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灵宗在西荒之地,周围毒瘴重重,辛蛟州伤重,不宜太过奔波折腾。是已,她们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西荒边境。
“劳烦姑娘向你们的宗主通报一声,无曜有事来访贵宗。”辛蛟州没有用天剑教教主的名讳,而是用了个人的名义。
教内纷乱未结,教外也从来都是对她、对整个天剑教虎视眈眈。这次天剑教教主受伤的事,不宜让过多的教外之人知晓,故而天剑教教主来毒灵宗的事,也不宜伸张。
说话时,辛蛟州的嘴角挂着浅淡得体的微笑,整个人神色淡淡的,不难看出疏离。那个守门姑娘却还是被勾了魂去。
耽误了片刻,若风心有不悦,眉头微蹙,浑身放出冷气。
那姑娘被冷气冻得一个激灵,经此一番也回过神来,看到辛蛟州身后的若风面色不善,知道是自己失了礼,赶忙连连应声,然后脚步不迭地回宗里通报去了。
两刻之后,才有仆从从门里出来迎接。
那个仆从把她们迎到正厅就退下了,只留她二人在正厅里,然后便再次没了动静。
华容从侧厅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能看到来人的身形。看那二人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也就没有再让她们多等,抬脚走进了正厅。
辛蛟州二人就这样在正厅被晾了三刻后,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主人。
迎面走来的男子,红色金纹的裙袂随着步子微摆,花钿头金步摇,绾着样式大气华丽的发髻,平静的乌眉在末了微微上扬,狭长的凤眸微阖,秋波流光,鼻尖挺翘,朱红的薄唇微抿。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待到来人在厅中正位上坐定,辛蛟州简单地向他介绍了一番,便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在下身中奇毒,非常人能解,特此前来叨扰宗主。”
“我为什么要帮你?”
华容素手整理着衣袂,慢条斯理地问道。
若风闻言,眉头微蹙一下,后又恢复了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心里仍止不住地担忧。
“听闻宗主醉心研学草药,善毒亦善医,喜收录毒物珍兽,其中尤其喜研究解毒之物。”
辛蛟州说完顿了顿。
华容挑了挑眉:“哦?”她说的倒是没错。在求人之前,能够花心思如此深入地去了解他的喜恶,倒是个不讨人厌的。
这样想着,华容看辛蛟州又顺眼了几分,对她接下来的话也起了几分兴趣。
辛蛟州继续道:“在下此次前来毒灵宗,在初入西荒之时,遇到了一只白玉鹿角的异兽。”
华容将信将疑:“哦?”白玉鹿角的异兽?他在这里这么些年,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白玉鹿角的异兽?难道是因为他一直浸淫医毒,每每出门都与它错过了?
华容随意地把玩着琉璃金樽,暗自思量。
——说起来自己确实是不常出门,甚至连药房的门都很少出。钻研起来连着两三个月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看来自己以后得改改这个自医仙谷带出来的坏毛病了,免得错过更多有趣的事物。
“……一路上多亏了它的帮助,我们才能如此轻松地穿过毒瘴重重的西荒密林,来到贵宗。”
她边瞧着华容的神情,边慢慢放缓了语速,有意吊起他的胃口。
有兴趣了才好办事。
“……却不知它唤作什么。”辛蛟州微笑,“华宗主可否帮我看看?”
话音刚落,辛蛟州的领口处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明明是个兔子脑袋,却生出了一对小鹿角,一双水灵透亮的眼睛怯生生的,又忍不住好奇地探看着周围。模样甚是可爱,也甚是稀奇。
华容眼睛一亮,果然来了兴趣,当即示意侍从为她们二人安排客房,然后揣着那只鹿角兔子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辛蛟州都没有见到华容。
她有这个耐心接着等下去,但身上的毒却等不了了。
一日下午,正在花园闲逛赏花时,辛蛟州突然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华容正巧来找辛蛟州算账。
那鹿角兔子分明就是只普通的兔子!若不是今日为它洗澡,它的小角被他碰掉了,他恐怕还在继续傻呵呵地研究这只所谓的珍异解毒兽呢。
竟然敢拿一只兔子哄骗他!他堂堂毒灵宗宗主,医仙谷少谷主,医界圣手,研毒天才,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这简直是在明目张胆地羞辱他,侮辱他的智慧!
华容一路疾行,来到了辛蛟州住的院子里,却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她的身影。
随手寻了个仆从问了问,被告知辛蛟州此时正在后面的花园里。
“她竟然还有脸皮逛我的花园!”
华容风风火火地疾步前往花园里“寻仇”。
刚到花园,他便看到辛蛟州直直地往下栽倒。
华容赶忙施展轻功飞掠过花丛,在辛蛟州鼻尖即将触地的时候,揽住了她的腰。
见辛蛟州面色异常,他忙叫来人,将她抬进了卧房里,放到了榻上。
华容坐在塌边,一双白皙细嫩保养姣好的玉手从大袖中露出,隔着层帕子搭在辛蛟州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脉象紊乱。不仅仅是中毒的问题,还有一丝走火入魔的征兆。
华容忍不住皱眉,随即运起内力,内观辛蛟州的经络——内力深厚沉静,武功深不可测。
——明明根基稳固,功力纯净,怎会走火入魔?
华容心中困惑。
——那毒倒是第一次见,值得好好研究一番,就算是抵了她之前的诓骗了。
思及辛蛟州之前对于他的智慧的侮辱,他忍不住拧眉。
——真是个讨厌的小骗子!
房间里熏上了特制的药香,虽然是药味,却很好闻,还有一丝佛家的安禅檀香味,清新明朗,却又暖和宁静。
辛蛟州在怡人的香味中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身边揣着兔子的华容。
华容见她醒了,将抱着的兔子突地朝她一丢,兔子精准地落入了她的怀里:“你就是这么唬弄你的救命恩人的?”面上佯装不豫。
其实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乐子——她的病,对于这件事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当他看到她醒来时,又恢复了那一脸冷淡的神情,突然特别想吓唬吓唬她,试试看她那张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会不会出现“惊慌无措”这种神情。
结果没有意外。
对方只是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他,眉眼弯了弯。她没有掩藏,所以并不难看出其中的敷衍之意。
辛蛟州微笑道:“宗主大人好聪慧。”
明明她说的是夸他的话,但这句“聪慧”却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之前的事。
虽然心里一百万分地不愿承认,但是自己之前的傻气作为实在是不能够称得上“聪慧”二字。
他十分怀疑她是在戏笑他。
这个可恶的小骗子!
与此同时,皇城凤仪楼内院——
一位红衣美人侧卧在太师椅上,衣袂散落,裙摆四散,露出了白皙纤瘦的大腿,修长的玉手里握着把折扇,优雅地摇晃着,扇面带起微风,拂开额前的发丝,一双勾人的凤眸微阖半扇,眼角微微上挑,刚睡醒的眼中泛雾,眼尾微红,似染红梅,桃色的唇瓣微张,嘴角上扬,模样随意,却万分地勾人。
门外跪着一个人。若是有旁人看到他那副“主子不出声,奴就一直跪着”的模样,估计都要以为他是有多忠心了。
半晌,门内的人出声:“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是像模像样的忠心不二。”
“属下不敢!”门外那人连忙以头磕地。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敢么?”红衣美人面如寒冰,折扇微微一晃,冷笑一声,“是你的那位大人不要你了?”
这一次,没有人应答。门外的人噤了声。
“既然你忠心耿耿,我也不想做那强留你的恶人。”他手扶扇边,“啪”的一声干脆地合上了扇面。
动作不重,但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衬得格外地响。
门外的人被这个动静惊得全身猛地一抖,冷汗如雨。
屋内话音刚落,院外便来了人。两人将那人拖走,留下的人仔仔细细地清洁了刚刚那人跪着的地方。
不久,门外复又沉寂下来。
“为了自己么?”白离川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指尖轻抚重新舒展开来的扇面,长睫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深色,“牧合。”
房门打开,从屋外走进来一人:“属下在。”
“你去帮我找一个人。”
……
牧合离开,关上房门。
安静的房间里,又只剩下白离川一人。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夜那人的模样,起初因为好奇而引发的思绪逐渐演变成了心底深处的欲望,有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渐渐醒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