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芊芊没想过会收到韩烁的生日礼物。一是她先前并未提前告诉韩烁她的生日，二是由于裴恒的缘故，她对于收到喜欢人送的生辰礼一事并未抱过希望。
所以在看到韩烁为她准备的满桌礼物，她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甚至有些想哭。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着玄虎与花垣的习俗，都备了一份，也不知道你喜不喜……”
韩烁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陈芊芊拉着腰带扯了过去，少女环着他的腰，直接用嘴封了他剩下的话。
韩烁顿时双眼大睁，双手举在当空，一时不知道该放去哪里，模样看着有些呆傻。
“禽……”白芨指着陈芊芊刚要骂“禽兽啊”，嘴就被梓锐捂住了。
梓锐这几日虽然是塌了房子，但也算看明白自家三公主对韩少君的感情。本着为三公主好，就要顺她心意来的原则，他一边捂着白芨的嘴，一边将人拖出了花园。
没了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厮侍卫的打扰，两人吻了许久才停下，彼此的脸上都是一脸春色，满是羞怯，眼神不小心碰撞到一处，一个觉得心如鹿撞，一个只觉得心疾都要犯了。
“我很喜欢。”陈芊芊垂下头道。
韩烁一时没反应过来，“喜欢什么？”
“那些礼物啊。”陈芊芊说着，又抬头飞速偷看了少年一眼，低声道，“还有你。”
韩烁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拿起衣服道：“那，要不要试试礼物啊？”
“嗯！”陈芊芊笑得眉眼都弯了。
暗金卷云纹的艳红色纱衣，比她原先那一身纯色的红衣更显精致，衣襟处还带着一圈金制的坠饰，细看会发现，那是花垣城的繁花图腾。
韩烁拿来金銙蹀躞带环住少女瘦劲的腰肢，腰带的大小刚好，戴上后正好还有两三指的空余，不松也不紧。其中左侧的一条垂銙上还带着金扣，是特意设计来挂长鞭用的。陈芊芊将她今日新得的马鞭挂上，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黄璋玉佩也被挂在了金銙带上，当韩烁拿起香囊时，陈芊芊一把拉住他的手，摇头道：“这个就不用了。”她向来不爱带这个。
韩烁道：“是我欠思虑了。”
陈芊芊伸手，偷偷将边上的手帕与扇子也推远了些。
韩烁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我们试试鞋袜？”
“好！”少女坐到凳子上，刚脱了脚上的旧鞋，要去拿新的，手就被韩烁按住了。
少女歪着头问：“怎么了啊？”
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拿过鞋袜在她身前蹲下，捧起她的左脚，脱去了上面的绢丝薄袜。
陈芊芊瞬间反应了过来，她只觉得韩烁放在她脚上的手如同烙铁一般，烫的她浑身炽热，急忙缩回自己脚，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脚腕却被韩烁捉住了，韩烁笑道：“芊芊，你这是害羞了？”
“我我才没有呢！”少女脖子一梗，嘴硬道。
“那就别动，乖。”韩烁笑着替她穿上了新的绢袜与长靴，然后是右脚。
陈芊芊全程将手背在身后，手指抓住凳子的边缘，手臂微微颤着，指甲在木凳的锦缎绸面上留下浅浅的刻痕。
好不容易两双靴都穿上了，她迫不及待就站了起来。假装试鞋子的大小，往边上走了几步，其实就是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韩烁知她不好意思，倒也没有迫近的意思，只站起身笑道：“合脚吗？”
陈芊芊来回走了几步，只觉得大小刚好，鞋底也纳得极软，踩着特别舒服，不由夸道：“你哪里买的？特别舒服。”
韩烁：“杂货铺订制的。”
陈芊芊点了点头，她特别喜欢身上的这身新衣新鞋新銙带，兴致起来，便对韩烁笑道：“我使一套鞭法给你看啊！”说着翻身便进了花丛间，取下腰间的长鞭舞了起来。
少女身姿飘逸灵动，鞭法刚柔并济，长鞭在她手中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如金蛇狂舞。
韩烁在旁像个迷弟一样，眼带笑意地看着。
看着少女舞鞭，不禁让他想到当初官驿时，白芨说的那句“三公主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功夫了得”。如今看来，他的芊芊何止是功夫了得，简直是出神入化。也难怪白芨当时要给他匕首，让他注意清白。
一想到清白，韩烁脸上的笑一顿。
又想到自己当初回白芨的那句“要是今晚我跟她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是谁占谁的便宜”，不成想大婚当日什么都没发生，如今成婚都快半个月了，谁都没占到便宜。
说起来，他们花车游街，祭告上天，拜堂交杯都做了，唯独这洞房……
韩烁咽了咽喉咙，垂下头，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
陈芊芊耍完一套鞭子，又回了花厅，将长鞭重新绑回了銙上，夸道：“韩烁，这衣服鞋子真是太合身，比我自己买的都要好！”又奇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围和鞋码的啊？我好像不记得有和你说过啊。”
心里还想着何时把洞房补上的韩烁闻言一惊，刚想着要不要将教坊司密探的事与媳妇交代，媳妇就已经替他找好了理由。
陈芊芊笑道：“我知道了！你让白芨去问梓锐了！梓锐那家伙话特别多，又嘴碎，虽然一心为我好，可人傻乎乎的，让他做的事经常做不成。倒是你家白芨，行动能力挺强的。”
韩烁轻笑了一声，吐槽道：“他的确是能做事，只是经常把事做错了而已。”
陈芊芊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烁不想在这良辰美景之际和媳妇讨论自己那个“败事有余”的侍卫，忙揭过话题道，“对了，我还为你请了琴师，有什么想听的曲子没，我让他给你弹。”
“琴师？”陈芊芊皱眉，“你请琴师做什么？”
韩烁带着几分醋意道：“你喜欢听曲，我又不会弹琴，就只能给你请琴师了。”
陈芊芊：“谁喜欢听曲了？”
韩烁：“你不喜欢，那每年生辰还让裴恒来给你弹琴？平时还去教坊司听曲？”
“我……我那是因为当时……”陈芊芊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软下声道，“韩烁，有些事我要是老实跟你坦白，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
“恩？”看着自家平日里豪横的媳妇如今摆出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玄虎少君的心已经先软了，“好……”
*
听着陈芊芊讲述着她与裴恒的过往，韩烁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心上的女孩曾经苦恋另一个人也就算了，裴恒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如此对待芊芊，韩烁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活剐三千刀，少一刀都不行！
“所以让裴恒弹琴，是为了让他在人前展示才艺？”韩烁问道。
陈芊芊鹌鹑状点了点头：“嗯。”
“日日流连教坊司，也是为了让裴恒为你心生醋意？”裴恒心里生没生醋意他不知道，反正他此刻心里酸的就跟打翻陈年醋缸似的。
“一开始是的，”陈芊芊道，“只是后来发现教坊司的乐人也十分不容易，因为出生不好，经常会被客人欺辱。而我又臭名昭著，时常惠顾，反倒能成为他们的靠山，让其他客人不敢动粗手。”
韩烁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所以西二巷那边，也不全是因为裴恒？”
“西二巷？”陈芊芊蹙眉，“梓锐这都跟白芨说了？他俩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
韩烁道：“现在是梓锐和白芨的问题吗？是你和裴恒。”
陈芊芊瞬间恢复鹌鹑状：“恩，一开始是因为裴恒的缘故……只是后来长大些，知道那些人是为了花垣城才失去的子女，说起来是花垣欠了他们。我身为城主的女儿，有责任赡养他们。”
韩烁揉了揉她的软发，有些心疼：“你一个人默默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背负暴虐刁蛮的骂名？”
“为什么要说出来？”陈芊芊反问着，又继续道，“我拿去西二巷的钱大部分是抢来的。那些被抢的商贩们对我恨之入骨，可因为我是三公主，他们无法反抗，最多在心里骂我。可我若说出她们被抢的钱最后去了西二巷，就保不定她们会把火撒到那些孤寡老人身上了。与其担心着这种情况的发生，不如什么都不说，这不是更省心吗？”
韩烁居然无法反驳。
陈芊芊又说道，“再说暴虐刁蛮的骂名不好吗？要是没这个骂名，抢钱的效率还得打折扣呢，母亲也肯定会像逼楚楚一样逼我，把我往少城主的方向培养。一想到要读书做题册，我头都大了！”
想到自家媳妇的文盲属性，韩烁噗嗤一笑，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就这么不想读书啊？”
陈芊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然后有点担心地揪了揪韩烁的衣角，“韩烁，烁烁……你不会也像裴恒一样，逼着我读书吧？”
韩烁本来气她将自己与裴恒作比，可又被她那声“烁烁”喊得没了脾气，最后叹了一声，将人搂进怀里，将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爱读书就不读，不学无术又如何，你有一个花垣玄虎两城里最有学识见闻武艺的夫君就够了。”
虽然被说不学无术，可心里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陈芊芊笑着指正道：“学识见闻我就不说了，可说到武艺，两城里武功最好的，不该是我吗？”
韩烁宠溺道：“好好好，是你。这下高兴了？”
陈芊芊哼了哼，鼻子翘到天上：“嗯！”
两人又说了许多，陈芊芊在发现韩烁知道她好多事情后，不由气道：“不公平！”
韩烁：“怎么了？”
“梓锐居然爆了我这么多事，可我却没从白芨那知道你的情况！”陈芊芊气道。
韩烁笑道：“那你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我一定统统回答。”
“真的？”
“真的！”
“那……先从身高体重三围开始吧！”陈芊芊扬起脸看着韩烁，笑问道，“不知道韩少君身高多少，体重多少，三围多少啊？”
“我身高186，体重75公斤，三围……”将陈芊芊的手往自己腰间一带，韩烁笑道，“你可以自己感受。”
“谁要感受了！”陈芊芊闹了个大脸红，忙道：“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天气，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韩烁一一作答：“喜欢黑色，不喜欢下雨天，最喜欢吃母亲煮的清汤挂面，不喜欢吃姜。”
陈芊芊忙问道：“清汤挂面怎么做的？”
韩烁笑道：“你想学来做给我吃吗？”
“我们花垣女人才不会为了男人去洗手作羹汤呢！”陈芊芊狡辩道，“我只是好奇让你这么喜欢吃的面是怎么做的而已。”
韩烁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到了玄虎，我让我母亲教你？”
“好！”陈芊芊一口应下，却引得韩烁一阵轻笑。
她这才发觉自己那个“好”字也回的太不假思索了！
正暗自恼恨，却听韩烁道，“芊芊你如此可爱，我母亲定会喜欢你。”
陈芊芊道：“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会喜欢我？”
韩烁凑在她耳边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我母亲一定也会喜欢。”
啊——！
陈芊芊只觉得自己才消下去的红晕，又上来了，整张脸跟煮熟了的螃蟹一般。
“还有别的问题吗？”韩烁问道。
陈芊芊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的生日是几号？”他知道了她的生日，她还不知道他的生日呢！
韩烁说了日期，陈芊芊感叹道：“原来你只比我小一个月啊。”
韩烁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明明是比你大了十一个月，小笨蛋。”
陈芊芊在他刮她鼻子的食指上“啊呜”咬了一口：“谁笨？”
在媳妇面前一秒认怂的韩某人：“我。”
“这还差不多，”陈芊芊笑道，“那……你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韩烁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就想起先前自己关于洞房的遗憾，他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要你做我今年的生辰礼？”
本来想着今晚的氛围如此好，犹豫着一会儿要不要把瓜直接吃了的陈芊芊：“……”
这意思是要她再憋一个月吗？
见媳妇迟迟不回答，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太唐突了，韩烁忙换了个问题：“那芊芊你生日的时候，最想要什么礼物？”
陈芊芊看着韩烁，咬了咬唇道：“往年过生日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在我生日时，放烟花替我庆生。今年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听韩烁叫道：“白芨！”
恩？白芨？
虽然被拖去了花园外，但其实并没有走远，一直跟梓锐两个在门口听墙角的白芨闻声，立刻就冲了进来：“少君，有何吩咐？”
梓锐也跟着冲了进来，一副“三公主，是小的没将人看牢”的表情。
韩烁道：“白芨，去买烟花！”
白芨说了一声“是！”刚要走，就被陈芊芊喊住了。
“别去了！我们花垣城虽然做烟花，但为了城内防火，每年只有在规定的时间才能燃放烟花的！这规矩不能破。”
韩烁想了想道：“那明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去城外放？”
陈芊芊笑道：“好！”原先那句“今年的话，我其实想要你。”被她抛去了脑后。
两人目光绞视，越靠越近，眼见得气氛不对，梓锐一把拖着白芨的手臂，再次将人拖出花园。
韩烁低声道：“梓锐刚刚把白芨拖走了。”
陈芊芊“嗯”了一声：“我看见了。”心跳渐快。
韩烁凑得更近了些，嗓音沙哑：“虽然我的生日还有一个月，但能不能先尝尝我的礼物？”
陈芊芊咬了咬唇，再次“嗯”了一声。
越靠越近，眼见就要尝到了，空中却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韩烁眉头一蹙，薄怒道：“白芨！”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白芨，无辜地从花园外进来：“少君，不是我，我没去买烟花啊。”
韩烁：“不是你是谁？”
“这不是烟花，是二姐的信号弹……”陈芊芊脸上的表情一寸寸严肃起来，“今晚你的暗影没有行动吧？”
韩烁：“没有，他们都在各自岗位上待命，并无行动。”
“既然不是你带来的暗影，那就只能是一样了。”
目光交汇，两人都清楚了对方的想法。
白芨傻傻问道：“是哪样啊？”
陈芊芊：“你们在花垣城的卧底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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