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鸡刚打鸣老毛便起床了,先练了练枪法,洗把脸,他便提着枪往三十八师赶。
老毛到三十八师的时候,那边已经闹将起来,一群人围着一处地儿,挤挤囔囔水泄不通,他费劲拨拉开人群,便见祁淮正站在沙坑中央,一个利索的过肩摔,将一名士兵狠狠摔在地上。
那士兵挣扎两下,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祁淮却紧接着一脚踩上他腹部,军靴用力,直接便将人压趴下。
“一、二、三......七、八、九、十,厉朝胜!”张力扯着嗓子吼,声音传出去大老远。
祁淮再赢一场。
周边的士兵们顿时哀声叹气:“又输了,怎么那么没用啊!简直丢咱们乙区的脸。”
“那小子说在座的我们都是垃圾,结果还真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能打就给老子下来,尽上去丢人,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你行你上啊,你上去还不是被打的份,只说不做!瞎逼逼!”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说,那名士兵还是被抬了下去,紧接着又一名士兵冲了上来。
老毛悄悄从围观的军队里退出,嘴角微抽,他还以为祁淮要干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结果裤子都脱了,就给他看这个?
不是,你个被极限训练的兵,欺负这些没打过正经仗的兵,你老脸不红吗?!
训练祁淮三年,老毛可说是十分清楚他的实力,在他看来,这就是以大欺小,□□裸的欺凌。
虽然这场比试没啥好看的,不过给这些人一些教训也是好事。
老毛也没打算打断,他转身打算回去,正撞上闻讯赶来阻止的将官,这将官他认识,名叫胡安国,负责乙区三十五师到三十八师的调遣,是西北派系四位大将之一,善使枪,想当初他还指导过他。
眼见着胡安国就要去叫停这场比试,老毛长.枪一横,忙将他拦住。
“你谁?居然敢拦老——”胡安国愣住,张口就要训斥,然而眼前的枪却让他彻底愣住。
枪长一丈三尺两寸,通体黢黑,银色枪头尖利,上面有黑色的缨子,整个枪身上隐隐有虎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枪,他认识啊!
抬头看持枪的人,发现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老脸,胡安国又有些不确定了。
“你是——”
老毛淡然道:“出去说。”
他此时声音却不同于和祁淮说话时的粗犷,反而有些斯文之感。
一听这声音,胡安国就知道是谁了,忙恭敬地跟着他出去。
少顷,等胡安国再次回来时,祁淮又打败了五个人,他直接驱散了要来干预的巡逻军,着人搬了个椅子在高地上,远远观望着这场比试。
虽然心头还有些狐疑,但对“老毛”的信任却让他无端相信他的话,相信这厉朝真的不凡。
这场比试从早晨比到了傍晚,众人震惊地发现,在这种车轮战的情况下,他们依旧无法胜利。
这还是对手没有拿武器的情况,要是在战场上,他岂不是一刀一个小朋友?!
没冲锋在前面的土老冒们震惊了,这厉朝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怎么就那么能打呢?
太阳落山,天色黑沉,胡安国让人把椅子收了,越过人群走到了中央:“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比!”
众人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出来发言的是乙区四大将之一的胡安国,顿时都噤声了。
军队里等级分明,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胡安国将围观的众人驱走,单独把祁淮叫了出来。
哪怕经历过数场战斗,少年身姿依旧笔挺,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但那眉间的坚毅之色,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未来可期。
“你小子身手不错啊!”胡安国拍了拍祁淮的肩,先假模假样夸奖几句,最后才直入正题:“厉朝,你知道,军令如山对吧,本将现在问你,你可不能撒谎,你告诉我,你和厉元帅是什么关系?”
厉元帅?
少年一双黑亮的眸中满是疑惑,待察觉到胡安国打量的视线后,他方立正道:“报告长官,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他可是看得清楚,那位对这厉朝如同护崽子似的,着紧得不得了,况且你既然都姓厉了,又怎么能说没关系呢?就算要隐藏身份,也该说“只是同姓”吧?
或许是小孩子涉世未深,才扯这种一看就穿的谎言?
胡安国逻辑自洽想通了,看祁淮这“小孩子”就不由多了几丝长辈的慈爱,他再次拍拍祁淮的肩,说悄悄话似的道:“你放心,我都明白了,我这人嘴巴紧,不会打乱你们的计划的,你小子可得小心行事,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之处,尽管来找我!叔叔我虽然只是个三品的威武将军,但在这乙区也算是说一不二。”
祁淮:“......”你明白什么了?他又需要放心什么?还有那叔叔,这怎么还带自升辈分的?
仿佛察觉到了祁淮的怨念,胡安国变本加厉,从拍祁淮的肩膀上升到拍他的头,还语调温和地安慰:“叔叔也知道,以你的身份来这小小三十八师委屈了,但从基层升起对你未来有好处,元帅也是一片苦心啊。”
祁淮:“......”
他什么时候又多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了,这乙区的人,莫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祁淮知道胡安国必定是误会了什么,但他此刻也猜不出来具体,从他问的话来看,应该是和厉元帅有关,但厉家军传承百年,哪怕和西北军合并后,随厉姓的厉家家臣也不少,不是随便哪个都能和厉元帅扯上关系的,但胡安国能这样说,那他必定是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难道是因为他今天使的功夫路数?
尖刀营教导的枪法和身法均脱胎于厉家,是厉家祖传功法的简化版,或许便是这个让胡安国误会了。
听了胡安国的口气,祁淮心头其实还有个猜测,但他觉得这猜测太过荒谬,绝对不可能实现,便直接将其摒弃了。
胡安国那种说法,明显是将他当成了厉元帅的继承人,但厉元帅又没见过他,怎么可能选他做所谓的接班人,再说这偌大军营里,不是早就有一位少帅吗?还是征得了三位大将支持的少帅。
想到这里,祁淮又松了口气,面对胡安国时也更为自在:“报告长官,厉元帅和我真的毫无关系!”
“是是是,你们没关系!”胡安国连连点头,但那笑眯眯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他不过是敷衍附和。
祁淮也不恼,随着时间推移,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这位威武将军就会知道,他如今说的都是真话。
第二日比试继续,祁淮又见到了胡安国,这次他抢了张力的位置,做了裁判。
每当祁淮胜利的时候,他都十分兴高采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三十八师万把人,能打的没多少,敢上的没几个,看了比试吓破胆的倒多了不少。
祁淮花了七天挑完了这一整师的人,胡安国一高兴,就说要封他个万夫长,他还是当着一众士兵的面说的,哪怕是隔着不远的距离,祁淮都明显感觉到,那些士兵看他的眼神又异样起来。
不同于之前嫌弃的眼神,现在的眼神中有的是艳羡,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
众所周知,军队升官靠的是军功,虽然这乙区的军功水得不得了,但也不是现如今这种升法,要不是看胡安国眼神真挚,祁淮几乎要以为他在挖坑给他跳了。
偏偏胡安国还振振有词:“你之前在尖刀营的功劳就足够封个万夫长了,甚至校尉都足够,如今到了乙区,当万夫长名正言顺,而且你现在是三十八师第一人,所谓万夫长,万人中最厉害的,那不就是你吗?”
祁淮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拿出军规不可违来推诿,军功晋升,这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则,不能改。
“行吧。”胡安国砸吧砸吧嘴,他现在也看到周围士兵的眼光了,这样做实在是高调,与厉元帅让厉朝历练的目的不符,也怨不得这小子不愿意,看来他是个真正想脚踏实地的。
胡安国更欣赏祁淮了,全师第一总该有个奖励,但厉朝应该不缺东西,他又犯了难,没想到有朝一日,赏人东西居然成了他的一个难题。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初夏的风吹过,还带着一丝炊烟的燥气,让这沙地上的士兵都十分难耐。
“咳咳!”沉思许久的胡安国咳嗽两声,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厉朝啊,你如今是全师第一,你想要个什么奖励啊?白银千两或者精金重兵,都可以。”
这些年他得到的战利品不少,凑一凑应该能讨好这小祖宗,只要他不死,以厉元帅那聪明的脑子,未来必定能推他上位,到时候他的日子会更好过!
眼前的一切苟且都是为了鲜花盛开的远方。
胡安国咬咬牙,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皮球被踢给了祁淮,这可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之所以挑这全师,其实是想激起他们的血性,既然来当兵了,甭管是多是少,心中报国的信念总该有点,想建功立业的心思总归存在。
众所周知,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
要是要了奖励,激起的就不是血性,而是愤怒与逆反了。
祁淮沉吟片刻,最终对着胡安国说道:“那就请将军准备数十缸米酒,请三十八师的兄弟们喝一顿吧。”
烧酒贵,米酒却便宜,请这一顿酒,大概两百来两银子,三品将军两个月的俸禄,也不至于让胡安国肉疼。
胡安国愣了愣,脑子一转,两手一合,大笑道:“好,那我胡某人今天就请全师喝酒!”显然他也已经换算过来这个道理。
周遭士兵欢呼,为这顿来之不易的酒,有酒喝,哪怕是输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输给的也是他们自己师的人。
自己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祁淮听者周围的笑声,唇角微勾,这些人未来都是他的战友,他们会是过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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