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阑带她来到这个他精心打造的集市，似乎就只是为了给她做个糖人。在听见姜瑶说糖好吃后，他便心满意足离开集市，托举姜瑶上马后直奔向皇城之外。
他一路驾马登上了祁南山山峰，这里有一块空地，他在这停了下来，早已等候在此的胖太监牵过戚随阑的马，而后递给身后的马夫去照料。
另外的宫人递上一个巨大的金彩风筝给戚随阑，风筝做成凤凰模样，双翅张开，尾羽狭长，数根平整光滑的木架子做成凤凰的骨架，整支风筝看起来十分恢宏。
戚随阑蹲下身整理风筝的线，胖太监走到他面前，躬身对他道：“陛下，您叫老奴关注的会试名单，这次刚一出来老奴就特地去打听了。会元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其他榜上的贡士亦是才高八斗，”胖太监谄媚道：“陛下受上天荫佑，重用贤能，连带着大应也人才辈出。”
戚随阑不咸不淡应了下，专注地理着手上的风筝线。
胖太监见他难得有耐心，掩嘴低声又道：“但老奴仔细一查，这些贡士虽则都才华横溢，却有一个古怪的地方，”他把身子低得更下去了一点：“他们都与丞相有或远或近的关系。”
戚随阑头也不抬，低低笑了两声：“倒是有趣。”
胖太监颇为得意。
戚随澜挥了挥手，示意胖太监附耳过来，胖太监忙不迭凑过来，戚随阑的手正好打在他脸上，春已渐深，天不暖不热，戚随阑披着大氅手却冰凉。
胖太监不敢多问，垂头等戚随阑下一步的吩咐。
戚随阑对他道：“你做得很好，孤准你还乡，安度晚年。”
胖太监面色维持再好也不禁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戚随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戚随阑看也没看呆若木鸡的胖太监，拾起风筝朝姜瑶走去。
他把理好了的线交到姜瑶手中，替她举着这个巨大的风筝，感受了一下山上呼呼作响的山风，满意地一颔首：“风势正好，你放起来时不会吃力。”
现下姜瑶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为了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悄悄去学了做糖人，还特地做了一个大风筝。
她牵着手中的线，又看了庞大的风筝一眼，大风筝的骨架上有一个和其他风筝都不同的扣环，戚随阑刚刚就将线缠在这，他缠结缠得很好，是看一眼就知道很有技巧的死扣。
姜瑶小声道：“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戚随阑好似没有被她的疏离打击到，他目光很深，嘴角噙着笑意，长叹道：“是啊，孤的皇后已经长大了，要怎么让她高兴呢？”
姜瑶抿了抿唇，捏紧手里的线：“抓稳了，我扯线的时候你就松手！”
她说着逆风跑开，戚随阑松开手，巨大的风筝摇摇晃晃升上天空，像那天姜瑶瞥见过一眼的凤凰残影。
姜瑶尽全力奔跑，风吹到她脸上，发丝被风吹乱，戚随阑站在一旁含笑望着她，她抬头望着风筝。
在风弱下来的时候，巨大的风筝左摇右摆从空中栽下来。
戚随阑脚尖一点，一个旋身接住风筝，在姜瑶失落的目光中，他把风筝的线缠到自己身上，几下来到姜瑶身边，将她紧紧揽住，足尖踩动几下，将她带动了空中。
大风吹起，风筝巨大的翅膀在此时表现出它独特的作用。
“看下面。”戚随阑道。
他们原本就在山巅之上，此时腾空在天上往下眺望，云雾缥缈，树木葱郁，在远处是皇城宫殿，万户人家。
“这是能让长大后的皇后高兴的吗？”戚随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姜瑶面不改色地俯瞰脚下骇人的高度，抬眼平静道：“很开心。”
戚随阑一眨不眨紧盯着她，看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暗含期待的眸子黯了黯，他压住自己无法靠近她的那股沮丧和戾气，将姜瑶抱得更紧：“你在说谎，你不觉得高兴。孤总是走不到你的心底。”
姜瑶感觉到抵在自己头上的下颔收紧，她心底叹了口气。
她原本就是修真界的花灵，腾云驾雾都是常事，要是她能使用法力直接能带暴君飞到云层之上，飞天对于这里是常人不可企及的一个愿望，但对于她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大风渐弱，风筝微微晃荡，姜瑶现在什么法力也使不出，连忙伸手扣住扣环，正好抓到了戚随阑的手。
戚随阑的手僵硬的蜷了下。
风筝摇晃得更厉害，直直往下栽落，耳边风声呼啸，树木簌簌，姜瑶第一次在吃饭喝水一样的飞上感觉到了刺激。她闭上眼，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急速下落。
戚随阑干脆扯断了线丢弃风筝，借轻功单手抱着姜瑶往下飞。
他说：“抱紧我。”
姜瑶抓紧他的衣裳。
他低低笑了，解开大氅包住紧闭着眼的姜瑶。
姜瑶被结实的绑在他身上，从地上看上去像被揉在一起的两个人。
姜瑶在温暖的大氅中感觉到她贴着的身躯在渐渐变凉，她想从大氅中挣脱出来，却被戚随阑紧紧扣在怀中，摔落到地上那一刻，戚随阑借力带了一下，将她完全包在怀中，他摔得一声闷哼，姜瑶感觉到一直死死箍住自己的那只手松开，胖太监尖锐惊恐的声音响起：“陛下，来人啊，陛下出事了——”
姜瑶扯开大氅。戚随阑面色惨白撑在地上，嘴里呕出一口黑血。
他伸出手挡住姜瑶眼睛，语气虚弱：“别看，难看。”
覆在姜瑶眼睛上的那只手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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