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倾捂住胸口，眨巴着眼睛，语气十分夸张：“感动。自打我出道以来，得有多少年没有人跟我提过‘贵’这个字了。”
“小道士，”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言笑晏晏：“你担心我付不起钱？”
“不是不是。就连我这个从不看电影电视的都能认识您，足够说明您有多红了，您怎么可能付不起钱呢，只不过……”黎锐侧了侧身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划了几下，递到阮倾面前去：“我就是担心，我的身价，不在您心理价位范围内。”
手机屏幕发出来的白光把阮倾的脸照亮了。她一字字看着那条短信上的内容：“黎锐先生，恭喜您在编号15477鬼狩事件中的成功表现。经审定人棺夺核准，现向您尾号0207的银行账户汇款酬劳与奖金共计三百万元整，税务已由论坛合法代缴，请留意查收。”
阮倾掀起眼皮来看了黎锐一眼，重新倚回那堆衣服上去：“牛啊。”
“客气。”黎锐随口谦虚。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真不愧是我，总能一眼挑到最好最贵的。”阮倾掏出根女士香烟来，在手背上磕了磕，叼在了唇边：“你自己说个数吧。”
黎锐脸上的笑真情实感地漾了出来，在键盘上打了一串数，递了过去。他不会告诉阮倾那三百万里其实有九成都是那条舌头的钱，阮倾也没问不是吗，再者说这次要对付的都是修家，可没指望从一群穷修家的身上搜刮出这么值钱的宝贝来。这价开得，黎锐毫不心虚。
阮倾只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将烟换到了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了鬼哭论坛：“那这就是谈妥了？小道士，你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要问了？”
“没有。”黎锐伸出食指来，按在了阮倾的手机屏幕上：“阮小姐爽利，我自然也不能拖泥带水。”
阮倾轻声一笑，将自己的手指也放了上去。手机屏幕停留在鬼哭论坛用户“小狐狸”发布的任务帖子页面上，帖子上的文字变成了金色的篆字，从手机中浮现出来。黎锐与阮倾的指尖各留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来，那些文字便变成了金色锁链的样子，将两滴血绑着，融在一起，再分不出你我来，这滴被金线缠绕着的血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手机屏幕上，“小狐狸”所发布的那条帖子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当两滴血的主人有任何一人死亡时，这个帖子，才会重新出现。
黎锐收回手来，吮了一下手指上的伤口。
云焕羽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被晾在一边插不上话，看见了黎锐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忍了半天，还是开口：“这个成契，我不用做吗？”
“不用。没听说过有三个人成契的，有我代表就够了。”黎锐随口答了他一句，话头又转向阮倾：“阮小姐，死契已经成了，咱聊聊细节？”看阮倾一直将那根烟叼在唇边却不点燃，他捅了捅云焕羽：“去，找司机要个打火机来。”
“不用。”云焕羽还没动，阮倾便叫住了他：“抽烟对皮肤不好，我现在拍着的这个戏导演爱用大特写，我先戒一段时间，就是叼着过过瘾。小道士……”
“阮小姐，不用叫我小道士了。我本来也不是正统向道的修士，叫我名字就好。”黎锐笑言：“就先从，你跟那位前男友的情况说起吧。”
阮倾将没点燃的烟叼在嘴上，深吸了一口气，屏息一会儿，将头仰了起来，吐出并不存在的烟圈来：“回过头来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那时候还没出道，他在咖啡厅里看了我一眼，死皮赖脸地追上来，在我身上用尽了百般好，送我出道，捧我红。呵，或许也说不上捧不捧，以我的姿色，可没怎么叫他费工夫。”
“可他是人族吗？怎么会发现你是妖的？”云焕羽突然问了一句。
“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什么都肯说喽。”阮倾斜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觉得我傻。可傻就傻吧，我当时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不要我。不要我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他怕了三天，那三天他电话不打，消息也没有一条，我那时候已经答应要跟当时戏的男一去吃晚饭了，他却在我出门前，突然出现在我的车库那里，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可他脚下却有一大滩水。他说阮阮，你会吃我吗？吃就吃了吧，别不要我。”
阮倾一时没有说话，将那根烟捏在指尖，轻轻揉着，烟草在她手中磨着缠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现在想想，那是最好的时候，爱到了最顶峰，剩下的日子就只能是每况愈下了。我们常不见面，偶尔争吵，彼此的绯闻像比赛一样在八卦杂志上一个压一个。后来我先说的分手，可他却害了怕。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用种种手段，包括妖力，帮他处理过几件生意上的事。”
“爱他的时候，这是爱得深的证明，不爱他的时候，就通通变成了把柄。他容不下我。”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这时候，有人敲响了车门，是司机的声音：“阮小姐，导演来叫了。”
阮倾抬手按亮了车顶的顶灯。她坐在橙黄的灯下面，眼睛微微地闪着光：“黎锐，保护期间，你们会一直跟着我吗？”
云焕羽闻言一皱眉，黎锐却点了点头：“当然。只不过这个协议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保护期，有多长？”
阮倾扬起头来，直到此时，黎锐才透过外面这个女明星的壳子，见识到了一丝狐妖该有的烟视媚行：“直到他变得身无分文就可以了。没了钱，还拿什么悬赏？放心吧，没有几天了。”
车门打开，她穿着那身侠女的衣服下了车。阳伞助理化妆师场记导演一圈圈围了上来，她在众星捧月之间与众人说笑着走远了，没再向车内看上一眼。
过了一会儿，车厢内才响起一个声音：“你管她要了多少钱？”
黎锐没停顿太久：“一千五。”在心里默默加了一个万字。
“一千五？！”云焕羽扭头喊起来：“你要得也太黑了。”
“这咋了，反正她有钱，这不是连价都没还吗。我又没强买强卖。”
“那一千五，你就分我五十？！”云焕羽算过数来。
“我请你是当妖物顾问的，我对妖鬼不如你熟，这才找你来帮忙，可这个活儿对付的是修家！修家！你跟修家打过吗？你比我有经验吗？要我说你这五十就是白捡的，赚得很。”
云焕羽嘴角喁喁，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再怎么说好歹能帮你打上两架吧，你没听他说吗？百十个修家，还不知道都是什么修为的。你就一个人，就是哪吒转世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你到底行不行啊？别揽个瓷器活，把自己腰闪折了。”
黎锐捶他胳膊一记：“你管我行不行，反正死契又不是你签的，你担心什么，安心等着瞧吧。”
云焕羽揉着胳膊：“行，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求着我帮你。”
话架到这里就该摔门走人了。他想学着黎锐的样子去摸把手，可保姆车的构造跟迈巴赫的不一样，刚才车门又都是在外面打开的，他在车门上上上下下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开门的地方。
还是黎锐看不下去，侧身过来在他座椅扶手上按了一个按钮，车门便缓缓滑开了。
完全垮了。这个时候下车，会更丢脸。云焕羽抱起胳膊阖上眼：“你开门干什么？我就想打开窗户吹吹风而已。快把门关上。”
黎锐完全不顾及他感情地笑出声来，又按了一下按钮，将自己那一侧的车门打开了：“还是下车吧。跟我一起走，咱得去买点东西。”
***
司机听说二人要去买东西，说要开车送他们，可黎锐坚决推拒了，只说要自己去。
司机也没有太过坚持，阮倾收工的时间不定，他随时待命会比较好。可他有提出来，停车场那里停着一辆阮倾的沃尔沃，是备着专门用来躲狗仔的，现下用不到，不如借黎锐用一下。
黎锐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等车子驶上了路，副驾驶的云焕羽还看着黎锐。
车是掩人耳目用的，自然是普通车型，内饰功能都平平无奇，黎锐瞥了云焕羽一眼：“系上安全带。”
云焕羽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黎锐干脆趁一个红绿灯的功夫，侧身给云焕羽系上了。
“你到底多大啊？”云焕羽突然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嘛。”黎锐眼睛盯着前方路面。
“就觉得你长着个小孩儿脸，看上去年纪挺小的，可会的还挺多的，术法也会，打架也会，摩托会开，这种车也会开。我见过的修士不多，难道所有的修士都跟你一样吗？”
“那怎么可能。”黎锐嗤笑一声：“小爷我是天赋异禀，凤雏一样的人物，放在你们那个年代，是要被修仙门派打破头抢的奇根骨好苗子。你当谁都跟我一样吗？你碰上我也是撞了大运了知道吗？”
云焕羽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问。
可没一会儿，黎锐没说话，他又憋不住了：“你说要买东西，去哪儿？买什么？”
“去超市。要在阮倾家住上几天了，得去买点生活用品。”黎锐说着往下瞥了一眼：“再说你到现在一直真空着呢，也该去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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