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羽一在碗里睡了一夜，本来是该出去晒月亮的，但是他爬不出去碗……还不如是个蛋呢。
清早睁眼，袁羽一发现卓戈今日的打扮非常花枝招展。
他戴了两个暗褐色的皮革护手，穿着深红色皮背心，背心前是长长的红色带子，左绕右绕的系着。腰身，肩膀都勒了出来，裤子都像往上提了提，卡住了裆，精神抖擞。
人靠衣装马靠鞍，袁羽一看着打扮一下，脸板下来，相当摄人的卓戈暗暗称奇。
这人能操着高人的样子备受尊敬看来也是用了技巧的。
就在袁羽一琢磨他今天要干嘛的时候，他被小心翼翼捏了起来，放进了卓戈腰间特制的小口袋里。
袁羽一扒着口袋边，仰头看他，叫了一声。去哪儿？
“你安安静静的。”是命令不是形容。卓戈在衣服外面罩了件袍边脏兮兮的长兜衫，从台子深处抠出一个铁质的小牌子挂在了脖子上。
转了转，他还取了墙上最小的一把弩拴在了腰带上，垮了垮。
把赖下来不走的鸡留着看门，卓戈带着袁羽一往远处的城池走去了。
袁羽一高兴了。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城池越来越近，袁羽一竖着头往上看，嘴巴微张。
这城墙修的极高，两边各一个瞭望塔，中间横支着五个筒状的大件[1]，不知道是什么。
看那架势应是武器之类的。
门口来回进出的人都和卓戈差不多的装扮，在袁羽一眼中怪异的装扮一多，也就那样了。
怪模样的人三五成群，从未见过的气象看得袁羽一往外爬了爬，被卓戈按了回去。
过大门的时候，卓戈和门口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但有些人就被拦下来要检查。
袁羽一无意间看到一个深色皮肤的人，吓了一跳。明显不是晒黑的，而是天生的肤色，最关键那人头发还是白色的。
一晃而过，不见踪影。
进城后，袁羽一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条长长的商街。卖肉，卖水果，卖菜的，卖什么的都有。
绝大部分东西，袁羽一都没见过。他看到和鸡兄很像的鸡被扒的干干净净，死不瞑目挂那儿，忍不住又往外爬。
卓戈觉得小虫子躁动的厉害，皱了下眉毛。左看看，右看看，他走到一个卖菜的那里，随手摘了根绿叶子往皮口袋里一塞。
袁羽一……
“是卓戈啊。”卖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但满脸须髯，浑身筋肉虬结，有股悍气。一看就是练家子。
“多少钱？”卓戈看着大爷。他这么说，袁羽一知道他身上一个疑似银子的东西都没有。
“一根菜叶子，摘了就摘了。”大爷磕了磕嘴里的烟管儿，咳嗽了几声。
卓戈点了下头，走了。
袁羽一感叹这城里安逸。
卓戈的目的地很明确。袁羽一看着目前他看到的，最宏伟的一座建筑——深灰色的石头建筑，屋顶狭窄而尖，墙棱角都细长，笔直，就跟天上垂下的线一样。
这样巨大，神奇的石头建筑超出了袁羽一的想象，震惊下，他无意识地啃了口怀里的菜叶子，然后苦地全呸了出来。
卓戈淡定走进那两扇高大的门，门内很多人，但走动和说话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穹顶离人太远，彩色的琉璃铺满了顶层，散射下来的光线产生了一种极压迫又肃穆的感觉。
袁羽一发出一点动静。卓戈脚步顿了下，把他又往下按了按。
“请问需要什么”大门正对的柜台后站着一个女人，面带微笑。
“我要进典籍室[2]。”卓戈取下了脖子上的牌子。
“好的。”女人接过牌子查验，收下后，手在看不见的台子后面拿了张银色的卡片递出来，“黑铁佣兵[3]一个小时内免费，超时后以半小时2银币[4]收费。书籍损坏，百倍赔偿。如需外借，需缴纳10晶币。”
卓戈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右边走。
他抓着卡片在一扇两开红色大门边划了下。门打开，袁羽一瞪起了眼睛。
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虹光弯曲成膜一样的东西，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卓戈抬脚要进去，看了眼腰间的口袋。袁羽一抬头和他对视。
卓戈侧身，手按在口袋上。
袁羽一察觉到膜对他产生了一股排斥的力量，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颌下还不过一颗细砂大的珠子腾出一片光晕覆盖了袁羽一，阻力瞬间消失。
一脚踏入，里面是个相当广阔的空间。顶上没窗，却有光射下，中间挂着圆滚滚的大球。
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层，散发着久远的木香和淡淡的腥气。
袁羽一被眼前巨大的空间摄住了。
全部都是书。全部！九尺有余的卓戈站在里面，渺小异常。
卓戈查看了下口袋，发现袁羽一就是往外扒拉，别的什么事没有就把他按了回去。
袁羽一从进这个门就没把自己的嘴合上，跟个土包子似地。他干咽了一下，怀疑自己恐怕是真的死了。
这是到了仙境吧？？？
神仙住的地方才是这样的吧？那他是条龙是不是也没什么稀奇的？
说不定，龙在这里就是什么阿猫阿狗呢？或者真的是虫？？不能吧？
他瞅瞅自己，想想觉得还是很厉害的……大概？
强烈的冲击让袁羽一脑子里浮现了各种各样神奇的念头，他缩了缩，没来由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产生一种敬畏又兴奋的心情。
这绝对不是什么番邦或者什么，这里就是另外一片天地！
他现在还不能接触到刻在颌下明珠里的龙族传承，但是看看这个大屋子，看看这么多书……
怎么都比他那个沙子大小的珠子厉害了！！
卓戈走到了左手边并排列着的几个圆形台子边，看了看，挑了第三个站上去。
袁羽一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们就到了无数层中的一层。
卓戈在书架子前转了转，眼神扫过书架边缘的花纹。袁羽一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些他认为是花纹的东西恐怕是这里的文字。
龙族天生通生灵语。但，像鸡兄那种只会发出声音并不代表任何准确，规则意思的他就不懂了。
虽然听得懂，但他还是不识字啊。
袁羽一咋舌，得，变白丁了。
卓戈抽出一本小臂长的大书翻了起来。
袁羽一不识字，也不耽误好奇。他爬出了皮口袋，小声叫。
卓戈垂头看他，又看看四周，伸出手指示意他爬出来。
袁羽一攀住他的手指，被他放在了视野不错的肩膀上。
“乱动掉下去，被踩死了，我不管你。”卓戈警告，收回手指，然后甩甩鸡皮疙瘩。
袁羽一……
书页上的字对袁羽一来说就是鬼画符，一点儿看不懂。倒能看出都是手写的，横七竖八。不知道是只有这本这样，还是都是。如果都是手写，那这一屋子的书可就太了不起了。
上面的图很有意思，袁羽一看得津津有味。
他最喜欢看杂书，不正经的画册。这种从没看到过的粗狂的画也别有一番风味。
卓戈看得很快，时间只够袁羽一看清楚纸面上的图。
他翻完一本。
袁羽一怀疑他也看不懂字，就单纯的看看图==。
他开始翻第二本了。
袁羽一发现卓戈好像会在长条状的图画上停留下，看看图还要再看看自己。
袁羽一……他是龙！是龙！不要以为他现在目不识丁，就不知道他在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
“卓戈？”
袁羽一迅速钻进了卓戈的领子里，扒在了他的胸口，尾须扫过他胸前的红豆。
卓戈胸口被凉凉的东西蹭的一酥，脸抽了下，浑身发毛，强忍住了把那条虫揪出来扔掉的冲动。
他板着脸点头，算作问好。
袁羽一透过他褂子的缝隙看对面的人——是上次那个和卓戈打得‘难分难解’的那个。
他今天没穿上次那套华丽的衣服，简单的褂子和裤子。额上的头发全被捋了上去，露出来的脸意外的显出些幼弱。
他怀里抱着好几本书，眼下青黑，精神不济：“你来了多久了？”
袁羽一抬头看了眼中央巨大的悬挂球：“快半小时了。”
男人语调怪异地笑了几声：“你这一毛不拔的，肯定要走了。我在这儿呆了两天了。唉，又要出去营业了。走吧，正好你来了。我请你喝酒。”
卓戈应了下来。
男人示意卓戈等会儿，把自己的头发整整，从不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件非常大的白缠金袍子往身上一套。
拉拉拍拍，整理好以后，他呼出口气。一扫之前幼弱还有些阴郁的样子。屋内的光洒下来，拢着他，高贵又安定。
袁羽一……怪不得这两关系不错。
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呸，蛇鼠一窝。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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