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陆识弱冠之龄时,皇帝将济北赐的属给他作为属地,济北冷僻,但在陆识带领下,花了五年时间修了一条官道,通了济北子弟通向京都的大路。
前几年因陆识犯了错,皇帝又将济北交给陈太守打理,陈太守是个能臣,从济北出来后去安城治理。安城本比济北更加穷苦,但硬生生让陈太守打出了一条致富路。
陆臻到陈太守府上时,府上大门敞开,但里面静无一人。
卫安前去通报,良久后,才有一位年纪四十左右的管家出门迎接。
管家衣着质朴,面容憨厚,诚惶诚恐朝陆臻跪拜,显然对陆臻此刻到来感到意外,声音略有发抖,“殿下千岁!有失远迎!”
见来人言语打颤,陆臻点点头,示意他起身,问道,“你家大人呢?”
头次见皇家贵族,管家汗涔涔,忙道,“启禀殿下,老爷早知殿下亲临济北,一直在心里惦念着,但是今日正巧东南山出了事,老爷一早就带着府上众人去处理了。”
陆臻知道自己来的突然,他没有按照正常的入城时间进来,穿着闲服入城,其实要的就是防不胜防。
但陈太守不在,他再进去好像也没多大意义,陆臻停下脚步,问道,“东南山出了什么事?”
“这……”管家吞吞吐吐。
见状,卫安亮起随身佩戴的刀剑,剑光直逼人心,管家吓得再次跪地,匍匐地上道,“前几日官家带兵剿匪,不小心打死了一个老匪民,如今那些山匪正在闹事,老爷怕事情闹大,所以就亲自前去处理了。”
事情闹大?
陆臻还记得,卫安来报说济北官员作假,要的就是事情闹大,引得上头重视。
此番言行倒是与先前打探有些不符。
陆臻若有所思,看着还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管家,眼里生疑,这陈太守的管家倒是怕死。
陆臻示意卫安收起刀剑,微抬起下巴,朝大门点头道,“带我们去东南山。”
管家汗如雨下,内心焦急不安,“殿下,东南山乱啊,您身份尊贵,还是莫去了。”
“带路!”卫安呵斥道。
管家连忙道,“是是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朝前带路。
京都里。
昭昭自接下婚书后便极少出门,但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她头上。
也许是有些人闲的慌,也许是妒忌的人过多,流言传着传着竟然直接传到她眼前。
坐在自己家中都好不安宁。
昭昭坐在院里,一旁的翠儿双手插腰,直视面前匍匐在地的小丫鬟,这状况昭昭见得不多,此时眉心狠狠皱起,心中略有烦闷。
丫鬟名叫青梅,是刚买进府的小丫鬟,身形娇小,面容洗净过后看起来乖乖巧巧。原是秦父想着昭昭要进宫,便挑了几个看着听话又不长得碍眼的跟着昭昭,以便日后伺候着。
但这丫鬟刚来没几日,许是府上规矩还不熟,竟在背后嚼舌根,被昭昭当场听着,翠儿当时就把那丫鬟的耳朵揪起,替昭昭出气。
昭昭原以为自己不出门便能让耳根子清净,所谓掩耳盗铃,昭昭就想做一个掩耳盗铃者,听不见便假装没有发生过,但没想到那些话还是传到她这。
昭昭问青梅,“你从哪听到的,说我在外勾搭了不少人?”
昭昭直言那些舌根子话,似乎心中毫不在意,青梅扑在地上,翠儿怒视的目光直让她打颤,“奴婢……奴婢进府前在街道边听那说书的先生说的。”
得,都说上书了。
昭昭抚额,问,“怎么说的?”
“说……说……说小姐自持貌美,原先就追着御史之子不放,后又……”青梅哆嗦着道。
昭昭,“后又怎么?”
翠儿逼道,“小姐让你说!”
“后又勾搭上贵公子,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突然被赐了婚,一时断了狐……念想,便在家绝食不出门。”狐狸精三字不敢说,青梅怕得快要哭出声。
“胡说!”翠儿怒道,“这种胡乱编造的你也敢乱说!”
昭昭见着她还没把小丫鬟咋滴,这丫鬟就已经哭了,心里更是烦闷,她问青梅,“那你进了府,怎么还信这些话,你觉得你家小姐就是那种人?”
“小姐小姐!奴婢错了,其实奴婢原先就见过小姐,就在那远映湖岸上,看见小姐在等陈家公子,后面又看见有富贵公子给您送伞,奴婢……奴婢……就觉得那些说书的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昭昭一下子站起来,脑子里有些乱,她急忙道,“你怎得知道当日是在等陈家公子?!”
“奴婢也是那日听旁人讲的,但小姐,奴婢没有胡乱说出去!求小姐开恩。”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被卖到秦国公府上,青梅哭着保证。
昭昭心里一颤,跌回原位。
“小姐。”翠儿连忙去扶。
昭昭扶着桌角,低声道,“翠儿,原本我还不信,看来是都知道我等的人只会是陈子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陛下还赐婚。”
如果路过的人仅凭她在那湖边就能猜对她秦昭昭等的人是陈子暮,可见她平日的流言传的有多么广和深。
皇家赐婚肯定会先去打听一番,说不定皇帝和皇后也已经知道,那为什么还是将她和太子配对。
难道他们不生气吗?
昭昭想不通,想的她脑袋直生疼。
翠儿在旁问道,“小姐,会不会是有人说了出去,也许并不是他们猜的。”
昭昭心烦意乱,命人把青梅拉下去后,独自坐在院中揉眉舒缓。
翠儿的话也有道理,但是知道消息的就只有她身边的人和陈家人。
总不可能是子暮说出去的吧。
一想起这,昭昭便连忙否决,陈子暮当日正忙于公事,可能是他家下人或者自己这边的人嚼舌根说出去的。
可无论谁说出去的,事到如今,她今后的日子好像都不太好过。
那日赏花园中,太子能当着众人面强行给她戴玉钗,后又强行拉着她去赏桂,一想起那人手腕的力量,蛮横到她无法掰扯分开,昭昭心中就莫名胆颤。
“翠儿。”昭昭环抱住身旁翠儿的腰生,将头埋在腰间闷声低泣。
她好怕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太子若是知道,定会打她。
翠儿拍拍自家小姐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啊。”
反正不是嫁给陈子暮,翠儿就安心不少,在翠儿心里,这世上男人死绝了,她也不想让自家小姐嫁到陈家。
……
济北不大,东南山位于出城必经之路,管家叫了一辆马车,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南山脚。
陆臻到时,正巧遇到有官兵朝山上喊话。
喊话的人站在巨石块顶上,身材弱小,但声音颇为洪亮,顺着谷风,几声叫话余音传遍整个山。
内容多是劝慰出山,倒也不像是什么激烈的剿匪事件。
陆臻下车时,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穿着一身太守服的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男子正仰躺在竹榻上,翘着大腿晒着太阳,脸上神情颇为惬意。
陆臻挑眉看过去,眼神微深地看向那群略显懒散官兵,他站在原地,似不想再前行。
一旁的管家正焦急且尴尬不已,他还没来得及通知一声陈太守,如今正被抓个正着,心里担心殿下误会。
陆臻也只停歇了几秒,便抬脚过去。
陈太守一直以来都是管辖着清苦之地,能把安城一个本鸟不拉屎的地方带动起来,那这位大臣肯定有他自己的本事。
看人不能过于表面。
陆臻想着,就如那陈子暮来说,看似君子,实则不也是小人么。
自我说服完毕,陆臻走过去。
陈太守在陆臻快走到的前一秒终于接到了他家管家的提醒,一听太子就在身后,他人差点从说榻上翻滚下来。
转身回望,就见着穿着华服锦衣,佩戴着皇家玉饰的男子朝他踏步而来。
他曾上过都城,参加过国宴,因此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年轻俊朗的太子。
“殿、殿下!”陈太守明显被吓到,说话结结巴巴起来,“您怎么来了?”
陆臻微微笑着看向面前被他吓到太守大人,面容不带一丝责备地说道,“大人好雅致,跑到如此秀美的山间休憩,这打匪的生活也过得颇滋润啊。”
陈太守脸上冒汗,见太子那笑容,他有些瘆得慌,“殿下,您误会了。”
说完,太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陆臻,弯腰低声禀告。
陆臻闻声,厉眼朝陈太守看去,吓得太守冷汗直冒。
“卫安,你去喊话。”
卫安上前代替那瘦小的官兵,朝山上喊,“里面的人听着,大魏太子在此,有何冤屈直言,殿下为你们做主。”
也许是换了个官大的,山上人有了回应,“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救不了俺娘,你们要是不一命抵一命,俺就不出来!”
闻声,陆臻朝太守看过去,陈太守汗直流,说道,“殿下,这群本是难民,是……处理中不小心磕碰了他家老人,他就带着他们那群人上山成匪,微臣……微臣今日过来,是想向他们招安。”
“招安?”陆臻问道。
陈太守道,“正是,济北中壮年官员不多,这群难民从北边而来,身强力壮,又极有孝心,所以微臣打算招安。”
陆臻又朝面前肥肥胖胖的陈太守看几眼,心里思忖,良久他道,“如此,便按你所说的做吧。”
陈太守感激涕零,连忙让出竹塌,说道,“多谢殿下,殿下明察。”
陆臻走向竹塌,发现竹塌旁还有一小火炉,火炉上还烤着肉,那肉散发着焦香,陆臻沉眼看过去,瞥头看向身旁的陈太守,陈太守脖子立缩,连忙命人收拾干净,然后一语也不敢发。
两个月前,京都接到快报,济北大旱,粮食短缺,百姓无家可归,难民成灾,似有暴动倾向,朝廷拨款赈灾,收效甚微。
然陆臻亲眼所见,济北百姓安居乐业,难民非灾害成难。
陆臻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陈太守,“济北旱灾情况如何?”
陈太守似没有什么提防,回道,“旱灾不过半年,济北粮食储备可抵一载,殿下放心,不过微臣一直有疑,如此小事怎得陛下重视,殿下亲临?”
闻言,陆臻头上青筋暴起,手重握成拳,漆黑的眸子直视前方,良久才缓缓道,“朝廷来报,济北大旱,粮食短缺,朝廷拨款,收效甚微……”
闻言,陈太守眼里震惊,一屁股跌坐在地,直言道,“殿下!微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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