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酒,在你的移花宫我不喝便是。”
燕南天素来顶天立地,这样服软的口吻已经称得上前所未有。
然而望舒像是并未察觉,只是道,“你倒是没忘了我的话。”
然后她便做主人样,“移花宫菜色以清淡为主,口味独特,皆是珍馐佳肴,你尝尝看吧。”
燕南天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十多碟菜肴看上去多,实际上分量不足,至少对燕南天这样的人来说,分量很不够。这些菜摆的漂亮,小小一口,宛如艺术品,让人不想吃的欲望多过想吃。
燕南天本没有什么食欲,见了这样的菜色更是没有,只是喝了口茶,直接说起了正事,“我去见了义弟,他的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此番多谢你对他的照顾。我与他说起了还要在此处暂留的事情,他便自告奋勇想来帮一帮忙,好还你救助之情。这事具体关节我还未对他说起,不过我那义弟家中豪富,他又是个乐善好施之人,还是积下了不少善缘,的确能帮上些忙,不知你是否同意。”
甚至这事最主要的推力是万春流,望舒觉得此事也对她有利,这才帮助万春流,
当年万春流在开封能一日误诊导致九十八人死亡是误诊了疫病,不然再怎么诊断,除非是有人蓄意下毒,一天近百个病人也不可能得一样的病然后一起被误诊一起去世。
疫病本就复杂多变,轻症转重有时候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再怎样厉害的神医都无法以自己一人之力对抗疫病。
这件事情让万春流极其自责,为了让自己的医道更进一步有朝一日能够救人赎罪,这才逃入了恶人谷中。
这些年他在恶人谷医术的确有进步,但是恶人谷那样近乎封闭的环境哪里会产生什么疫病,这方面他的研究一直不能更进一步。
望舒将万春流带来移花宫,让他继续治疗怜星,又将怜星曾经的残疾以及自己的治愈方法告知他,让他检查一番是不是又何缺陷。
万春流一开始对被掠进移花宫这件事情其实心有不满,但是见了怜星的病例,又知晓了望舒理论知识的强大,还看到了移花宫各色的奇花异草珍贵药材,已经有些沉醉其中。
他便决定留在移花宫一段时间,他将此事告知望舒的时候,也说了自己当年之事,提了自己现在一心钻研医术救治天下苍生的愿望。
万春流这一说,望舒就想到了一件事情,若说古代疫病,天花绝对算得上最厉害的几种之一,死在这种病毒下的人不计其数,然而到了现代,天花灭绝,孩子都不再需要打疫苗。
以古代的条件来说,只要找到了准确方法,天花算是最容易消灭的疫病。
万春流心结如此之重,望舒便将牛痘之事告知。
其实人痘预防之法早早就有大夫发明,万春流一代神医在医术上的见识远胜望舒这等理论派,望舒一说得牛痘之人不染天花,牛痘毒性逊于人痘,他马上就推测出此事可行,而后迅速开始试验。
他的行动力前所未有,头几日废寝忘食,原本还畏惧邀月之名,后来居然敢对着望舒吼让她多找几头牛来。
望舒心里觉得他敬业有救死扶伤之心,很是敬佩,但贯彻邀月人设,被吼之后立马冷嘲热讽开始威胁表达不满。
好在万春流心急归心急,待在恶人谷那些年也早就学会了能屈能伸,到了马上开始道歉,后面更是知道有再大的脾气都不能在邀月面前发作。
不过随后望舒的行为也得到了他的敬佩。
移花宫中宫女都是相貌端正之人,而得了天花痊愈之后很多都会留下痘印,所以移花宫中并没有人得过天花,为了防止牛痘还未研究出来,天花就在移花宫蔓延,所以实验起来非常麻烦,
移花宫的药园其他人都被调到了其他地方,也不准人出入,需要的药材都是特殊手段送入其中。
而他研究出牛痘,第一个种的人居然是望舒。
望舒对牛痘有信心,所以看似胆大实际上胸有成竹,但这行为也让万春流觉得邀月绝不是冷血之人,若是要实验者移花宫哪个宫女不能当呢?邀月主动担当是责任的体现,是在爱护自己宫中的宫女。
万春流虽然觉得牛痘之法很可行,但未有成功案例,他也不敢保证,邀月身先士卒令他敬佩,所以之后言语之中又多了几分尊重。
明玉功是可以让人身体保持巅峰状态,维持女子青春美貌的功法,换句话说能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牛痘种下去之后,只在手臂起了几个痘,没几天收集完痘浆、痘痂没几天就消下去了,皮肤也依然平滑白皙。
这牛痘引出的人痘毒性似乎又更弱些,不过所有东西都必须经过试验才能初步得出结论,万春流还是太缺少实验对象。
已经开了这个头,便不能半途而废,望舒自然是支持他把事情做下去,不过移花宫只有女性,要进行试验的话不能样本如此单一,所以她便想找些恶徒或者花钱财找些志愿者。
以移花宫的势力,这些事情并不难,但若是多了,实验时间又长了,总会有些不好的名声。
江湖上喜欢编排移花宫的低劣之人无数,他们编排邀月,望舒可以不在意,却不能不在意他们对整个移花宫的诋毁。
所以望舒想要隐秘行事,她先抓了些杀人无数罪大恶极的恶徒关入移花宫的地牢想先做第一期试验,后面继续试验便准备是过段再对外说是宫内扩建要招些苦力,然后徐徐图之。
万春流却觉得天花存在多过一日就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去,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两人还在争论之时,燕南天恰好到了。
万春流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完全劝不住邀月,便想借着燕南天来压一压邀月。
燕南天倒是没察觉他的意图,只听说万春流研制出可以阻止天花的法子,但移花宫因为最近抓了不少人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倒不是怕这些人能攻入移花宫,只是怕他们捣乱使得试验还未成功便天花蔓延。
防护是小事,可天花是天大的事情,出一丝纰漏就可能是无数人命,怎样慎重都不为过。
他自然愿意留下来帮忙。
然而现在他坐在邀月对面,说着义弟也愿意一同帮忙的事,心里却开始意识到他的确是想要义弟留下来,与这天花和什么还人情无关,而是他不想一个人面对邀月。
邀月并非传闻中那么凶恶,他与她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她除了说话不好听外,喜怒哀乐从不掩饰,比江湖上不少汉子还要真上许多,行事手段也称不上多凶恶,并不伤及无辜,这是当时他觉得小少爷是可交之人的原因。
但与一个少年做朋友和与一女子为友完全不同。
若是些大大咧咧豪爽性子的女中豪杰也就罢了,邀月心思细腻,是个明明白白的小心眼,他现在说一句话都得思前想后,唯恐得罪了她,很是别扭。
燕南天一提,望舒才想起江枫家世也非同一般,是个正正经经的高富帅。
她本想直接推给万春流,思索片刻后却道,“此事若成,他的确能帮些忙,不过暂时应该用不上他,他身体才刚刚痊愈,不适合种痘,现在需的是得过天花不会被传染之人或者是身子健壮种痘后能很快痊愈者。”
她道,“你要帮忙都需先种痘。”
这可是不知死过多少人的天花,种痘这法子也还是正在试验中,但听到要用在自己身上,燕南天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是自然,何日能种痘?”
望舒道,“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去找万春流。”
听到这话,燕南天起身便想告辞去找万春流。
望舒转头看他,他脑子一个激灵,身体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了下来。
移花宫的饭菜很是精致,虽然对燕南天来说填不饱肚子,他又不好再叫,浑沦吞枣一番之后他就放下碗筷。
望舒的吃相极佳,然而见他放了筷子,却眉头一皱,也放了碗。
燕南天只一瞧见她的表情,便知道是生气了。
他心里无奈,打算重新再吃一些,怎么也给脾气不好的小少爷一点面子,却听得邀月道,“在我面前不需如此作假,不喜欢口味便说,你不知我身份时还能和我说两句真话,现在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我还以为我面前的燕南天是假的。”
燕南天沉默片刻,坦诚道,“知你身份后,燕某不知如何待你。”
望舒反问,“因为我是女子还是因为我是邀月?怎么肤浅!我原以为你是可交之人!”
燕南天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是木着脸被赶了出去。
待他回到江枫的房间,却见到了房中多了个美貌女子,义弟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他正想问这女子是何人,但瞧见那相貌与邀月有几分相似,心里便隐约知道答案。
义弟也的确如此对他介绍,“义兄,这便是怜星宫主。”
他拱了拱手算作打招呼,那怜星宫主却很是热情,“怜星见过燕大侠。江公子总是提起你,我在江湖上也听过你的名字,此番总算是见到了。”
怜星比姐姐邀月温柔许多,说话也甚是甜美,脸上总是带笑。
燕南天却觉得她态度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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