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枭睡得极不安稳,满是白色布景的病房内,何叙舟坐在床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秦枭身上。
忽然,病床上的少年皱紧了眉,口中呢喃着什么。
林延急吼吼凑过去想听他说什么,他不怎么细心,动作幅度也大,何叙舟蹙眉:“你小心点儿!”
他一怔,放轻了声音:“你关心老子干嘛?”
何叙舟没有解释,移开目光放在秦枭身上,他忽然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秦枭嘴边,热气丝丝缕缕蔓延而上,他听见轻而颤抖地声音:“世子,你错了。”
身体微微一僵,何叙舟眼底掀起波澜。
“太子殿下自回东宫后便发了一通脾气,听说是将好些名贵玉器摔坏了,这禁足令还未解,殿下便闹出如此动静,也不知皇上会不会降罪......”
“说来倒也怪,殿下闹得这般厉害,也不见何世子过来。”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脾性不小,他若是气急了,能安抚他冷静之人,也就只有何世子一人。
但这回,东宫内好些下人左等右等,也没盼来何世子。
翌日一早,皇后娘娘亲自过来。
清冷的宫殿内,一道人影落寞地伫立于其中,斜阳半落,被拉长的影子一动不动,皇后一腔怒意见此情形便也消了大半。
昨日太子在宫中与皇上大闹了一番,她是又惊又怕。
京城中出现了一群外来之人,将城中原本的太平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事情的始末皇后向何世子询问过,便也清楚了原委。
真正要劝,她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的。
自小便身为太子,很多时候不能向寻常母子般关系亲密,秦枭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松竹来得多。
太子重情重义,身为母亲自然清楚,这一遭又哪是容易想得开的。
皇后踏入门,轻手轻脚靠近他,在距离秦枭几步远时停下,蹙紧了眉心,微微垂眸道:“枭儿,再过几日便是射猎之日,届时......”
话至一半,秦枭忽然侧目看过来,一双眸子淡漠,没了往日的光亮。
皇后想说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她轻叹一口气道:“枭儿,母后知道你同松竹情谊深厚,可他既已经......你若如此一蹶不振下去,岂不是教他救你的一番心意浪费了。”
皇后娘娘声色柔和,她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唇角总是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慈眉善目。
秦枭没有回应。
半晌,皇后道:“你也莫怪世子了,若是当时他没能拦住你让你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死也难辞其咎。”
他毕竟是太子,生来就有贵贱之分。
有些人的命值钱,有些人的命不值钱。
也许说来不太好听,但这便是这个朝代固有的事实,根深蒂固。
秦枭终于半掀眼帘,漆黑的瞳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看她。
“母后放心,射猎之期,儿臣定当竭力夺得头筹。”
身为太子,自然事事都要拔尖,才当得起这太子的名头。
他脸色寡淡,说完便回了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皇后静静伫立了一阵儿,吐出一声轻轻地叹息,离开殿内。
她叫住一个小厮,有些着急问:“何世子可有来过?”
这一刻,她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而是一个心疼骨肉的母亲。
小厮怔住一会儿,茫然道:“不曾听说世子前来。”
皇后咬了咬牙,吩咐婢女:“走,去世子府。”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事是因何世子而起,自然也得他才能解开太子的心结。
皇后是个聪明人,她总觉得这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殿内一片寂静,秦枭微微阖眼。
何叙舟的父亲是为黎民百姓而死,也是因保家卫国而死,然而更多的原因是父皇的取舍。
身为帝王必然会权衡利弊,择其最优,也正因此,父皇放弃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太子殿下什么都懂,可他以为无论别人如何想,何世子总是不一样的。
太傅先前授课时,秦枭偷偷问何叙舟道:“世子,于帝王而言什么最重要?”
彼时何叙舟抬眸看他一眼,轻声言:“仁。”
世子府外,看门的侍卫战战兢兢吓出一身冷汗,这位可是皇后娘娘,宫里头最得宠的那位,他低着头颅谨慎禀报:“世子不在府中。”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发丝微乱,看得出她的慌张,侍卫垂下眸不敢再看,据说十几年前这位皇后娘娘乃是京城第一美人,被当今圣上一眼钟情,迎娶至今不胜荣宠。
她一手被宫女搀扶,冷声道:“不在府内?”
侍卫只得解释缘由:“昨日世子回府不久便出了门,再没回来。”
已经一日过去,为何还未归府?
皇后疑窦丛生,昨日太子到宫中闹了一场,向皇上请求出兵救人,却被断然回绝,且又被下了禁足令,这回的禁足令可不同往日,整个东宫都被御林军包围,他就是插翅也踏不出一步。
莫非......
她焦急道:“还不快命人去找?”
“这......”侍卫犹豫,没有世子命令,如何找。
“本宫还命令不得你们了吗?快找!”
“是!”
*
林延忽然撇了撇嘴,头一次觉得何叙舟这人神经兮兮的,他嘴巴动了动,想起他那冷得好像要吓死人的眼神又住了嘴。
他憋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说:“我们枭哥又不是死了,你哭丧着个脸干嘛?”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哪个字触到何叙舟的痛处,一道锋利的视线朝他看过来,林延招架不住,示弱的说:“随便你吧......”
真是奇怪,枭哥病了这家伙不是该高兴才对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呸!枭哥才不是鸡呢!
林延白了何叙舟一眼,等枭哥醒了,一定要把他赶走。
直到黄昏时候,秦枭才终于退烧,林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打歪主意,“何叙舟。”他叫了一声。
何叙舟眉眼淡淡地看他一眼。
知道秦枭就快醒了,这回林延胆子大起来,一点没怵他:“你是不是跟沈佳茵很熟?”
“不熟。”
“你丫骗谁呢!”
“......”
何叙舟别开眼懒得和他争论。
病床上的人渐渐睡得安稳,林延说:“你把沈佳茵叫来呗。”
“叫她干什么?”
“你想想啊!枭哥一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她,不得高兴死啊!”
“......”
见何叙舟油盐不进,林延有点急了:“你可别说枭哥喜欢沈佳茵的事儿你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天干嘛故意在酒吧和沈佳茵一起,不就是故意挑衅秦枭?再说了,秦枭喜欢沈佳茵的事儿整个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他就不信何叙舟不知道。
“成不成啊?”他又问。
何叙舟终于施舍他一个眼神,压下自己心头的火气,“他不喜欢沈佳茵。”
林延:“呵呵......”
这种瞎话都扯出来了。
没有理会林延的冷嘲热讽,何叙舟唇角微弯,看向秦枭,殿下才不会喜欢沈佳茵。
林延被他这副冷淡的态度气得不轻,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一阵气闷,“我出去透透气。”
何叙舟没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林延找了个地方抽根烟,抽到一半儿又不放心,万一何叙舟趁枭哥昏迷使坏怎么办,他一跺脚,把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扭头朝病房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林延瞳孔微缩。
安静的病房里,窗户半开着,有清凉的风吹进来,掀起灰色的窗帘,他看见何叙舟微微弯身,几乎贴近秦枭的脸颊。
卧槽......
“你他妈......”
话至一半,何叙舟朝他看过来,同时站直了身子,面色坦然得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林延的错觉。
可是林延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错觉,他揪紧了眉,为刚才看到的画面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回他防狼似的,再也不敢单独留秦枭跟何叙舟待在病房里。
林延瞅何叙舟一眼,等他看过来的时候揉揉鼻子别开眼,片刻之后再瞅一眼。
这人……难不成真是个gay?
看上他枭哥了?
林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别瞎他妈想,枭哥那么英勇神武,绝对不可能弯掉。
这回他看何叙舟的眼神变味儿了,这个小白脸儿是gay的可能性倒是不小,就算他把枭哥掰弯了,那也是枭哥在上。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林延“蹭”的红了脸,呢喃道:“枭哥对不住,对不住。”
一直等到秦枭清醒,林延也没有等到何叙舟一句解释,于是秦枭醒来时看见的画面就是,何叙舟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而林延脸色别扭,好半晌都没敢看过来。
好像是在……害羞?
秦枭醒来时还有些迷茫,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东宫,梦到母后和父皇,梦到松竹……还有何叙舟。
再次看见何叙舟的脸,他心绪隐隐不平,许久才嗓子干哑的问:“这是哪儿?”
林延:“你傻了啊,医院。”
“医院?”
自己的记忆与秦枭的记忆产生一些冲击,他痛苦地皱紧了眉,良久才想起医院是什么地方,约摸就是太医院。
他回忆着先前发生了什么,忽然一只手端着水杯递到他嘴边,秦枭抬眼,看见何叙舟认真的眉眼。
林延:“……”卧槽卧槽,老子果然猜的没错!这个死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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