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声响“啪”的一下通上脑里的电路,像是印证她心底异样的直觉。
言奴平日里不放过任何黏她的机会,便是分离,他也是端着姿态的,主动赶她倒是第一次。
太怪异了。
她脑子还在自顾自思索,身体却已经先于意识冲进去。
进了里间,看见被摔在地的是杯子,碎在被水浸湿的地毡上。
床上,言奴蜷起身体,面色痛苦,额角和脖子隐隐爆起青筋,人已经在直抖,却只从紧抿的嘴中溢出一两句哼声。
白珥这一看,着急了。她急腾腾迈到他床前,转了一圈。
又一圈,然后再没下文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那准爸爸,对着快要临产的妻子手足无措,一点办法也没有。
言奴似觉察声响,扭过头睁开眼,等看到是她,笑了。
那是从汗水里沥干的笑,极其寡淡。
笑得白珥有些怔愣,一片空空的脑子开始咔哒咔哒地倒着回忆带,方才匆匆忙忙间没来得及注意与细想,这么往回看,很多事都有了答案。
那解催|情|药的浅绿瓶子定然不是解药。那种形状和样式的瓶子只有言奴才有。
那是他的药。
催|情|药光她听说的种类就不少,各有各的功用。且不说言奴该不知被下的何种药,即便知道,也总不能有预知能力的刚好带了它的解药。
何况多数催|情|药是没有解药的。行鱼水之欢就是最好的解药。
那绿瓶子大概率是毒了,或许本是用来对付左相的,在打斗争执中,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滚入床底。
好在,这毒估计并无大碍。言奴胆敢吞下,说明并不会致死致伤。
言奴此刻浑身痉挛,皮肉像被推动,一层推着一层颤动。可言奴生得正正好,分不出多的脂肪赘肉,于是看着只好像是躯壳在抖。
抖得受不住了,再把手紧紧攥住,攥成拳,一下一下捶打在身上,好能缓缓疼痛。
白珥见他的模样,那天圆儿瘫软的大腿总是面前晃动,忍不住把手递给他:“你要是忍不住就咬我吧,不用收着力。你知道的,我皮糙实得很。”说罢呲牙笑笑。
他目光复杂地看她,看着她长着薄茧的手,拱起背,一把扑向她。
这猝不及防的力道,摇得她趔趄几步,她急急点了两下碎步,稳住下盘,担心这一摔要倒在身后的碎杯子片里。
待站稳了,腰上却吃痛。
是言奴咬了她一口。
的的确确是没收力,咬得很结实。隔着层层叠叠的衣物,还能感觉到他牙齿的力道,疼得她想条件反射抽他。
但低眼看见那人的可怜模样,抬起的手挥了把空气,就不了了之了。
他痛,她便也自甘陪着他痛吧。
出于情理都该如此——是自己没多加思索,亲自把毒喂给他。
白珥站着没动了,任由他咬着,无自觉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柔顺的发。
他的长发缠着她的指头。这般柔滑的发,却能缠得这样紧,如同蛛网,黑黑密密,一把网住,从不给猎物逃跑的机会……
“姐姐有想问的吗?”言奴不知何时松了牙口,从腰间仰起头颅望着她说道。
“你骗我用毒压制情毒。”白珥垂眼看他,低低地说。他裸着上身,从这个角度垂眼看去,能一眼滑过他漂亮的肩线,腰线。
言奴抚上白珥腰间被咬的那处,“我从未说过那是解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我早猜到你又会这么说了。”白珥道,语气间带着些许自得的意味。
言奴睁大了眼,愣住了,不等她说完,就抵在她腰上吃吃笑开了。
白珥见他笑得要喘不上气来,皱着眉头说:“你,还行吗?怎么笑成这样?还疼吗?”
她顺着坐到床边,好让他能不用坐起身挂在她身上。言奴躺下后,仍是在笑,笑得更欢了,笑声毫无阴霾,丝毫不见方才的苦痛。
白珥再次摸不着头脑,以看傻逼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拉起堆叠在床尾的衾被给他盖上。
等他笑够了,笑尽了,才听见他说:“自然还是疼。但这药疼起来也是一时一时的,现在好了许多,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再犯。我也是第一次用,不好说。”
“噢。”白珥道:“那样,我在这陪着你吧。反正我回去也没别的事。”
“那叫黄苏的公子……没要姐姐吗?”
“他呀,自然是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
“姐姐不高兴?因为他不与姐姐吗?”言奴一眼不眨地看她。
白珥摇摇头,沉着语气说:“只是我不大喜欢这样。那些姬子很痛苦。圆儿就是……”
言奴沉默两息,才说:“或许姐姐不大熟悉春风楼。但今日宴上也该猜到圆儿那事的缘由”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没有谁不在乎节操,尤其为女子,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自甘堕落,卖身为生……圆儿她该是不愿委身那秦然秦二公子身下,她刚出阁不久,想要守着贞节。那些个地方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毁去贞节,破了身,再矜持保守的女子也会变得孟浪。要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所谓公子说了算。”
“你也这样觉得吗?阿言?”
“可是我不这样以为。”白珥拉起他的手按在他的心胸上,坚定而有力说道:“一个人的贞节,节操从不在身下那条窄小的通道,在这里。这里极宽广,唯有如此大的地方才是它的归处。”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白珥总觉得手下的、言奴的心脏在噗噗跳动,一下快过一下,震得她手心都要发麻,要发汗了。
她忙撤开手,眼儿慌乱地四处瞅,瞅过绣着不知何种花的衾被,瞅过一旁晕睡得死沉的左相,心中懊悔,这副样子不知如何又该被言奴抓着嘲笑了。
寂静维持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言奴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应该啊。
白珥去看他,刚触上目光,只听见他咳了一声,淡淡道:“姐姐从前问我,那方宁普怎么死的……现在呢?想到答案了吗”
“还没呢。但是,我现在觉得已经不大重要了。从前……从前要知道只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知道要做什么,初初来时,只想给自己找件事情做,抓住这点好能不去想有的没的。
若真要问,探方宁普的死因重要吗?云蜂阁的任务重要吗?平心而论,还真不是。原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对这些人这些事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该沿续原主的人生轨迹,继续做些什么。
只是慌慌忙忙间,先按着原先的节奏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姐姐,如今想听吗?关于方宁普的,关于我的,关于云蜂阁的事,我都能一一说给姐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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