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戚随阑安静得不像话,他摒退了宫人,独自替姜瑶拆发、梳洗,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他耐心而沉默,姜瑶没有从他嘴里听见一句话。
他放下水红床帏,墨发散落,龙凤长烛跃动的火光透过纱幔,落在他侧脸,他俊逸得近乎妖邪。
在他手攀上来时,姜瑶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手腕上原先的新肉又被划开了口子,姜瑶只是轻轻碰了下便渗出了血。
鲜血赤红温热,落在姜瑶手掌上,她揩去戚随阑手腕上的血,问道:“你手怎么又受伤了?”
戚随阑瞳孔漆黑,深深地望着姜瑶手上他的血,喉结滚动了下:“孤割的。”他扯下纱幔,随意的缠住自己的伤口。
“这样就看不到了。”他摊开手,笑着对姜瑶道。
重点就在为什么要割自己。姜瑶继续问:“割自己做什么?”
戚随阑一动不动看着她,在姜瑶眼神逐渐困惑时他避开姜瑶的眼,半垂着眸子看着手腕,戚随阑睫毛长而浓密,此时略耷着,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略抿。
姜瑶隐约地、不太确定地,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委屈。
“是因为我吗?”她试探地问。
戚随阑盯着她,什么也没说,良久,他露出一个笑容,俯下身,亲了亲她脖子:“怕不怕?”
姜瑶愣了一下,在戚随阑攀上她脖子,伸手解她衣裳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伸手啪地打开他的手。
下意识的动作,在清脆的拍打声响起时,两人四目相觑。
就在这时,姜瑶脑中传来剧痛,头仿佛一寸寸被碾碎。
胸前传来小虫啃食的感觉,她头中顿时好受了一点,才想起方才更衣时把黑衣人给她的荷包藏在了胸口。
那道刻板的声音提醒她:“你还没把荷包给陛下,他们在催促你。”
“荷包里是很凶的蛊,”姜瑶有点心虚:“真把暴君弄死了我还出得去梦境吗?”
虽然使不出仙法,但姜瑶在修真界见过不少歪门邪道,这个蛊就是其中之一。它在修真界排不上名号,但对付凡人基本上是谁用谁死。
“梦主死了你当然出不去,”那道声音道,姜瑶正打算讥讽,又听他用毫无波动的嗓音说:“陛下不会因为这等低劣蛊虫死亡。”
姜瑶从它刻板的声音中居然听出了一丝对戚随阑的尊崇,她觉得不太对劲:“一口一个陛下的,你和堕神很熟?”
修真界叫多了魔头,但戚随阑却是实打实的天生的神体,和姜瑶天生地养的灵体不同,他诞生时彩霞万里,万兽嘶鸣,早已陨落的凤凰与神龙也现出遗世的幻象,金光万丈,在云层间穿梭恭贺。修真界的仙人们都慌乱跪下恭迎出世的神。
姜瑶当时被邪修追得狼狈不堪,正是趁他们这一时的走神才逃脱出去。
她记得很清楚,而瞬息之间,彩霞就被乌云覆盖,烈日失色,金光万丈的凤凰与神龙变得通身漆黑,本是祥瑞,却周身都缠绕上浓重的黑气。
刚出世的神,还没等到修真界欢呼就堕神成魔。
被她这么一问,之前高冷沉默的那道声音话忽然多起来:“尔等凡人懂什么,陛下是吾之信仰,吾从陛下诞世之初就追随他,是他最为忠诚的奴仆。”
虽然它语调依旧是一条直线,但话里话外都有一种洋洋自得,一副很熟的样子,姜瑶忍不住道:“那也没多少年啊,他才诞世两百年,还我没我年纪大。”
那声音哽了一下,被她气到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尔等凡人懂什么,多关心你自己,再不动手你就死了。”
姜瑶这才想起来,她被咬了一下后头反而不痛了,但一直和那道声音说话,她走了会神,这时回过神,才发现戚随阑一直盯着她。
安静寂然,却带有极强的侵略性,直勾勾盯着她。
掌背还带着刚才被她拍开时没消散的红。
戚随阑笑得很温柔,话轻飘飘的:“你在走神。”
姜瑶心觉不妙。
戚随阑将她拢到怀中,头埋到她颈窝,慢吞吞亲过她脖颈的每一寸,仰头问她:“孤让你生厌吗,你看都不看一眼。”
他瞳色很深,带着笑意,像真的在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要不是他紧紧箍着姜瑶,用力到她能感觉到疼的话。
她拍了拍戚随阑的手,戚随阑下意识松开了一点,她亲了亲他的额头:“还差十九下。”
戚随阑面无表情躺到另一边,背过身对着她。
姜瑶把荷包比到他眼前:“不讨厌你,你看,我还为你准备了礼物。”
戚随阑收到手里,眼黑漆漆的,平静无比:“收下了。”
嘴角慢吞吞的露出一个非常微笑的笑容,转瞬又紧紧抿住了唇,他闭上眼,眼睫微微颤抖,像挥动的翅膀。
姜瑶说:“想笑就笑啊。”
戚随阑恼怒地扯走锦被。
姜瑶闷笑。过了一会,戚随阑闷闷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你真的想送我这个吗?”
姜瑶愣了下,怕他发现什么,又觉得他真发现了不会如此平静。
反正这也死不了人,姜瑶道:“自然是想送你的。”
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孤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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