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韩烁坐在花厅里，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视线停留在账本上最末处——金玉阁首饰九大件尾款两千两。
这笔钱是今早刚支出的，小厮来报拿钱出府，他特意让密探一同跟了出去。
白芨正好从库房回来，禀告道：“少君，库房查了。存银与账本所记一致，并没有多出款项。倒是金玉阁的首饰，除了一顶火玉银冠，其他的八件都不见了。”
“火玉银冠……”韩烁再次翻看账本。
那九件饰品，除了这银冠，其他都是黄金打造，精贵的很，单件价格都上百两，唯独这银冠只要五十几两，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正这么想着，就听白芨一脸认真的分析道：“少君，依属下看，这三公主府上的财政有很大的问题啊，每个月都会有莫名其妙的银钱支出！你说她会不会是在外头有了外室？拿府里的钱去养小白脸了？”
韩烁本来听得好好的，还点头表示赞成，等听到后头，越听越不对劲，带着几分薄怒看向白芨：“小白脸？外室？”一脚踹白芨身上，“不可能！”
陈芊芊有他还不够吗？要什么小白脸！是嫌他不够好，还是嫌他不行？
岂有此理，白芨真是越来越胡说八道了！
被无辜踢了一脚的白芨撇了撇嘴，满脸“少君你不可能就不可能呗，踹我做什么”的委屈表情。
一拳拍桌上发泄，韩烁让自己先消了消气，这才又问道：“梓锐先前一直负责府中账务，银钱支出的事他应该最清楚，这事你问过他没？”
白芨神情一振，一脸“这点我早就想到了”的表情，颇为自豪道：“少君，这个属下早就问过了！”
韩烁“恩”了一声：“那他怎么说？”
白芨道：“他什么都没说。”
“恩……恩？”韩烁再次看向他，“什么都没说？”
白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老实道：“我今早特意去找的他，结果话起了个头就被带跑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韩烁气笑道：“梓锐话那么多一个人，你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搁这跟我自信满满地汇报？我要你何用！”
捂胸口，气得心口痛！
白芨忙道：“少君，你没事吧？”
韩烁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白芨忙解释道：“少君，这实在不怪属下。还不是昨晚你跟三公主那啥被梓锐撞见了嘛，他今个就跟自家房塌了一样，防贼似的防我啊，别说问问题了，能搭理我都算好的。”
“我……”韩烁被戳中软肋，有些支吾道：“那，那也不是我主动亲的，是芊芊她……是她要吻我的。”说完，脸色通红。
白芨小声吐槽道：“那也没见你拒绝啊，还挺乐在其中的。”
韩烁：“你说什么？”
“少君，属下什么也没说。”白芨忙转开话题道，“对了少君，关于库房里少了的八件金器，属下倒是打探到了些消息。”
“说！”
“那八件金器都被当去了城西一家当铺里，事情就是今日来支出银款的那个小厮负责的，少君，可我要去那当铺查一查？”
韩烁想了想，道：“一起去吧。”
*
苏沐来还画的时候，陈芊芊还在卧房里支着头想着昨夜之事，在脑海中一遍遍回顾着韩烁唇上的味道，那触感真是不错，心里想着：长得好看，又爱自己，还肯把唯一的底牌护卫都给她，韩烁怎么就这么好呢！
梓锐来报时，一下将她从思绪拉回现实，看着这个昨晚打断她亲密行为的贴身小厮，怎么看梓锐怎么不爽，但又不好发火，这样显得自己太过好色。
“让他进来吧。”陈芊芊道。
手托着下颌又暗忖着：苏沐来我这做什么？莫不是又被林七欺负了？
想到昨日宗学堂里，林七对诗输了被罚扫茅厕，最擅长的骑射也因韩烁的缘故垫了底，如此吃瘪，以她的个性，拿乐人撒气，的确是极有可能。
苏沐抱着往日她赏赐给他的字画进来，只是尚未走到近前，就手上一颤，字画都落在了地上。
梓锐忙上前收拾那些掉落的字画。
陈芊芊倒是看出他似是受了伤，一个大步上前，直接拉过他的手，掀开宽大的袖袍。
白臂上是斑驳的鞭痕，虽未见骨，但明显也是下了重手。
“林七干的。”陈芊芊确定道。
苏沐也不否认，只柔情款款道：“三公主不必介怀，这鞭子打在身上不疼。”
不疼？都破皮见血了，能不疼就怪了！
许是见她面有怒气，苏沐大着胆子拉起了她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继续道：“但是若惹三公主动怒，我苏沐，会心疼的。”
边上整理字画的梓锐看见，眼珠都瞪圆溜了。
陈芊芊跟被电了似的，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苏沐往日与她极少肢体接触，这近日两次见面，却回回动手动脚的，迟钝如陈芊芊者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听说乐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寻个靠谱的女人从良，别说苏沐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她眉头微蹙，直接问道：“苏沐，你是不是不想再待在教坊司了？”
“三公主，小人身为一介乐人，身份低微，又如何能决定自己的去留。”苏沐眉眼低垂，柔声说道，“只是三公主您的这些赏赐，苏沐是不敢再收了。”
陈芊芊只觉得头越发大了，这花垣男人就是这点不好，心思七拐八绕的，有话也不知道直说，说半句留半句的让人猜，她哪有这个心思去猜这男人的心思！
这么想来，越发觉得韩烁爽直可爱，能言善道，表达对她的喜欢也是直来直去，从不跟她歪歪绕绕的。
“我陈芊芊送出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字画你拿着，林七那边，我去给你处理！”陈芊芊说道，“只是你得明白一点，我这里未必会比教坊司好，顶多出入自由一些。”
苏沐睁着一双媚眼道：“三公主这是想给小人赎身？”
陈芊芊懒得跟他多解释，直接道：“这样吧，我先去买了你，若哪日你有了更好的去处，便跟我说，我定不会拦着。”
说着她一拿桌上的长鞭：“梓锐备马！去教坊司！”
*
韩烁与白芨去了趟当铺，也没查到太多线索，只知道三公主往日抢来的货物，除少部分留用外，大部分都被当到了这里。
这也难怪月璃府能拿的出钱付那些“尾款”，只是这些钱去了哪里，还是一个未知数。
回府时，路过集市，有个吹糖人的在叫卖。
路过时，韩烁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一匹彩色糖马，不由多看两眼。
白芨十分上道，立刻付了银子。
韩烁却板着脸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白芨：“不是少君你想要的吗？”
“我？”韩烁也不承认，“我又不吃糖，要这糖马做什么。”
白芨心道“少君您就装吧您！”，嘴上老实建议道：“少君你自个不吃，但你可以把它送给三公主啊。”
韩烁心有所动，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质疑道：“芊芊会喜欢这个东西？”
白芨只觉心累，替自家主子买礼物送心上人不够，还得替主子找他心上人会喜欢礼物的理由，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侍卫而已，命运为什么要他承担如此多的重责呢。
白芨绞尽脑汁道：“毕竟您二人是因马结缘，三公主肯定喜欢！”
韩烁这才面露笑意，点了点头道：“也是。既然心悦于我，那我送什么，她便会喜欢什么。”
*
两人刚回到月璃府，就见大门处梓锐牵来一匹高头大马，迎面又看见陈芊芊从府内出了来。
韩烁忙一把抢过白芨手中的糖马，有些羞怯地上前道：“芊芊，这马……”你可喜欢？
“少君让让，你挡着路了。”话还未说话，人就被梓锐挤兑开了。
陈芊芊朝他手里看了一眼，道：“糖马啊，原来少君爱吃这个。行，我下次让人直接请吹糖师父来府上给你吹。”
韩烁：“不是，这糖马……”是我买来专门送你的。
话又未说完，就被陈芊芊拍了拍肩膀，某直女道：“少君啊，现在我有些事要处理，暂时陪不了你了。你自己在府里好好休息，乖啊。”说完纵身上马，扬鞭而去，留下一骑飞尘。
梓锐在旁补刀道：“我们三公主从小就不爱吃糖。”说着忙带着护卫跟着就跑，大喊着“闪开闪开”给陈芊芊开道。
韩烁拿着马看向白芨，眼神核善：“因马结缘？肯定喜欢？”
白芨一阵尴尬，接过小糖马道：“少君您不是还说，三公主她心悦你于你，您送什么她都会喜欢嘛……”
“我……”
韩烁只觉得心慌气短，自己这心疾怕是八成都是让白芨给气得！
此时苏沐才慢半拍地从主院跑到门口，一边喘着气，一边叫着“三公主”。
韩烁眉头一皱：“你如何会在府上？”
侍从抱琴道：“我家公子自然是来看望三公主的。”
韩烁呵笑道：“芊芊心中压根没你，以后还是别来的好。”
苏沐面色凝重，只摇了摇头让抱琴别再说了，“走，我们还是快回教坊司吧。”
抱琴却替自家公子不值，不服气道：“三公主若心中没有我家公子，如何肯替他赎身！怕是韩少君不知道三公主心中是如何想的才是！”
韩烁：“你说芊芊是去了教坊司？还是给苏沐赎身？”
抱琴昂头道：“自然！”
白芨十分没眼力见地提出自己的怀疑道：“少君，你说先前账面上支出的银钱，不会真的是被三公主拿去养外室包小白脸了吧？”
话没说完，就受到了自家主子越发“核善”的眼神。
白芨忙垂下头，戳了戳手里的小糖马，企图蒙混过去。
啪！
小糖马被韩烁拍碎在地。
韩烁阴沉道：“女人太爱玩了，要多加管束才行。”
白芨眼神无奈：行叭，少君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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