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珥回到春风楼后,小丫鬟珍珠就急急领着她去雅房,边走边告诉她:“有几位公子指名了姑娘。”
“又是那俩哈士奇吗?”白珥甩着衣裙上的流苏,随口问道。
“什么奇?”
“哎,算了。代沟太大。”白珥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揉珍珠那扎着两棵小花菜包的脑袋。
珍珠说那叫“双丫髻”,但白珥就爱叫它们“花菜包”,形象又生动。
小丫鬟的手很巧,一个人承包了白珥的妆发。至于造型衣着,那是苑娘安排购入的,和小丫鬟就没什么关系了。
“姑娘就别戏弄奴婢了。”珍珠抬手去理自己的发辫,微微侧身躲开:“到了到了。姑娘快进去吧。”
“好咧。”白珥笑着,刚要推门而进,又想起什么:“小珍珠,来来来,伸手过来。”她从兜里抓了把瓜子送给丫鬟的手心里。
这个小衣兜是白珥自己缝上的,缝在衣襟内侧。她还是习惯穿长口袋的衣服,总疑心装不牢。
待珍珠要开口道谢时,面前的人早已经没了身影。
“终于来了!小木头!”白珥刚阖上门,就听见身后黄苏嚎的这一嗓子。
“来了,来了。开局啊。”白珥转身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不止有黄苏和韦冯俩货了,还有三个生面孔。
他们皆席地围坐在低矮的案几边,往她这边看。
那三个生面孔眼睛定定地白珥,有些挪不开眼儿了。
一旁的韦冯看着他们的神色,不由得意:“我说了吧,是很有韵味的美人儿。”
白珥一眼便知怎么回事了,这是卖安利现场啊。安利对象,是她。
被当着面挨了一顿夸,她不大自在,摸了摸鼻子,岔开了话题:“还是打牌吗?开局啊,别愣着。”
“这不是带了些同窗来嘛。”黄苏腾开了位置,往边儿上拍了拍:“来,坐这儿。”
“所以呢?”白珥坐下,气定神闲地看他。
“明知故问。”黄苏啧声,眼里是嗔她胡闹,“所以来秀一波。是这么说的吧?”
她本还想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着黄苏那副样子,没绷住,忍不住漏气,乐了。
白珥发现这人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实际上比小朋友差不远多少。
“没错,是这么说的。”她笑着,翻出了韦冯送她的扑克。
她和黄苏、韦冯每人都有一副牌。
那日,她跟他们说了扑克牌是何物之后,韦冯隔日就找工匠定制了一副扑克,给她送来。说是要她再多琢磨些乐子出来。
白珥左瞅瞅右望望,见几人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上,得意极了,心里头的小人儿忍不住翻了个360°转体接托马斯回旋。
前世学来唬人装大佬的招式,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用上了。
她咳了咳,手上开始动作了。洗牌,切牌,拉牌,发牌,一顿操作下来,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好了,我们开始吧。”白珥颔首,当即就拾牌出了个对子。
白珥觉得自己这个派头做得真好,觉得自己在面前几人的形象定是高大了许多。
她都能隐隐接收到,他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你们仨先看我们玩几局打个样。”韦冯下了副对子,抽空转身朝三人说道。
“我怎么觉得小木头你这次的手法,比上次还复杂。”黄苏派了副顺子。
白珥装模作样地品了口茶,道:“总该有些新花样嘛。”
总是要留一手的嘛。
斗地主这游戏规则并不很难懂,真要论起来,不过是数字游戏罢了。
没多久旁观三人组也玩起来了。
“这游戏真妙啊!”隔壁三人组的路人甲打着牌惊叹。
那三个仁兄,白珥没太记住,不光没记住长相,没名字也没记得,总之不太突出就对了。
没办法,楼里进进出出的公子太多了,陌生的面孔也都太多了,她总不能每个人都去记。只能暂时给那三仁兄贴上甲乙丙的标签。
“往后我们也可以在书院这么玩。”她听见有人这么应和。
白珥笑了笑,听着扑克落在案几的声音,忍不住想,她约摸是引领了新风尚了吧。她拿的剧本大概是《我在青楼教人打扑克》了。
几位乘兴而来,满载而归。日暮时分,白珥终于送走几位牌友,长吁一声。
她打开窗子。窗外的天仿若被火燎成了蔻丹色,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言奴推开窗子所见,也亦如是。
窗边有几块小巧的石子,约摸是上次白珥砸窗留下的。
言奴执起窗前的石子,在手中把玩。说去白珥,她又想起那颗莫名其妙送出的奶糖......
馄饨馆里见她神情落寞,莫名的冲动不打招呼就窜上来。
回过神时那人已经吃得眉开眼笑了。
至今,他仍搞不明白那时的自己。但很多事情不必都要搞得透彻,活一时是一时乐一时,不好么
反倒是她,明明是云蜂阁的刺客,竟由着表情出卖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厢情愿地逮着人去追问......
言奴脑中滑过她听到这句回答后蹙着眉,瘪着嘴,尽是不满意的神色。
他对她的确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他心底特殊的存在。但她显示是不信的样子。
怎么会不是特殊的存在呢?
在这个不动声色的世界里,她所为的,都是致命的。
至少在他的世界是这样的。
他不理解,只觉得愚蠢。
言奴轻笑:“木头美人么......”
再次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词时,约摸是一周后了。这次不再传言木头美人如何怪异,反倒多了些人的气息。
“你刚从春风楼回来呢?”馆里的男倌问道。
“是啊。可惜没见着那木头美人,我倒是挺喜欢扑克牌的。”另一个答到。
“这么说,扑克牌这东西果真是从她那儿流传出来的?”
“坊间都是这么说的。”
言奴没再听下去,渐渐走远回到房里了。
他知道“扑克牌”。那是最近流行的新鲜玩意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屠夫走贩,无一不揣副扑克以彰潮流。
言奴厢房里,一只黑褐色鹰隼眯着眼立在案几上。
见了来人,也仍旧不动如山。言奴抚了抚它的后背,把刚写下的纸条系在右腿上。
鹰隼猛然睁目,一展翅蹬脚飞出窗外,冲向远方。
言奴见了那鹰隼,就知云蜂阁里或许早已察觉白珥的异常。
他的任务,理所当然就是监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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