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的唇很烫。
分明是混沌灵参化形,甚至在靠近时,孟子衿能闻到一点浅淡的草木气息,掺点雨后清润的风的香味——可唇却滚烫,面颊也烫。
仿佛一团升腾的火苗,几乎灼伤孟子衿的唇瓣。
沈霄环着他,如小兽般轻轻地蹭了几下,甚是亲昵,随后微微张唇——
少年清爽的气息刹那间笼罩而下,充裕的灵力更是化作潺潺溪流,自唇齿交缠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或许是亲密接触的缘故,这次涌来的灵力浓度更高,也更加纯粹。沐浴在灵流下,即便孟子衿过去修为高深,也难免感到短暂的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沈霄跳着退开半步,简直像是被火堆烫到。
少年耳根通红,目光亦带些不经意的躲闪,偏偏还要故作轻松道:“感觉如何?”
感觉……
充盈的灵力在体内流窜,孟子衿仔细感受片刻,缓缓抬头:“还不错。”
沈霄血压猛蹿,心头倏地一喜。
可下一秒,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在少年肩膀上轻轻敲打一下,孟子衿唇角上扬,调侃道:“沈霄啊,你这家伙真不够义气,有好办法还一直藏着掖着?你若早点拿出来,方才在战台上,我就能直接揍那姓林的混蛋了。”
沈霄:“……”
纵是夺天地造化而生的灵物,也被孟子衿的鬼才逻辑绕了个七荤八素。
沈霄深吸口气,按捺下胸口翻涌的燥热感,右手背在身后,悄悄掐住左手虎口——仿佛这样就能让脱缰的心跳慢下来似的。
他做足了心里建设,努力平心静气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
“下午的对战,是吧?”
孟子衿飞快打断他的话,琉璃色的瞳孔中灿光流转。
灵力盈满身躯,素衣剑仙的面颊终于不再是一片苍白,而是如上釉的雪瓷,自深处一点一点晕开鲜活的淡红。
浅吻不但为他注入了灵力,更使他身上增添了几分人气,色泽浅淡的薄唇上浮现一抹朱色,泛着淡淡水光,落在沈霄眼里,甚是勾人。
孟子衿本人倒似是丝毫未觉不妥,嗓音轻松,神采飞扬道:“你放心便是,有这股灵力傍身,我现在状态好得出奇,非打得那混蛋哭爹喊娘不可。”
沈霄:“……”
沈霄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这人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涉世未深的灵参精脸皮薄,方才那个吻已经是数月以来,在脑海中演练上百次的成果,此刻追问又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他胸口堵得慌,却也着实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沈霄眼角眉梢都写着不开心,但还是认命地摇摇头,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登时清风席卷,撩起青色衣摆,带他飞上石壁顶端。
眉如墨画的身影立在石崖上,嘴唇紧抿,有点蔫地朝孟子衿遥遥摆手。
“去对战吧,把林溪亭打趴下。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这里能看到。”
孟子衿高仰着头,朝沈霄比划一个“V”的手势,咧嘴一笑。
阳光洒在白净如瓷釉的肌肤上,墨色长发随风飘扬,眸光中猝然露出几丝少年人的神采,笑容干净而纯粹。
沈霄的心跳倏地又停了一下。
青石下,孟子衿转身——
清冷的气场刹那间回归,如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结结实实倒扣在他身上。
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孟子衿便进入到了“剑仙模式”,沈霄眼望着他背脊笔挺,白衣胜雪,脚下生风,飒然离去。
……只是离去的步伐,稍显急促了些。
……
孟子衿也不知道自己在局促什么。
他能用调侃的语气把沈霄糊弄过去,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此刻他唇上滚烫,火烧火燎地,连带着一身不属于他的灵力在血液中翻涌沸腾,掀起惊涛骇浪,搅得人心头惶惶。
这种奇怪的传灵之法……
沈霄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出,孟子衿先把自己逗笑了。
他猛地摇摇头,将纷杂的心思排出脑海,心想孟子衿,你真够凑不要脸的,人家从极北之地钻出来,刚化形就被你拐带走了,一路上连个外人都没见过,懂个屁的喜欢不喜欢。
传灵之法有点小尴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难道还能是沈霄有意设计的吗?
简直小人之心。
一通自我谴责下肚,阿Q的精神在自我催眠中发扬光大,孟子衿迅速摆脱了胸口的焦躁之感,身心再度轻盈如燕。
他凌风而行,自山花丛中缓步而出,轻捷地落在战台上。
青霞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叫“见过孟子衿御风,其他人御剑都不是御剑,是骑驴”。
台下有人之前并未见过孟子衿,乍一听闻,难免心怀不屑之意。
可此时此刻,挺秀的青年自天空缓缓降落,雪衣飞扬,一尘不染,浮世的尘华在他身侧如浪涛般散去,烟云散尽,留下的唯有动人心魄的身影。
几乎每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尖叫与掌声,旋即爆发。
一个晌午的间隙,足够这些修真界的“追星族”准备妥当,此刻姹紫嫣红的鲜花从台下飞掷而来,如一片淋漓香雨,飞快地淹没了孟子衿的衣摆。
“孟真人,孟真人!”
“孟真人真好看!”
好看就对了。
虽然没有刻意注重,但上一世的经验在身,孟子衿对于机位把控、光影效果,以及如何将最美最飒爽的一面展现在粉丝面前,有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那么多年的顶流可没白当,一站上类似舞台的地方,孟子衿绝对是最闪亮的一颗星。
这颗“小星星”在战台上傲然静立,一言不发,尽显招摇,对战的另一位主角却迟迟未至。
孟子衿等得乏味,心绪翩飞,又回忆起极北寒渊中刺骨的冷意。
背后伸来的手掌凉若生铁,寒若沁霜,只轻轻一推,便让他坠入万丈寒渊——
丫的,想起来就气。
他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林溪亭那身虚伪的皮扒下来,让人们看看那人两面三刀的丑恶嘴脸不可!
姿容绝世的剑仙傲立于战台之上,神色平静,丝毫不为四周的呼喊声所动容——心中则暗暗脑补,将某个背后捅刀的小人揍得鬼哭狼嚎,嗷嗷叫着磕头认罪。
在第三十八次将“林溪亭”一脚踹飞时,孟子衿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青光。
光自峡谷之下来,如一缕轻盈的风,吹散游云,跃上战台。
树影婆娑,清风阵阵,撩起来人轻薄的长衫。
不愧是万人迷主角受,林溪亭的相貌十分出挑,眉眼清隽,眸染桃花,面庞光洁得好似白玉,此刻离得近了,连孟子衿都忍不住多瞟上几眼。
只是,这姗姗来迟的小美人一个急刹,停下的位置离孟子衿足有三丈远。
虽然形容略显仓促,可他笑起来时,五官美得几乎称得上秾丽,双手交叠,朝孟子衿遥遥行礼:“抱歉,孟师兄,这场比斗……我认输。”
孟子衿:“……?!”
白衣飘荡,聚了一半剑势僵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放下。
体内刚刚灌满的充盈灵力,突然就不香了。
……
不比了?
那哪能行?
眼瞅着林溪亭施礼之后,退步欲走,孟子矜忙将人唤住:“等等!”
心念电转,孟子矜绞尽脑汁,挤出一个理由:“师弟,这……这可是青鸾大会,既说好了要比,又怎能这般儿戏?”
林溪亭将头摇得坚决:“无妨。我是真心想请师兄指点一二,可细想之下,这青鸾大会并非合适的场所。”
胡说八道。
除了这青鸾大会,哪还有什么群英际会的场合,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撕下林溪亭的假面?
孟子矜道:“师弟,你此刻退出,怕是名声上不好听……”
这话压得极低,只有台上的林溪亭能听到。
可出乎孟子矜意料,他这名小师弟在听说“自己名声受损”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犹豫之色,反而……眼眸倏亮。
墨色瞳孔光影流转,倒映出孟子矜飘逸的剪影,孟子矜心头突然“咯噔”一下——他有种诡异的错觉,对方似是将他的挽留当成了关怀,神情中流露出浅浅的惊喜。
“有什么要紧?”林溪亭眼帘微垂,唇角上扬,“师兄既然无恙,这‘青霞剑仙’的名号当然要原物奉还。说实话,我之所以上台,只是不愿看到属于师兄的东西,被旁等杂人窃去……”
孟子矜:“……”
“不,不不,林师弟,你把比试的念头甩开,就当这是一场日常切磋,”孟子矜焦头烂额,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刚入山门时,我不是也与你们打过切磋战么?”
话刚出口,林溪亭猛地抬起头!
这次当真不是错觉了,青年一双墨眸亮得仿佛映着星火,定定地望着孟子矜:“师兄,你还记得与我打过指导战?”
……记得个屁。
孟子矜把话美化成了“切磋”,林溪亭却仿佛青涩而不懂圆滑的少年,一语点破话中玄机——没错,孟子矜与他打过的确是指导战。
那会儿孟子矜已是小有名气的玄仙宗天才,林溪亭却才刚刚入宗三个月。
那一批新生天赋不赖,却也格外桀骜,为了让新弟子们戒奢戒躁,玄仙宗特意安排,让孟子矜前去,把所有人挨个揍了一顿。
美名其曰,“指导战”。
新生人数多如海潮,那一天孟子矜累到手腕抽筋,还不得不保持微笑,心情着实算不上高昂。
而林溪亭还是个小萝卜头,混在一群细胳膊细腿的小萝卜头里面,纵然生的更白净些,那也是根水灵灵的矮萝卜,没能引得孟子衿多看几眼。
……只是现在,看林溪亭的模样,似是一直将这件事铭记在心。
眉目清秀的青年眸光火热,掺点孟子矜看不透的奇异情绪,轻声道:“师兄,这‘青霞剑仙’的名号,我是铁定不会再争了。不过,等大会散后,师兄与我私下比试一场可好?”
言罢,也不等孟子矜同意或拒绝,浅笑着退步转身,运功飞下战台。
——如一滴翠色水珠,融入满山烂漫,眨眼间消失不见。
“孟真人赢了!不战而胜!”
“不愧是我们的剑仙大人!”
“啊啊啊真人看这里,看我!”
孟子矜刚想追上去,却被一众蜂拥而上的修者截在了台上。
他望着战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仰头瞥了眼逐渐西移的日光,右眼皮倏地跳了一下,心底莫名烦躁。
有种大事不好的诡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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