稔的、极富男性‖力量的气味淹没了少‖女的感官。久违的怀抱,让她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的贪恋,她软‖软的偎在他的胸口,眼泪已经糊了脸,可就是不想去掏自己的帕子,她抽噎了一下,嘟着小‖嘴从他的毛衣里一把抻出领带,去沾自己濡‖湿的小‖脸……

    那具本就僵硬的身‖子一下子都僵直了。一直努力克制的少年,原本平视的目光难以置信的垂视下来,落在了正被擦‖拭眼泪的领带上。洁癖的少年眉头皱的更紧,可看到怀里女孩一脸的娇气,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的勾了下。

    “痛。”女孩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又摸了摸额角,根本就是无意识反应。

    同样无意识的还有里德尔的手,他已经把她的小手拂开,抬起了她的下巴,他拧着眉看向她的前额——那么白‖嫩细腻的额角上已经起了一个包,他的心猛的揪了一下,掏出魔杖指向女孩的额角,肿块在缓缓的消融。

    姑娘被‖迫仰着脸,等张‖开眸子,少年放大的五官竟如此的清晰,从这个角度,他毫无瑕疵的精致五官看起来更加的立体,有多久没这么看过他了……愈见刚毅的面部线条已经褪去了柔和,肌肤是西人罕见的细腻和洁净无暇。深深的眼窝,浓‖密纤长的睫毛,少年寒凉的眼眸专注的令人心动,只是眉头紧紧的皱着,仿佛有万千纠结。鼻梁高‖挺的恰到好处,不像西人普遍高的那么丑陋夸张。轮廓完美的唇,薄薄的却又不失饱满……等觉察到自己都在看些什么,女孩的脸红了起来,她慌忙闭上了眼睛。

    女孩漫上红霞的脸蛋,还是打断了少年的专注。额头已经消肿,女孩粉润娇‖嫩的小‖脸无遮无拦的近在咫尺,湿‖漉‖漉的沾满了泪光,简直就是瓦解一切的利器。他逃避的视线又不受控‖制的落在她润泽的小‖嘴上,唇角还委屈的微微扁着,让人忍不住的想含‖住抚‖慰——

    他的嘴唇突然间发干,一种致命的暴击直接撞击上他的胸口,少年的大脑轰得炸了,迅速燃‖烧的血液由如鼓的心脏疾速挤‖压向四肢百骸,连呼出的鼻息都开始急促灼烫——

    他挣扎着控‖制颤‖抖的身‖体,可怜又自虐的男孩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别开脸——那是……红松鼠?一动不动的像是标本,在阴影里依旧能感到它在注视着他们。

    一种被偷‖窥的不适迅速的减缓了他身‖体和神‖智的异常,他果断的推开了怀里的少‖女,他正要寻找合适的说辞,女孩已经软‖软的张了口——

    她低着头,小手轻轻的抓着他的袍襟,“你戴着它……我很欢喜。”

    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她并没有问他怎么得到的那个荷包。

    巧舌如簧的少年这一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不是良善之辈,更是披着绅士外衣的斯文败类,他手段精明,冷酷又残‖忍,从不顾及任何形式的法‖律和道‖德,但许多东西——例如优雅和风度已经内化到骨血,他不会粗鄙的随意侮辱一个女性,即便拒绝一个女生也会采用最优雅有礼的姿态,也正因如此,每一个女孩无不痛苦并遗憾的永远抱持着遥想和遐思。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姑娘,他不会用羞辱的手段推离她,太过卑劣和下作的伎俩更不符合他绅士的人设,或者说,根本就是因为他动了心,所以,他舍不得再去伤害,她太易碎,他只有自己躲。

    而这,从来就不是他的做派——

    他看着低着头的女孩已经泛上粉红的脸颊,意志几乎再次松动,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快速的寻回理智。

    他的自控力向来强大,很快就把控住了自己的语气和神情,简直真假难辨,无懈可击。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顶发,语气有礼又克制,“很多过往都值得留下一份纪‖念不是么——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我无法给予你未来。”

    “即是如此,你又何必招惹我?”姑娘抬起头,脸色苍白一片,水润的眼眸蓄集的愤怒,让那张小‖脸异常鲜活,“想必,你定是寻思,左不过我在这里也就待一年罢了,故此你便恣‖意地拿我作践解闷,到时丢开,自然便宜轻‖松的很……”她冷笑着退后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神却更加凌厉,“只是,不到一年你便装不下去了?这哪里像你?还是说,你厌了倦了?”

    她看着他平静的目光,想从里面找到波动和情绪,但一无所获。少年镇定又极有风度,仿佛耐心的等待着她的愤怒和宣‖泄。

    黛玉冷冷地笑了笑,这可憎的、让人想砸得稀烂的面具……她上前了一步,她感到少年的眼瞳仿佛紧张晃了一下,又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离得他很近,她向他抬起了小‖脸,空气仿佛实质般的突然绷紧,他的气息好像出现了微微的凌‖乱,这让她有些奇怪。

    但是,懵懂的女孩注意力并不在此,她看着他轻轻浅浅的笑,连语气都轻柔的像是一阵风,“或者不是厌倦,兴许……你只是怕了……”

    果真,少年的淡定一刹那出现了细微的皴裂,古怪精灵的女孩得意的抿起了唇。

    她固执的锁着他的眉眼,乘胜追击,“你这个人,最是厌恶软弱的东西,可是,逃避本身就是弱者作为……”她微微的歪了一下头“……你为什么逃避?你怕的又是什么?”

    盯着她通透的眼瞳,少年的眼底倏然聚起寒意,他轻轻的眯起了眸子——

    里德尔天性傲慢霸道,向来痛恨别人揣度他的行为和想法,这让他有种被人捕捉弱点和寻找把柄的愤怒,也许,是源自他深深的不安全感。

    如果出现窥透他真‖实的人,得到的只会是被清除和死亡。知己、知音?被理解的感动——绝不可能存在。

    也正是他浑身表演性的面具,阻碍了他爱人的能力。爱一个人注定要把面具扒光,坦诚相见,对于他这类人,不啻于心理上的凌迟——

    而眼前这个姑娘不止一次的揭掉他的假面,却神奇的没有激起他的反弹和杀意。

    她仿佛就是他的命中注定,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恐惧再次从少年黑魔王的心底升起来,就像在他生日的那一晚。

    他困兽般正想殊死一搏——忽然手上一暖,女孩已经轻轻的拉住了他。

    她水润的眼眸看向他的眼睛,完全不惧他幽深眼底蓄集起的阴鸷。她的眼瞳仿佛看透人生般的清澈,带着神奇的令人沉静的力量。女孩的语气轻轻柔柔,“你现在虽是如此,可我知道,是因你生出了郑重……却比以往令人欢喜。”

    少年黑魔王看着女孩开始泛红的眼圈,只觉得心口突突的疾跳,很多自己没有触及或者一直排斥的东西全部蜂拥进了大脑,乱糟糟的,让他根本无法准确的捕捉,他阴冷的眼底终于泛出了惊惶的波纹,裹携着还没有褪去的恐惧,他的脸苍白起来,突然,他猛的挣开了手,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像是极力的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紧接着,他转过了身,疾速的脚步消失进如林的书架,向着图书馆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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