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柳淮安是七月份去的江宁,她走时望京还是一片枝繁叶茂的翠色,等她再回来,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

    寒露时节。

    一场阴雨落罢枯叶金黄,深秋遍地,热气褪去后寒气渐生,天越来越凉。

    按照原定的计划:柳淮安带着名单先一步回京述职,柳晏山与柳天耀留守江宁,负责楚绍元接下来的抓捕与押送。

    这场耗时将近三个月之久的‘谋逆案’眼见马上要尘埃落定,步入尾声了,谁料中间又出了岔子。

    那日柳淮安揣着二十两白银潇潇洒洒的回了府,她原计划着见了师娘之后便直接去找顾西左,两人一起到酒楼去寻点乐子。

    结果师娘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同她说:“西左南下办事走了有半个月,你若想喊他出去耍混,还得再等上几日。”

    她咧嘴一笑,“哪儿敢啊师娘,我就是太久不见小师兄,想他了。”

    温声软言哄了几句,阿古兰倒也受用,随便训了两句话便让她回了。

    从栖云阁脱罢身,柳淮安回了自己的上林苑休息,卫灵端水进去时,正看见她翘起个二郎腿枕手躺在床上,手上还惦着钱袋子。

    “难得师父不在,我手里又有钱,若是等他,只怕师父也回来了,到时有钱也未必敢大摇大摆的出去作乐。”

    “若是不等他,这酒我一个人又吃个什么劲呢。”柳淮安心里犯难。

    “卫灵。”她喊了一嗓子。

    卫灵正倒热水,听到她唤:“怎么了?少爷?”

    “顾西左什么时候回来?!”床上的人大声嚷着,口气有些厌烦,“他就没说个确切的日子吗?!”

    “没有。”卫灵放下木盆,试了试水温,微微有些烫,“四少爷来信只说近期三五日,许是三日,也许是五日。”

    这个顾西左!

    柳淮安‘腾’地一声从床上弹坐起,“又是三日,又是五日,师父一回京,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什么黄花菜?”

    卫灵走近内室,催促道,“热水好了,少爷还是先沐浴吧。”

    说罢,她福身行完礼,便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罢了。

    将银子塞进了枕头底下,柳淮安三两下扒完自己身上的衣服。

    洗完澡再说!

    之后,

    在内心经过一番十分痛苦的挣扎后,她含泪决定还是要等一等顾西左。

    能让她做出这个伟大决定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他们兄弟情深,要有福同享。

    而是柳淮安洗完澡后,忽然记起自己上次醉酒,打破了丰乐楼一件古董花瓶的事情。

    当时赔花瓶的钱,是顾西左给的。

    虽然她一向是有恩不报,有仇必逃,可顾西左却是不同。

    他手中可握着柳淮安诸多把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趁他不在吃独食,只怕下场会比师父发现她出去鬼混还要悲惨。

    罢了,忍几天吧。

    一旦决定了等顾西左,她的日子便忽然闲散了起来。

    平日那几个酒肉朋友似是不知晓她回京了般,也没人约她出去杯觥交错,歌唱我朝。

    而她,手里总共白银二十两,还要还顾西左的人情。

    实在没有勇气主动约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晏山把控着她经济大权这一招,确实也起了些作用。

    等顾西左回京的这几日,百无聊赖;柳淮安只好挑了个开销不大,修身养性,还能一饱口福的爱好。

    她不知从哪儿摸了根垂竿,每日不干别的,就对着后院的一池残荷,一坐便是一整天。

    整整七天,鱼没钓到,鱼食折进去不少。

    连续七日,眼看她和这一池的鱼都要混熟了,顾西左没回来,江宁那边也没半点消息。

    她心中隐有不安,没由来的慌跳,说不出是为什么。

    莫非懒了这么几天没练功,身体跟不上了?

    这日,她带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找的法华经又来垂钓,睡的正香甜时,卫灵急声奔来唤醒了她。

    柳淮安拿起挡光的经书,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满面疑惑。

    “怎么了?”

    “少爷,出事了。”

    “出事?”她呆呆地坐起身,“顾西左在南疆入赘啦?”

    “不是四少爷,”卫灵急道,“是江宁,老爷出事了。”

    “夫人正在前厅等宫里消息呢,您赶快过去吧。”

    声落,不等卫灵喘匀气,只听‘嗖’一声,面前的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俗话常说,夜长梦多,瞬息万变。

    她自江宁回来时,所有事情皆以进入了尾声,只等一举抓获楚绍元,三年的‘永平之乱’便可彻底了结。

    他们原定的三日,最多五日返京,可连续过了七日,江宁都没传回半点消息。

    果然别生枝节,出了事。

    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前厅,正碰上宋迟来传圣上口谕。

    “淮安少爷,江宁新讯,皇上有请。”

    柳淮安看了一眼阿古兰,后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她起身掸了掸长袍,面色格外凝重:

    “走吧。”

    卷帘西风,落叶飘零,梧桐枝上仅剩三三两两,无力摇晃。

    楚绍元死在了江宁。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他死便死了,可他手中的兵马与心腹却被人完完整整的接了盘。

    事出突然,全无半点预兆。

    接盘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怀瑾与柳淮安的师父,柳晏山。

    他带着楚绍元的人马固守宁江,自称要肃清余党,以绝后患。

    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可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赵怀瑾阴沉着脸,将宁江的传书放在她的面前,上面一桩一件地叙述了江宁的现状。

    “师弟你能否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反乱三年,蹲守三个月,如今乐阳王已死,乱党没了头目,他却说要肃清余孽。

    难道这三年里,都正司杀的都是清白人不成?

    柳淮安一头雾水地拿起信件,只大概扫了两三眼,便呆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赵怀瑾淡淡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微冷。

    “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罢,一名獐头鼠目,布衣裹身的男子踏进大殿,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柳淮安认得他,这是都正司府的下人,柳三。

    这下确实全都知道了。

    “朕一直疑虑,楚绍元的这份名单上几乎包揽了朝中所有重臣,凡是同乐阳王府有过走动的人,皆在上面。”话一转音,他疑问道,“怎么就唯独没有都正大人呢?”

    楚绍元身为前朝的王爷还能活在新朝,是因为他明面上以闲王自居,不问政事。

    当初赵泰登位,更是有他亲口加冕。

    “楚气已尽,皇室既绝,自应拥立能护万民之人为主。”

    为求江河安稳,百姓丰登,必定要舍旧换新,这是楚绍元当年的原话。

    他的大义凛然为赵泰稳住了朝局异声,也为自己获得了贤名。

    这才无人会因他是前朝旧王,就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因为他不仅是乐阳王,他还是先帝亲封的安北王。

    前朝新国,史称安北乐阳王。

    赵家和满朝文武,没人将楚绍元当做外人,可同为保赵泰登基的柳晏山却是不同。

    整整二十五年,他与安北乐阳王府明面上的交际,几乎为零。

    如果真是毫无来往,倒还罢了。

    他偏偏私下又有来往。

    见她不说话,赵怀瑾面无表情地又问道:“三年前,安北乐阳王夜访都正司府,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吗淮安?”

    从柳三进殿的那刻起,柳淮安便一直面色惨白,心虚不言。

    赵怀瑾的连续问话更是让她一时堵塞,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府私下来往的事,她当然知道。

    因为三年前的那晚,楚绍元就是奔着她去的。

    前帝遗子,南楚皇室,论起来她还要喊楚绍元一声表叔。

    三年前,楚绍元不远千里冒险进京,为的就是见一眼柳淮安,确定她的身份。

    旧帝在时,膝下无子,他没有想到楚易寒还有个“儿子”,更想不到这个“儿子”,居然还活在世上。

    那一夜他同柳晏山秉烛夜谈直至天亮。

    “扶持旧主,光复南楚”,是他们所谋的大计。

    他们提起旧朝慷慨陈词,正气浩然,为接下来的路仔细运筹谋画,仿佛受命于天,光复南楚,匹夫有责。

    没人问过她如何想。

    彼一时,柳淮安还不知道自己是名女人这件事,不过受众人灌输,她依稀感受到了“责任”二字。

    虽然这份责任,在第二天的酒后被她忘了个干净,但当时她给楚绍元的回复,是“好。”

    “知道。”柳淮安依然决定同赵怀瑾实话实说。

    她没打算瞒他。

    赵怀瑾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往下的话自然不用多说,彼此都心知肚明。

    楚绍元为旧主开始奔走,一步步筹划复辟之事。

    殿内寂静了片刻。

    “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他最终还是先松了口。

    柳淮安一下“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腰板伸的笔直:

    “回圣上的话,楚绍元确实同我说过要拥我为主,不过那时事逢先帝驾崩,遗诏疑点重重,他的意思是旧主既有子,楚人未绝,朝中又不得声望,不如改旧。”

    赵怀瑾淡淡听着,难怪楚绍元这些年拉拢朝臣,集结兵马的成效如此之高,原来打的都是她这个“太子”的旗号。

    “那你的意思呢?”

    “我答应了。”

    这中间的历程错综复杂,又牵涉许久的故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她简明扼要:“不过后来我又拒绝了。”

    “原因?”

    殿内又陷入了新的寂静,落针可闻。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怀玉死了。”

    嗓音不自觉低沉,不得已再提起这件往事,心情依旧沉重。

    怀玉死了,赵怀瑾继位,她知晓了她不是什么太子,而是一名公主。

    赵怀瑾没再追问。

    显然,他们都不想再提及这一段。

    又过了许久。

    “回去吧。”

    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为难她,他只是要一个态度。

    赵怀瑾道:“若真与你无关,接下来的日子就闭府莫闻外事,一切自会结束。”

    他肯信自己,柳淮安自然高兴,可眼下事出燃眉,不让她往江宁劝服师父,却让她闭府不出。

    “不用我去江宁走一趟吗?”

    既是师父反常,想必和她脱不了干系,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若她亲自去一趟江宁,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不必。”高位上的人拿起桌上的信件走到火盆前。

    火光一闪,灰飞烟灭,被烧了个干净。

    他冷道:“回吧。”

    赵怀瑾让宋迟处理了柳三,装作什么都未曾知晓的样子开始处理“大都正司司府柳晏山,谎报机情,佣兵自重”一事。

    而柳淮安,则是带着满腹疑问回了都正司府。

    殿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乌云卷积,阴雨不断。

    一切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柳淮安回府后去问阿古兰,想探清整件事的始末缘由。

    复辟这件事,不是早就停了吗?

    楚绍元,他不是改了主意自己要造反吗?

    师父为何突然抗旨?那些人又为何会听令于师父?

    这.......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

    阿古兰避重就轻,闪烁其词,也没给她答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说:“既然皇帝让你闭府,那你就安心待在府中。”

    百思不得其解。

    她原想偷偷跑一趟江宁,可想起赵怀瑾和师娘的叮嘱,又不敢轻易妄动。

    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听信于赵怀瑾,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等着他的消息。

    一共三十天,她在府里闭关了三十天。

    这三十天里,一共发生了四件事。

    第一件:柳晏山以“光复南楚,扶持正主”为名,带着楚绍元所集结的兵马在江宁正式起义,讨伐赵氏,朝中大臣为表立场,纷纷开始罢朝。

    次日,九溪、漠城、晋安、三城一夜聚兵五万包围了江宁,柳晏山固守之处,顷刻成了一座孤城。

    第二件:皇后柳雪浦被软禁冷宫,朝中日常恢复如初。

    第三件:柳天耀任了“复楚军”首将,两军数次交战,他葬身在了江宁城下。

    大事未成,柳晏山似乎明白自己是正中了敌人的圈套,于是他立即转换策略,行驶了备用计划。

    也正是这个时候,阿古兰将柳晏山被困江宁,柳天耀丧命一事告诉了柳淮安。

    犹如惊天霹雳。

    仿佛一场噩梦,既骇人,又不太真实。

    赵怀瑾让她闭府,原是他从一开始就动了杀心。

    大都正司,受命于帝,作为皇帝的直系鹰犬,在朝中权势无两。

    从南楚时起,这个司府便一直握在柳晏山的手中。

    他侍奉四皇,从前赤胆忠心的模样时,赵怀瑾便对他心存芥蒂,更何况经此一事又表明,他并不忠心。

    若想给都正司府换血,无疑这是最好的时机。

    赵怀瑾不会错过。

    柳淮安听完消息后,三次进宫,悉数被截。

    赵怀瑾拒不见她。

    她不明白,本是一场可以说和的误会,为何一定要发展成血流成河的局面。

    还用她二哥的命,祭了路。

    师父既已经出了格,借势罢了他的职,收回权势不也一样吗。

    何故非要让他死呢?

    十天内,她敲宫门数次无果,赵怀瑾不胜其烦,于是命人围了都正司府,禁了她们的足。

    这下是彻底见不到他了。

    柳晏山被困江宁,都正司府被封,局势一日不如一日。

    这时,

    又发生了第四件大事:

    顾西左自南疆回京的路上遭遇伏击,受了重伤。

    危在旦夕。

    得到消息后,柳淮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师娘阿古兰已经带着百万蛊虫冲破府外的封围,杀去皇宫了。

    那一日,

    她跟在师娘的身后,看她迎风直上,手腕一转,飞出无数蛊虫,嗜血夺命。

    她双眼通红,杀到失去理智,一心直奔沧兰殿,要取赵怀瑾的项上人头。

    柳淮安挥剑,一路紧跟着她,心中又疑又怕。

    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一步。

    阿古兰的蛊虫确实十分毒狠,一碰即死,然而任她再如何绝技高超,双拳也难敌四手。

    赵怀瑾似是事先知晓她们要闯宫般,早调遣好了禁军侍卫护驾。

    怎么杀也杀不完。

    最终,柳淮安被擒,阿古兰死在了禁军的万剑之下。

    师娘临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声嘶力竭,一字一句道:

    “救你师兄,梧桐树汁,你并非太子。”

    她艰难地吐完十三个字,接着呛出一口鲜血便断了气。

    死不瞑目。

    柳淮安抱着她的尸身,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鲜血浸透她的黑袍紧贴她的皮肤,忍着满腔悲愤,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她拖起阿古兰,重新拿起剑,杀出了重围。

    逃离皇宫。

    身后的禁军还想再追,宋迟的声音的忽然从远处的高台传来:

    “圣上说,放她走。”

    十一月中旬,枫叶火红,银杏金黄,秋冬开始交替。

    柳淮安前后死了两个亲人。

    离开皇宫后,

    她将阿古兰的尸身寻了一处地方妥善安葬,她跪在坟前替他们师兄弟五人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没有多停,直接一路向南,奔赴南疆。

    师娘临终前所说的“不是太子”应该指的是她的性别。

    这个她早知道。

    让她去救师兄?

    二哥死了,不是赵怀瑾,那她的师兄,就只剩一个顾西左了。

    说起来,她还不知晓顾西左为何会被袭,师娘怒气冲冲地杀进皇宫,难道是赵怀瑾的人?

    她顾不得思索许多,一路往南狂奔,想着一切等见到了顾西左再做打算。

    然而,

    马跑了没有两天,便听到了“柳家四公子身首异处,都正大人弃军逃离江宁”的消息。

    啪!

    手中的茶碗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茶棚四座投来异样的目光。

    卖水的老板听到声响连忙走了出来,正要出声训斥,看见柳淮安一副蓬头垢面,衣袍血污的亡命徒模样,又生生将话吞回了肚子。

    “客官还喝吗?我再给您拿个碗。”

    柳淮安一阵耳鸣,头痛欲裂。

    顾西左也死了?

    怎么会呢。

    她行尸走肉地牵起马,一步一步继续往南疆的方向前行。

    从天黑走到天明。

    无垠黑暗,星河浩瀚,边境的厉风呼啸,吹的直让人掉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

    不应该啊。

    她越往南,心中的那股郁气越重。

    这与顾西左有什么关系?造反谋逆,作乱复辟,这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他的命?

    意义何在?

    前方的路越走越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终于,她停住了脚步,茫然失措地望着璀璨的繁星。

    约有半秒,仰天号啕。

    哭声穿过长夜震慑云端,明星遁走,天边划出一道细长的线光。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再也不能重来了。

    第二日天亮,

    她擦完眼泪,带着嘶哑的声嗓,重新上马。

    南疆不去了,北上回程。

    师父还在,她还要保护师父。事情因她而起,也得因她而结,不能再让无辜死伤了。

    另一边,

    柳晏山逃离江宁后不知去向,柳淮安与赵怀瑾派出的人找了一月有余,始终不见踪影。

    一直到十二月中。

    万物萧索,百树凋零,寒风开始刺骨。禁军收到消息,柳晏山及部分前朝余孽,躲在柳苍。

    柳苍山,江湖门野,柳晏山的出身地,后因他为官从政,逐渐没落,成了一座无人的荒山。

    柳淮安同赵怀瑾不是没有到柳苍去寻过,只是去了数次皆都一无所获。

    这次不知为什么,他们似是多次转移阵地,又转了回来。

    她尾随朝廷的禁军走了几日,得知师父如今身在柳苍;赵怀瑾下了围剿令,要屠山而上。

    她原想趁赵怀瑾调兵之际去见师父一面,可他速度实在太快。

    调用五千八百人的兵将,仅用了一天。

    那日,

    天未破晓,漫天大雾遮眼,万物还是混沌,朦胧不清。

    柳淮安抱着两坛梨花白,先一步踏上了柳苍山。

    她四仰八叉地挂在石门楼的峭檐上,喝的烂醉如泥,等到赵怀瑾带人上山时,只见她从高处坠落。

    居高临下,长剑泛光。

    稳了稳脚跟,她说:

    “师兄,别再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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