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对剑

    西门吹雪指责楚留香握剑的姿势与叶孤城的一模一样,楚留香却能做什么?

    一个剑客的本能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呼吸,无法避免、极难压制,短短一瞬间冒出来,就对应在了这柄剑上。

    只不过,还是有地方不对劲。

    西门吹雪目光一凛,用眼神催促:“回答我的问题。”

    楚留香自然一笑:“庄主何必诈我?”

    西门吹雪道:“诈你?”

    楚留香道:“天下之人用剑的姿势,岂非就那么几种?有不同自然也有相似,不过寻常事罢了。”

    这话听着倒有道理。

    用剑包括起剑、挥剑、收剑,单单是起剑的姿势相似,只能说明这个人曾经看到过叶孤城起剑。

    而西门吹雪又怎会想不到这点?

    所以他只是抬起头,瞧着眼前这位风趣自在得过了头的男人,语气淡漠得像在水里捞鱼。

    “我从未诈人。”

    楚留香笑道:“这个我信。”

    西门吹雪又道:“你确实不够像他。”

    楚留香笑得更深:“远远不够。”

    西门吹雪目光灼灼:“所以,你得出剑。”

    陆小凤心头猛然一跳,顿时看明白了这场针锋相对的戏。

    若阿楚不出剑不动手,只是佛陀般在那儿拈花一笑,自是远远不够的。

    那敢问出剑之后呢?

    会不会有资格说“够了”?

    谁能保证他在动手时,不会露出更多与叶孤城的相似之处?

    楚留香只是苦笑:“你一定要看我出剑?”

    西门吹雪的杀气已在此地汪洋四溢。

    “你不出剑,我不会退。”

    陆小凤心口一紧,刚要说话,却见西门吹雪瞪了他一眼:“关心则乱,你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陆小凤竟问:“你知道我在关心谁么?”

    “知道。”西门吹雪不假思索,“你已有点喜欢他了。”

    陆小凤:“……“

    他似被这句话精准地扼住了咽喉。

    而楚留香的漂亮脸蛋,此刻真正体现出了什么叫哭笑不得。

    陆小凤在噎了半会儿后,立刻生气勃勃地跺了跺脚,道:“我是喜欢拿他当朋友,可这不代表我不关心叶孤城的下落。”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知道。”

    陆小凤瞪眼道:“知道了你还动手?”

    西门吹雪竟露了一丝凉笑:“我忍不住。”

    他那丝奇怪的笑,映在楚留香的眼里,却仿佛是一种混合了好奇、自信,以及兴奋的,只属于武痴的笑。

    就好像一点红当初死活都要缠着他比斗,西门吹雪似乎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想着与他动手了。

    更何况,他刚刚才挫败过陆小凤,让一个轻功上无敌的男人吃了亏。

    你叫西门吹雪怎忍得住?

    可不过短短二分之一秒内,他就仿佛被什么厉而尖的东西刺了一下。

    刺他的是西门吹雪的目光。

    这人未上前一步,也未曾疾言厉色,可他那一双眼,似这世上最厉的钉子,已牢牢扎根在了楚留香的面皮上,这目光能洞穿灵魂、也能扼住一个人的呼吸,使楚留香明明脚踩实地,却有一种沉在海河里慢慢窒息的错觉。

    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他感叹了一句,竟也慢慢调整了呼吸,在逼视与锋芒下上前一步,硬是出了笑,笑容似一捧满了的月。

    “陆小凤确实不必插手,我倒也想动手。”

    陆小凤眼皮一跳:“你真要与他动手?”

    楚留香愉快地瞥了他一眼:“担心我?”

    陆小凤听罢,故意把语气拖得有些欠揍:“一个人若是刚刚头痛发作,就与别人动手,往往都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楚留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担心这儿?”

    陆小凤:“你这脑袋要是健健康康,我给你挖一万条蚯蚓。”

    楚留香嗤笑:“一万条太多,十条便够了。 ”

    陆小凤先是瞪了他一会儿,而后重重跺脚:“你若死在这儿,我挖十条还是一万条,你又怎看得到?”

    如此扭捏、却又真诚,也只有陆小凤了。

    楚留香不禁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死在这儿的 。”

    话一说完,他倒是怀了敬重之意,去看那西门吹雪。

    “庄主给我的这把剑,不是叶孤城的剑吧?”

    沉船上除了叶孤城,自然还有白云城的护卫。中间有些人用刀,有些人用剑,这便是他们的佩剑之一,形制上与叶孤城的剑有些相似,但材质却不太一样。

    西门吹雪:“的确不是。”

    楚留香莞尔一笑:“难怪不对。”

    西门吹雪:“什么不对?”

    楚留香道:“分量不对,它太重了。”

    西门吹雪皱眉:“你嫌它重?”

    楚留香笑道:“我若用剑,也绝不是用这样的剑。”

    说完他竟把这大好之剑弃之于地,反而去取了一根削尖了的木头,把木头再是一截,竟成了一把短而轻巧的木剑。

    做完这些,他在陆小凤困惑不解的目光之中看向了西门吹雪。

    “我与庄主素无冤仇,也无生死相杀的理由。庄主就算动了杀人剑,也请恕我绝不下杀手。”

    西门吹雪目光森冷地盯着这把木剑:“你就打算用这样的剑?”

    “正是。”

    他眯了眯眼:“你是在玩剑?”

    楚留香笑道:“玩剑何如玩人?“

    简直是虎狼之言。

    陆小凤竟是一时说不出话,他想不到这世上的人,竟有胆大妄为如阿楚这般的。

    那楚留香却在西门吹雪越发冷酷的注视中笑了笑,道:“庄主所求,无非是一个真相。而在下所求,不过有酒有家,有知己在旁。”

    说完他对着陆小凤眨了眨眼,活泼可爱得简直过了分。

    然后再看向西门吹雪。

    “木剑虽钝,却是轻巧自在,若是三十招内,我手上的木剑为庄主所断,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你听。”

    区区木剑,岂有斩不断的道理?

    但只给西门吹雪三十招的时间,也未必能伤了阿楚的性命吧?

    陆小凤眼前一亮:“那若三十招内未断呢?”

    楚留香笑道:“那庄主今日不退也得退,就连陆小凤,也只能乖乖替我去挖蚯蚓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可以答应,但刀剑无眼,它们未必答应。”

    楚留香点了点头,以他的精明,又何尝不明白,西门吹雪说这话倒不是威胁,而是好意。

    像他这样的高手,一旦动起手来,有时不是想停就能停。即便在最后一刻想要收手,却也是离弦之箭,难收难回。

    到时,若有人性命难保,或者被伤残了一只握剑的手,又怪得了谁?

    西门吹雪道:“所以你最好换把剑。”

    楚留香笑道:“别的剑可没有这把剑轻。”

    西门吹雪猛盯着他与他手中的木剑,冰冷的神色下,竟也透出了一丝古怪的、富有人味的笑。

    “你的确很有意思……阿楚。”

    这仿佛是他第一次叫“阿楚”这个假名,每个字都咬得既轻又急,似乎是承认了对方的存在,又似乎只是好奇与兴奋在作怪。

    下一瞬,西门吹雪的长剑就已出鞘。

    而楚留香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剑竟然能比刚才还快!

    即便给木剑灌注内力,一旦西门吹雪与他交剑,这把木剑根本没有半分留存的机会,它必然会被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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