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这一年
何丹云二十二岁,个子不高又穿一身白色镂空针织半身裙,更显得整个人十分小只。她齐刘海的脸上一双小鹿眼灵动非凡。
看苏任语愣住,她哈哈一笑细长的腿几步上前,歪头仔细看了看他,十分可惜地摇摇头:“你怎么没有以前帅了啊?不过多了点沧桑感,比以前有味道了……说起味道嘛……”
何丹云突然凑到苏任语身边闻了闻,有些奇怪地说:“怎么没有那种味道。他都来这么久了,你们居然还没做过?”
何丹云对辨别气味有惊人的天赋,她学了精细化工之后,在法国进修调香师。以前她就和苏任语聊过,香味的极致是荷尔蒙的味道,还经常凭借味道分析路人的关系。
苏任语往后退了半步:“丹云,和你说过,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许愿把苏任语拉到自己身边,防备地看向何丹云:“你离他远点。”
她却对许愿做了个鬼脸:“讨厌鬼,听说你出车祸了?居然没死啊!”
许愿没好气地说:“是啊,让你失望了。”
“但你居然……”何丹云笑嘻嘻地做了回盯裆猫,“难道伤了那儿?那可真是普天同庆!”
许愿拉住苏任语的手,轻声说:“小语哥哥,我想回去了,我们走吧。”
何丹云笑得更开心:“莫非我猜中了?!”
许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任语拍了下他,轻轻摇了摇头,许愿忍住气坐到了沙发上,一脸不爽地瞪着何丹云。
而何丹云则继续对许愿翻白眼。
苏任语对这两个人猫喵狗汪级别的闹腾无语,看向吴泓:“师兄,你带她来干什么?”
“不是他带我来的,是我主动来的。”何丹云后退几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人过去坐,但是站着的两个人没有动。
吴泓摇头叹了口气:“小语,你离开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们都很想你。”
“师兄,你知道我走得很狼狈,这么长时间都没脸和你们联系,所以叙旧就算了。”苏任语打断了吴泓的话题,“我希望你能尽快带许愿回去检查,评估他的心脏状况。”
许愿在沙发上站起身:“你也想我走?!”
“许愿,安静。”苏任语沉声道。
“许总也是这么交代我的,但是我看小许总并不想回去。所以这个任务,还真是够为难我的。”吴泓耸了耸肩,从冰箱拿出矿泉水,苏任语摆了摆手拒绝了。于是他自己拧开水喝了一口。
许愿看着苏任语一字一字地说:“我的状态很好,不需要回去,别让我回去。”
“我这次来,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小许总。是为了你,小语。”吴泓慢慢地拧上瓶盖,“回来吧,我这边需要人手。和医院也协商好了,只要你同意。”
许愿闻言紧张地看着苏任语。
苏任语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是因为何老吧?”吴泓理解地点了点头,“那段时间我在国外,等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联络不上了。其中的原因我也了解了一点……”
许愿眼神深沉地看了何丹云一眼。
“何老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是有些糊涂。过去了就算了吧……”
苏任语笑了笑:“师兄,你怎么帮着我大方呢?那起医疗事故,我根本连资料都没见过,带的两个实习生就被判定非法行医无证上手术台,我莫名停职背处分。你们可以算了,我不能。”
苏任语离开协H医院,是因为一起他没有参与过的手术。当时,他手下的两个实习生在错误的时间被赶上手术台执刀了一次“简单”的手术,病人却因为这个手术发生了严重的术后并发症导致死亡。
而那两个实习生在上这台手术前,还没有拿到医师资格证,直接被判定非法行医。医疗事故鉴定结果上,那天原本空白的主管医生签名栏里,出现了苏任语的名字。
那里本来应该有的名字,是他的老师“何勉”,两个实习医生的带教老师。如此拙劣的手段,苏任语几乎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被老师抛弃了。
至于许愿告诉他,何勉寿宴那天晚上本来会发生,但却没有发生的事,只是这个结果增加了一个理由。
苏任语轻声笑了下:“师兄,何老现在应该很重视你吧?”
吴泓摇摇头:“小语你误会了。其实我从刚才就想说,何老他……不太好了,希望最后能见见你。”
苏任语闻言闭上了眼睛:“他……怎么了?”
“中风。知道的人不多。但情况很不乐观。”
许愿在旁边哼了一声。
“哥,你知道他怎么中风的吗?”何丹云姿态轻松地靠在沙发上,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我气的。我告诉他,我怀孕了。”
苏任语很吃惊,他熟悉的何丹云是一个开朗单纯的女孩,总是带着真诚的眼神,而不是现在这样轻佻、神经质,以及充满恶意。
“哥,你还真信啊?哈哈哈,气他是真的。但我没怀孕。”何丹云收起笑脸,“你不知道他那时的表情,好像损失了什么重要的……财产。对,财产而已。”
“可是……为什么?”苏任语脸色复杂。
“都2020年了,他居然还想着搞和亲政治婚姻这一套,我觉得好没意思。他还自己装得师道尊严不可侵犯,私下里倒是和一堆女学生不清不楚。”
看苏任语不说话,吴泓解释道:“这一年多来,陆陆续续有女生举报他。”
何丹云嗤笑一声:“大家沸沸扬扬的闹me too,你们那学校居然还想把事情压下去。都有学生去堵我妈了!哼……他要不中风,我妈本来要和他离婚。”
苏任语在何勉身边时,一直专注学业,记得何家夫妻和睦,女儿聪明伶俐。他那时还经常去何家吃饭,师母也是著名学者,保养得当气质过人,包的饺子特别好吃。
苏任语问:“……师母现在还好吗?”
“我妈难过了一阵,现在已经没事了。老头躺在床上动不了还挺好,有护工照顾他。我妈准备重新出山拼事业了,下学期会去学校开一门课。”
何丹云突然想起什么笑了笑:“哥,你知道吗,我爸之前还想让我和你结婚。”
何丹云没从苏任语脸上看到预期中的表情,有些惊讶地看了下许愿:“你坦白了啊?”
许愿没什么好气地说:“不然呢,等你来说?”
“你真是个讨厌鬼!讨厌死了!我还以为能看到我哥露出精彩的表情呢。”
何丹云气呼呼地坐正,对着苏任语继续说:“哥对不起,我爸这事做得不地道。他要强拉你做他的女婿也不问问我的意思。那天晚上我和这个讨厌鬼真的没什么,我当时气不过他老霸着你,就使了点小花样发信息留房卡。”
何丹云提到的细节和许愿的有一些偏差,苏任语回头看许愿,却只见他低着头。
但细节的偏差比起别的已经不重要了,苏任语收回目光,沉声说:“所以,你们当时都觉得我会答应何老的要求?”
何丹云和许愿闻言都一怔。
“小语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
苏任语疲惫地让他别说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当时是不是认为,我连这种要求都一定会答应?”
许愿咬了咬嘴唇:“我没有把握。”
苏任语一阵心痛。原来他不相信许愿,许愿也不相信他。这本该让一直以来背负的自责的他感觉轻松一些,但他却更加难受。
七年,他们在一起七年。他也曾经用心地,认真地,赌上了一切去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苏任语的手动了动,是许愿牵着他晃了一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苏任语对吴泓抱歉地笑了笑:“师兄,我今天状态有点不好。本来应该给你接风,一起吃个饭的。恐怕得改天了。”
“没事。也是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就把丹云带来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拿她没办法。我这几天会一直在这边参加一个交流会,我们完了再联系。”
何丹云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苏任语的状态,也忍住没再说。
回去是许愿开的车,苏任语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一路上许愿路过了一连串的大型超市,他犹豫着问:“那我们还去买东西吗?”
苏任语摇摇头:“不用了。”
这一来一回市区,回去天已经全黑。
陆谦言躺沙发开着电视放着综艺节目,但他自己却没有看,一个劲地抱着手机一边回消息一边笑。见他俩进门也没动窝:“你们买什么了?今晚吃啥?”
苏任语没回答他,一路径自上楼去书房关上了门。而许愿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和陆谦言交换了一个面面相觑的表情之后,也回到了房间。
陆谦言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在消息框里打字:“两个室友吵架,气氛僵硬,我好饿。”
像极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
他最后还是找了个理由,跑去敲了苏任语的门:“你回来的时候加了油没?够我明天开去机场吗?”
照他们这个状态,他看来要实践承诺亲自出马把许愿押送上飞机了。
苏任语摇头:“不用了。”
陆谦言挠头:“那这是啥意思,你们又把分手弄到了什么新高度?”
“我也没准备和他和好。”
“行行行你说了算你最大。”
陆谦言抱着手机在他屋里说觉得他这里空调温度最凉,磨磨蹭蹭半天不肯走,想要问什么,但明显知道问不出来,所以决定放弃,还一边笑嘻嘻地拿着手机继续看综艺。
苏任语扔了副耳机给他:“戴耳机或者出去。”
“哎,你别说,这个阮斯轶上综艺的时候还真好玩……哈哈哈。”
苏任语被他搅合得头疼,起身准备把书房让给他回去睡觉。
陆谦言却锁了手机屏幕问:“可乐也没买。看来你是想清楚了,决定扔了吗?”
指的是他俩的感情。
“说真的,我不甘心。”
陆谦言用力理解了一下:“那不如……和他来一发,看看还有没有感觉?”
说完这句话,陆谦言痛叫着逃出了书房。
苏任语在书房处理完邮件已经很晚,等他躺在床上,门被敲了几下,他以为是陆谦言又跑来,回了声:“我困了。”
门打开,许愿委委屈屈地从门后露出头:“小语哥哥,我有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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