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窖,柳淮安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便嚷着要赶紧回去。
她从纪川手里接过董香,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嘴角裂到了耳根。
“行了,跟我师兄说一声我先回了,等有空再来看他。”
她抱着酒钻进了马车里,马还未行,就听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车:
“淮安少爷。”
是王府的婢女。
帘子掀开,柳淮安探出个头,疑惑地等着她的下文。
婢女福了福身,呈上一个棕红梨木盒:
“这是王爷给您写好的承诺书。”
“对对,把这事给忘了。”柳淮安接过木盒,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快就写好了?”
木盒上雕着一枝海棠,打开来里面是一张折叠干净的信纸。
上面浓墨写着:
“安信王赵怀瑾,承诺往后无私借银柳淮安,不收取任何高额利息。”
“永光二十二,腊月十三。”末了,还在日期上按了个手印。
有模有样。
若不是这个“借”字,柳淮安想,她此刻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
什么玩意儿!
借个钱的名义,还搞这些劳什子的幺蛾子。
她哪怕能还的起那一文钱的利息,还用得着找他借钱?
早拿去喝酒了。
罢了罢了,她阴着一张脸将纸放回了原处。
“同你们王爷说,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他的好意。”
众人躬了躬身,马车便缓缓行离。
就知道他烧傻了,也不会傻的太久。亲昵地蹭蹭怀里的宝贝,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
她宽慰自己道:“也不是全无收获,有酒就行。”
反正有了钱也是买酒喝。
回府的路上,因为这一坛董香,柳淮安的心情格外顺畅。马车里芳香四溢,她抱着酒,被熏的有些飘飘然。
思绪散乱,互忆起她和赵怀瑾认识的第一年。
二人相识,是在永光四年末,永光五年的初春。
彼时,
南楚奉德七年赵泰在汝南称帝,改国号南赵,年号永光,
又为永光元年。
但他回京登基行典的那一年,却是永光三年。
永光三年,赵泰班师凯旋,乐阳王楚绍元与都正司府柳晏山为他在朝堂力排众议,一路保驾护航,坐稳了帝位。
为笼络臣心,也为巩固心腹,他为楚绍元的封号亲添了“安北”二字,以证他身份的正统。
之后,又加封柳晏山为皇子太傅,亲赐了他唯一的独女柳雪浦,任未来南赵的第二位国母。
也就是下一个皇帝的皇后。
大都正司,本就权重朝野,得了这样的恩典,柳晏山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两。
赵泰年方近四,膝下曾有四个儿子,后因金戈铁马,战乱守国,折了两个儿子在汝南。
剩下的这两个,便是老二赵怀玉,和老四赵怀瑾。
赵怀瑾倒还好些,赵怀玉自幼体弱多病,常年难离病榻,甚少的时间出的了门,更莫说修习。
他能吊着口气好好活下去,便是赵泰心里最大的安慰。
所以,柳晏山的这个“皇子太傅”其实只单是赵怀瑾一个人的太傅罢了。
赵怀瑾没回京时,除却一个柳雪浦,他们师兄弟还只有一个柳天耀和一个柳淮安。
赵怀瑾回来后,他因天子奖赏,成了柳晏山的学生,虽入门晚,年龄大,可贵为皇子,千金之体,又恐是未来的君主,令其他三人不得不尊他为首,屈为师弟。
新皇回京,朝中许多事务要理,都正司府又因朝局不稳,民声不安,需要四处为皇帝平路。
那是柳晏山最忙的几年,四五个月人不在京,这都是常事。
那一年,柳淮安方才五岁,因为生性顽劣,人小鬼大,斗大的字还认不到十个。
师父不在,阿古兰又十分宠惯着她,任凭她“为非作歹”,最多也是苛责两句,没有舍得动过一根头发。
都正司府每日因柳淮安一人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正逍遥不知天高时,祸也越闯越大,终于,在一个祥和美好的日子,她惹到了柳晏山与阿古兰的亲女,也是她唯一的师姐,“柳雪浦”的身上。
柳雪浦并未打她,也未骂她。
她只和自己的父亲说了“淮安聪颖,该自小教起才是。”十一个字,便结束了柳淮安的恶行。
这都罢了,她后又满面真诚地建议,“淮安知事,学一学规矩也正正好。”
“怎么学呢?”柳晏山问她。
柳雪浦答:“父亲身为皇子太傅,送一位伴读也是情理,宫中规矩得体,相信淮安一定能习得精髓。”
这也还在承受范围,可她偏偏恨人不死,又补道:“说起来,她身强体壮,精力充沛,若是练武学剑,这个年岁也不早了。”
于是,五岁的柳淮安,开始了每日除了进宫伴读皇子以及修习理教规矩外,还要跟着二哥柳天耀日日习武这样“丰富充实”的美好生活。
时至今日,她仍忘不了,那些年练习扎马所晒过的每一个毒日。
还有那些年因为“不懂规矩”,在宫中挨过的尺子。
自那以后,柳淮安每日行色匆匆,两头着火,不是要回府练功,就是要念书进宫,然后还要被老太监连诱带骗做苦工。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里,还好有个伴读这样的工作能让她有那么一会儿休息的时间。
她进宫给赵怀瑾做伴读,本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新帝也正苦于儿子来了新的地方,没有朋友熟识,于是便欣然接受了柳都正的提议。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柳晏山领来的这个伴读,莫说能同皇子学习玩耍了,自己压根还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娃。
可赵怀瑾不同,他正值一旬十二,已经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大人”了。
起初,柳淮安给赵怀瑾做伴读时,只是每日按时到堂睡觉罢了。
另一位太傅纪大人讲的那些课,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不如好好抓住空闲,养好精神来的实在。
赵怀瑾话少,性子又孤僻,从不多问她,便任由着她想睡便睡,想醒便醒去。
但时间长了,他难免也会觉得好奇。
比如,她为何贵为都正之徒,每日都不洗脸?
还比如,她每日十万火急地来,又十万火急的走,是做什么去?
再比如,她身上怎么每天都有一道新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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