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疼疼你
埃米尔认真地看着苏任语，他长睫毛下的眼睛十分深情，最后这深情褪去，他故意遗憾地说：“还是不行吗？唉，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老让我伤心。”
苏任语看他是开玩笑，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别爱。”
埃米尔捂胸口做心痛状：“你真不适合做心外科医生。”
苏任语含笑：“像你这么博爱，为你伤心的人更多。”
“那也比你好。你啊，看上去谁都爱，其实最狠心，连自己都不爱。”
“哈哈哈……”苏任语举着含糖可乐喝了几大口，心中感慨万千。
埃米尔和他交浅言深，可谓相见恨晚。他没想到成年后兜兜转转，不抱任何希望地撞进了这间新医院，居然能认识这么一个奇妙的人。
不愧是来自阿拉丁神灯的家乡。如果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他们一定会成为人生至交。可是他运气很差，从小到大越想要用力抓紧的，却从来都留不住。
此刻他俩的呼叫器各自响起，两人看着呼叫器苦笑，埃米尔站起来伸出手：“我今晚就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谁陪你喝可乐？苏，努力先爱自己一点吧。”
苏任语郑重地回握他的手：“你也是。要是王子做不下去了，记得回来。”
两人转身快步奔向各自的方向，转身时脸上的笑容都化作黯然。
*
全世界几乎所有医院的手术室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却十分相似的味道。
这种味道混合着消毒水、酒精、麻醉剂、以及弥散在空气中经年不散的血液味。它令所有旁观者感到神秘而刺激，让患者感到紧张与恐惧，却让医生们倍感亲切与安心。
苏任语做完手术摘下口罩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深深吸一口。仿佛这些味道可以麻痹他的神经，一直麻痹下去，他就可以一直做那个人人都爱的苏任语了。
然而走到手术室隔间，打开小冰箱拿出里面的可乐，他又想起埃米尔说他不爱自己。这该死的中东人，走就走，还跟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学会了杀人诛心。
可乐瓶被拧开发出哧地一声，苏任语现在把平时的饮料都换成了含糖可乐。糖分，让大脑喜欢，但却让细胞害怕。世上也就只有爱情这种东西和糖分一样复杂了，一面带来极度的精神愉悦，一面又制造成吨的麻烦。
但一早拒绝护士送来的咖啡时，苏任语想得很简单，他只是太苦了，想要很多很多的甜。直到伤了身体，才发现自己不配。
那天许愿不告而别之后，苏任语联系师兄吴泓再约吃饭，果然得到师兄已经返回B市的消息。苏任语不作他想，只当是自己的办法奏效。
但何丹云却因为学校放假，留在G市玩了几天。精灵古怪的小姑娘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和苏任语再像以前那么亲厚，就自己乐呵去了，也没怎么打扰他。
只在离开前约苏任语一起逛了次街。结果姑娘却直接带他去了太古汇，眼都不眨地刷了一大堆奢侈品牌男装。
看她又在一群店员的怂恿下拿起领带在自己胸前比划，苏任语无奈地说：“我真的用不上。”
“那是你的事。我买我开心。”何丹云把领带交给店员，“这两个颜色的不要，其它的都包下来。”
“小姐姐的男朋友这么帅，配哪个都好看。”遇上豪客，店员依旧训练有素，笑得非常克制，和诺德医院里受刁难还标准微笑的护士们不相上下。
“他不是我男朋友。”何丹云不高兴了，“他是我哥。没人配得上他。”
苏任语对店员耸肩笑了下，“好，妹妹最乖了。今天买到你不想买为止，哥都陪你。”
何丹云一怔，接着咬了下嘴唇，最后拿了块口袋巾终于算是买够。但在埋单的时候却依旧推开苏任语的卡说：“用我爸的。这是他欠你的。”
让店员帮忙把购物袋送去地库里的车上，苏任语终于得到一个当哥给妹妹埋单的机会，刷了两个意式冰淇淋，两人靠在商城的扶手上吃。
何丹云吃了下自己的，被酸得皱起鼻子，她不甘心地看苏任语手里的：“看来还是你的巧克力味更好吃！”
“尝尝？”苏任语自然地举着手里的冰淇淋让她舔了一口。
何丹云却在舔了这一下之后，看着苏任语眼圈一红，终于忍不住，任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大眼睛里掉出来。
苏任语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再多隔阂怨气也先放到一边，他叹了口气，温声说：“好了。又没怪你。”
“可是，可是……”何丹云说不出话，转身背对他，一下一下地耸着肩把冰淇淋大口吃完，这才又转过身，“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这话如此耳熟，苏任语心里一苦，取出她刚才买的那块口袋巾给她擦了擦眼睛，“变难看就不要了。”
“讨厌！那也是你先把我眼线擦花的。”何丹云又哭又笑，接过口袋巾自己按眼角看天空。
“哥。你知道追求我的人很多吧？”何丹云说话的时候还有点一抽一抽的。
苏任语语气跟哄孩子一样：“嗯。当然知道了。”
小姑娘从小长得美，又出自高知高/干家庭，从苏任语大学去何家第一次见到十来岁的小丹云时，她身边从来没缺过追求者。
“那些人也都对我挺好的，但是我就你这一个哥。你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对我好也从来不图我什么。”
苏任语大二入选何勉的课题组，那之后的近十年里，他替何丹云写过作业、赶过烦人的追求者、带她逛街吃东西甚至替她开过家长会……从小没怎么受过家人照顾，独自长大的苏任语，对家人有格外的期待。他对何丹云做足了一个亲哥能做的一切。
所以他也是有所图的。只不过图的是亲情。
“我爸对不起你。可是我和我妈都认你啊。哥，我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但是追我的人都很厉害，谁欺负你，记得还有我。我能帮你搞定！想去危险的地方也告诉我，我帮你找保镖。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何丹云一边说，一边又要掉眼泪，苏任语刮了下她的鼻子：“丹云，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我从来都承担得了后果，所以不用担心。而且哪有当哥的让妹妹保护的？”
何丹云长长吸一口气，把眼泪全都收回去，“哥，以前我只想着自己，以后不会了。但是你，以后遇上事儿了，也想想我好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很多人，都想关心你。给我们一点机会好吗？”
苏任语笑，张开双臂，“现在就给你机会。”
何丹云扑到苏任语怀里紧紧抱住他，“以后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委屈自己，但是也别再消失了。”
苏任语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这些天里情绪中一直不停交叠着的失望和失去，被这个真诚的拥抱安抚了。
被何勉抛弃的时候，他以为再度失去的亲人还在。
“好。我下次去B市，还要去你们家吃饺子呢。”
“好！我回去就跟我妈学！韭菜茴香豆角芹菜，我给你包！”何丹云从苏任语怀里露出头。
“一言为定。现在不难过了？”
何丹云啵唧亲在苏任语侧脸，“要是能再吃一个冰淇淋，我就不难过。”
苏任语把胳膊一伸，让何丹云抱住，两人往冰淇淋店走，“要巧克力味的？”
下午，苏任语把何丹云送到了机场。她下车的时候，立刻有长得十分亮眼的大男孩过来帮她提行李，一看就是等了半天的。
苏任语取下太阳镜和男孩友好地招了招手，对何丹云说：“死丫头，看样子还是专门飞过来接你的？”
何丹云眨眨眼睛：“你要不喜欢，我下次换一个。”
苏任语大笑：“你喜欢最重要。”
“嗯。我喜欢最重要。你也是……哥，等你下次见！”何丹云在手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顺势抽走了苏任语的太阳镜戴在她的巴掌小脸上，笑嘻嘻地跑了。
男孩对苏任语客气挥挥手，亦步亦趋地追在何丹云身后进了候机楼。
他笑着收回目光，却在副驾位置上看到何丹云留给他的一副新太阳镜。
果然还是妹妹最会疼人。
*
住在诺德医院心外科病房的阮斯轶，因为经纪公司依旧我行我素不顾医嘱强行安排了几个通告，让他的病情出现反复。这直接导致他正式出院的时间不断地延后。
阮斯轶像是习惯了一样又躺回病床上，不怎么在意。但苏任语却发了火，叫了他的经纪人过来狠狠地训了一顿。
经纪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平时温和好说话的苏医生居然这么凶，平时在娱乐圈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舌如簧全拌了蒜，一句对不起硬是被苏任语怼成了“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
护士们偷偷路过大开眼界，阮斯轶蒙在被子里忍笑忍得快缺氧。
最后阮大牌的经纪人发毒誓一定要以病人的身体作为第一考虑因素，苏任语才收了招。
等经纪人走后，阮斯轶从被子下露出憋红的脸：“苏医生，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你的监护人，应该要对你的身体健康负责。他的其他身份我不关心。”苏任语还在余怒中，即便是平静地说话，听上去气也不小。
“上个月我就成年了。不过听你骂我经纪人实在太爽了。一个脏字都没有，就能说得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哈哈哈哈……”
“成年人就要对自己的身体更加负责。”苏任语看他笑的那么厉害，也平息了气愤，“我刚才那么凶吗？”
“可凶了！但是超帅！”阮斯轶抬手比赞，拍了下脑门，“哎呀我怎么忘记录下来了。把这发你超话里，大家能爱死你！”
阮斯轶在住院期间不懈努力，不仅拿下了苏医生超话小主持人位置，还成功打入了医院内部的“嗑苏团”，把苏任语后援会发展壮大。
苏任语之前的患者们也加入到后援会里，每天在超话打卡，互相交流从前偷偷拍下的苏任语珍藏照片，分享被苏医生温言软语治愈的经历。
在阮斯轶软磨硬泡之下，苏任语同意了在阮斯轶在病房开直播和粉丝聊天。结果阮斯轶居然捧着手机把苏任语框到了镜头里。
苏任语一句：“你又不听话啦？”也顺着麦进入了直播。
直播间弹幕疯狂尖叫“卧槽！”
【拍医务剧？】
【终于看到宝宝了！】
【好特么帅的医生！】
【声线杀我！！！】
【眼神眼神！我愿意为了他病一次！】
【三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
阮斯轶笑眯眯地解释是真医生，又对大家抱歉地解释自己躺回医院啦，但是一切都还算顺利。而且医生特别帅。
有阮斯轶的人气，#帅逼医生#没过多久之后就登上热搜的小时榜。
大家在话题里分享着自己就医时遇到过的各种帅哥美女医生，还有医务工作者的辛苦，医学生们也疯狂吐槽自己沉重的学业压力。
适逢高考填报志愿前后，各大医学院纷纷加入话题宣传自家，连卫生部官博也借机宣传了一波关爱医生的话题。
苏任语注册过就没什么时间用的微博账号被后台主动加V，大家一波疯狂关注。
众多关注人之中，有个不太起眼的企业蓝微“iYU”，备注是：智能医疗机器人公司。紧挨着这个账号的另一个关注人是“许愿，方隅集团董事。”
但是苏任语的账号一晚上增加了六十万粉丝，他当然没有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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