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芊芊到城主府时,花垣城主已等了她多时,倒也没生她的气,还笑着问道:“生日晚上还往外跑?这是又去哪里胡闹了?”
陈芊芊不知道母亲是否已经知道今晚二姐抓玄虎卧底的事,但既然已经决定保杨司户了,便索性道:“女儿府里缺珊瑚树,听说司户府上有株不错的,便趁着生辰之际,问她讨要去了。谁曾想那姓杨的不识好歹,就废了点时间。”说着单手弹了弹了腰间的长鞭。
这鞭子抽过杨司户的伤处,上头还沾着殷红的血。
城主见后神色大变:“孽障!那可是六司之一啊,你平日欺压商贾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抢到朝廷命官的头上,竟然还动手打了人?”
陈芊芊撇嘴道:“谁叫她不肯给的。”
“你!”城主气得直接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陈芊芊,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些晕眩。
桑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城主,城主您怎么了?您可千万别动怒啊!”
陈芊芊见了也心里一惊,忙扶了另一侧,焦急道:“母亲,母亲您没事吧?”
“放开!”城主气得撒开了她的手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祸害!”
陈芊芊忙又上前扶住,满是担忧:“女儿知道错了,母亲您别气好不好?”
看着小女儿眼中都快要急出泪来了,城主心头一软,这才长叹了一声道:“是我将你宠坏了!从小惯着疼着,你要什么都依你随你,却不想养出你这样的脾性来。”
陈芊芊心如刀绞,却什么都说不了,只能拉着城主的手,一声声叫着“母亲”。
城主被她叫的心彻底软了,只问道:“你今日去抢珊瑚时,韩烁也与你一起去了?”
桑奇在月璃府等了那么久,韩烁在不在府上自然是瞒不住的。
陈芊芊只能点头道:“是。他一直与我一起。”
城主这才一拍椅背,将怒火全转嫁到了韩烁身上:“好一个玄虎少君,你做事任性,他竟也不加劝阻,任由你犯错!”
陈芊芊忙道:“母亲,事情是我做的,错也是我犯的,韩烁没有半点关系。”
“你还替他狡辩!”城主道,“韩烁此人脾气硬,性子冷,心思更是深沉。芊芊啊,你莫要忘了他是为何入赘花垣的,你又是为何娶的他!设计惊马的事暂且不提,城防图的事,你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
陈芊芊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事终究是暴露了:“母亲,你都知道了?”
城主道:“楚楚为了你将事瞒着,是我让桑奇查的。那晚是韩烁先出的月璃府,你是后追去的,不是吗?”
“但城防图一事真的不是韩烁设计的,他也是事后才知道。担心会伤到人,这才去的护城河。”陈芊芊紧紧拉住城主的手,祈求道,“母亲,你信我好不好?”
“我能信你,但我不信他!”见女儿如此,城主不由担忧道,“芊芊啊,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韩烁了吧?”
陈芊芊抬眼,直视城主,毅然决然道:“韩烁他很好,值得女儿喜欢!”
城主道:“那裴恒呢?你喜欢了十五年的裴恒又怎么说?”
陈芊芊道:“母亲提裴恒做什么,女儿与他早就没关系了。”
城主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道:“这是裴恒今晚亲自送来城主府的。”
陈芊芊看着信封上“退婚书”三个字,蹙眉道:“我们的婚不是早退了吗?他何必再退一次。”
先是送红豆暗示她胖,又再退一次婚,裴恒是有多恨她啊。
却听城主道:“他不是来退婚的,而是来拒绝退婚的。”
“啊?”陈芊芊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城主看了,摇头叹道:“先前你不是来城主府说要与裴恒退婚嘛,我便让桑奇送了这份退婚书去裴府,不想裴恒今日却将这封退婚书又退了回来,说不愿取消你们的婚约,还说愿意等你。”
“等我?”陈芊芊更想不明白了,“他等我做什么?”
城主见女儿一副懵了的样子,不由笑道:“傻孩子,你忘了韩烁患有心疾吗?他是活不了多久的。等他死了,你总得续弦的啊,难不成为了一个玄虎质子,陪上自己一生吗?裴恒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他虽然以前对你不好,但如今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定是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好伺候服侍你的。况且裴恒他知书识礼,你若是犯错,他定能从旁劝阻……”
城主后面还说了什么,陈芊芊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也不知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城主府,只是等回神时,人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她的确是忘了一件事,忘了韩烁有心疾,活不过二十岁,而一个月后,就是他十九岁的生辰了。
他说来年她生日时,会带她去城外放烟花。
可来年的这个时候,他还会在吗?
陈芊芊一边走一边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其实要救韩烁也是有办法的,可那是龙骨,是花垣城的秘宝啊!
当年长姐中毒腿刚废时,其实是可以用龙骨救治的,母亲却没用。如今母亲有了中风的前兆,其实也能用龙骨预防,但母亲还是没用。
她又如何能去求母亲将龙骨拿来救韩烁?如何能让传了那么多代了的龙骨毁在她的手里?
可如果没有龙骨,韩烁怎么办?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
月璃府近在咫尺,陈芊芊却再也走不动了,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大哭起来。
梓锐原本是跟在后面,并未发现她在哭泣,此刻见状吓了一跳,立刻蹲在她跟前问道:“三公主,城主到底是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陈芊芊仰起头看向梓锐,泣不成声:“梓锐,有个人快要死了,我想要救他却只有一个办法。但是那个办法,我却不能为他去做。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梓锐见从小极少哭泣,就是摔断手脚也从来不吭一声的三公主,此刻哭成泪人,心疼地也跟着哭了起来:“三公主,是什么办法你说,小的就是死也会替你去做的!你别再难受了好不好?”
“可是你也做不了,花垣城的人没人做得了。”陈芊芊更是伤心,她伸手擦去梓锐脸上的泪,自己的声音里却还带着哭腔,“梓锐你别哭了,我不难受了,你别哭。”
梓锐忙抹着自己的泪:“那三公主您也别哭了。”
“好……”
*
陈芊芊整理了好久的情绪,才将泪止住。
与梓锐一起回了月璃府,却见韩烁带着白芨在门口等她们。
“你……怎么在这里?”看着眼前白衣金冠的少年,陈芊芊觉得自己声音又变得艰涩了。
白芨道:“我们少君这不是担心三公主,一直在等你回来嘛。”
“白芨!”韩烁叫停了这个多嘴的侍卫,上前笑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可是城主为难你了?”
陈芊芊仰头看着他,少年眼中的担忧犹如实质,让她心暖的同时,更觉心疼,眼眶又禁不住有些潮湿起来,忙低下头道,“母亲向来疼我,怎么会为难我呢。”
韩烁却伸手捧起了她的小脑袋,皱眉道:“芊芊,你哭过了?”
“我没有!”陈芊芊矢口否认,见少年还要追问,她一头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将人紧紧抱住,“我只是想你了,韩烁。”
白芨都没眼看了,刚“哎呀”了一声,就被眼眶同样红红的梓锐拖走了。
“想我?”韩烁有些受宠若惊,将少女抱得更紧了些,问道,“才分开这么会儿,就想我了?”
“想!”陈芊芊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道,“韩烁,我喜欢你,不能没有你,你……你能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吗?”
少女突如其来的一番表白,让韩烁如吃了蜜糖一般,脸上的笑怎么掩藏都掩藏不住:“芊芊,你这样,我高兴的心疾都要犯了。”
陈芊芊却吓得赶紧从他怀里出来,一脸惊恐道:“药呢?治心疾的药呢?白芨!你家少君的药……”
话没说完,嘴上就被韩烁轻轻啄了一下,这让她一时噤了声。
韩烁揉着她的脑袋笑道:“放心,我没事,只是比喻而已。”
“比喻,”陈芊芊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比喻啊……”
韩烁捧着她的脸颊,眼里满是亮光:“你……这么担心我?”
陈芊芊看着少年的眼睛,点了点头。
韩烁的拇指抚着少女的面颊,深情款款道:“我曾抱怨上苍,让我身患心疾。却也感谢上苍,让我因此来到花垣,遇见了你。芊芊,我也喜欢你,不能没有你。我答应你,我会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将少女重新抱入怀中,韩烁只觉得自己拥抱着整个世界。
或许是抱得太紧,彼此都察觉到心口似乎压到了什么。
两人分开了些,陈芊芊自怀里将东西拿了出来,是朱大婶送她的红布包裹。
在韩烁的注视下,将包裹打开,却见里面躺着两颗胡桃,而胡桃下是用红色锦带编成的连环回文样式的结子。
陈芊芊道:“是同心结。”
韩烁拿起其中一个胡桃道:“上头还刻了你的名字。”
陈芊芊拿起另一个,发现她这个上面刻的是韩烁的名字。
“一对的。”她说道,“我这个刻的是你的名字。”
韩烁:“朱婶有心了。”
陈芊芊:“既然有两个,那我们一人一个。”说着低头将刻有韩烁名字的同心结系在了自己的金銙带上。
韩烁道:“你不是不爱带这些吗?”
陈芊芊道:“这个不一样,上面有……”你的名字。
韩烁笑问:“有什么?”
“没有什么!”陈芊芊扭头偏是不说,引得少年一阵笑。
陈芊芊看了他一眼,见他拿着同心结不动,便作势要抢,“既然你不喜欢,那这个还我。”
韩烁忙避开她的手,将同心结也系在了自己腰间,道:“谁不喜欢了,上面有你的名字,我很是喜欢!”
*
两人又是一阵情话,直到夜深,韩烁才送陈芊芊回了卧房。
在白芨与梓锐的干扰下,两人没办法,只得依依惜别。
等陈芊芊的卧房门关上后,韩烁收了脸上的笑意,道:“白芨,让密探去查今日城主府里城主与芊芊说了什么。”竟让她哭肿了眼睛!他刚看到时,心都要碎了。
白芨领命,当夜便吩咐了下去。
玄虎密探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白芨便回禀道:“少君,你昨晚让属下查的事情,查到了。”
韩烁刚穿好衣服,正在带护腕,他看似随意地“嗯”了一声,其实全副心神已经放在了白芨接下来的话上。
白芨道:“昨日裴司学去了城主府,将先前城主给他的退婚书又退了回去,说是……”
韩烁的神色已经阴沉了下来:“说什么?”
白芨道:“说是愿意等三公主……”
韩烁怒道:“这个贱人,竟敢觊觎我的妻子。着实地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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