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娉婷笑笑:“只是一只黑猫而已,大概是杀了许多耗子,才沾了一身的血。”说着,她素手轻轻一翻,白皙的掌心里早已是血红一片。
任何女子见了黑猫都会有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然而,孟娉婷竟然敢把一只满身是血的黑猫抱在怀里——撸!
还撸的满手都是血……
姑娘们当即是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金妈妈一看见那个黑猫就吓得浑身乱抖,指着孟娉婷喊:“别过来,别过来,快把它弄走……”
恰在此时,一阵风起,刮得头顶上的树枝哗啦啦地作响。
那黑猫受了惊一般,突然惨烈的“喵”了一声,骤然从孟娉婷怀里蹦了出来,眨眼间便扑到了金妈妈的胸前挂着,锋利的爪子当即对着金妈妈的脸颊抓了去。
姑娘们吓得四散撤开。
“啊啊啊……”
一阵尖锐的惨叫后,金妈妈白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妈妈,妈妈……”姑娘们见黑猫还伏在金妈妈的胸前,一时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急的在一旁不听地喊着金妈妈。
黑猫冷幽幽的吊睛诡瞳警惕地盯着四周,姑娘们被猫盯得有些发毛。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姑娘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子,对着黑猫掷了过去,那黑猫“嗖”地一下,便蹿进了花丛里去了。
姑娘们这才敢上前,围着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金妈妈又摇又喊的。
孟娉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黑猫是她找来的,黑猫身上的血是红花制作出来的染料,是她将黑猫吊在金妈妈的卧榻上的,又趁着金妈妈被吓得慌神之际,在金妈妈的衣领上擦了鱼膏,故意引黑猫来攻击金妈妈,就是为了吓断金妈妈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
只是没想到那黑猫下手怪重的,竟然一爪子抓破了金妈妈的脸。
破了相的老鸨在这平康坊里可是呆不下去的。
只要金妈妈一走,崔大又不在,那她的身契差不多就到手了。
众人送金妈妈回房时,榻上“血迹斑斑”的被褥已经被映月拿出去洗了,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铺上。连带着身上的衣裳,脸上的伤都在孟娉婷的“关心”下,都被姑娘们处理的干干净净。
当夜三更时分,金妈妈的房门开了一个小缝,她从缝隙里探头出来四下看了一眼,然后从里面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布衣,头发用额子绑着,一副村妇打扮,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径直地往后院偏僻的柴房溜了去。
到了柴房门外,金妈妈终于觉得可以松下一口气了,正要推开柴房的门,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金妈妈。”
金妈妈顿时头皮一炸,僵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慢慢转身,瞧见孟娉婷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三步外。
她硬生生地扯了一抹僵笑来:“是娉儿呀。”
孟娉婷问:“这么晚了,妈妈这是要去哪儿呀?”
金妈妈也来不及猜想孟娉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只慌得跟乱草似的,没了个主神,她只好恳求道:“好孩子,你放我一马,我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就没命了。”
“妈妈说什么胡话呢,好好的怎么会没命呢。”孟娉婷慢慢地走了过去。
金妈妈摇头:“你不懂,那野猫就是贵人故意用来警告我的,我若是再保不下武陵春苑,下次来找我的就不是血淋漓的野猫了。”她颤着嗓子低声道,“就是贵人派来的杀手了。”
孟娉婷眸色微晃,心中得意,金妈妈果然以为黑猫一事是沈齐佑做的,便故作安慰道:“许是妈妈想多了,眼下或许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昭王就在外面虎视眈眈的,迟早有一日要拿武陵春苑开刀。”
“昭王再厉害他手里没证据,也奈何不了武陵春苑。”拒她所知,玉娆死的当日,但凡楼内任何与打探情报的蛛丝马迹全部被金妈妈毁了。
金妈妈急的都快哭了,跺脚道:“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明白,你我就是证据,只要他们想,武陵春苑就会变成皇子争斗中的一把刀。”
的确如此,只要他们这些皇子想,他们这些人就可以变成任何“证据”,他们的命根本贱如蝼蚁,微不足道,没有什么比活着的“证据”更有用。
见孟娉婷沉默了,金妈妈忙拉住孟娉婷的手乞求道:“妈妈求求你了,你就当没看见我,放我走。”她怕孟娉婷不放,忙把包袱取下来打开,里面全部是一些金银细软之类的宝贝。
“这些,这些都是你的,只要你放我走。”
孟娉婷低头瞧了一眼,里面没有任何契书之类的,看来她的身契并不在金妈妈身上。
她故作不为所动地叹道:“我要这些有何用,再说了,妈妈要是走了,苑里的姐妹们该怎么办?”
金妈妈既然决定跑路就没有想管过苑内诸妓的死活,但眼下被孟娉婷逮了个正着,若不给个交待恐怕她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
眼珠子一转,她喊道:“身契!”
金妈妈飞快地说,“身契我放在密室西墙多宝阁第三层右起第二个后面的暗格里,你拿了发给大家,让大家自谋生路去吧。”她怕孟娉婷听不明白,补了一句,“你的身契也在里面,虽然你是贵人的人,不在乎这个,但毕竟那个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孟娉婷隐在夜色里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转而道:“可外面都是金吾卫,此刻又是宵禁时间,妈妈如何逃得出去?”
“这个你放心,这柴房下面有暗道,以前盘这宅子是无意间发现的,这暗道竟是直通往永安渠的。”永安渠一路向南,就是长安城南门的安化门。为了能离开,金妈妈也算是豁出去了,连逃生的通道都向孟娉婷和盘托出。
她想了想孟娉婷如今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便怂恿道:“你若想离开亦可通过这个密道离开。”
孟娉婷将包袱重新系好还给金妈妈。
“这些妈妈还是自己拿在路上用吧。”
金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娉婷,这些可都是钱啊,孟娉婷竟然说不要就不要。
孟娉婷见金妈妈不接,便强塞进金妈妈的怀里道:“此去一路凶险,还望妈妈多多保重。”
金妈妈眼眶一红,低头抱着包袱,哽咽着道了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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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金妈妈后,孟娉婷立马去了金妈妈的密室,按照金妈妈所说的暗格位置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的都是苑里姑娘们的身契。
她取出身契,找到了她和映月的那份,其他的重新放了回去。
临出门时,顿了一下,又转身将其他身契全部取了出来。
回到寝卧后,她将映月的身契还给她。
“金妈妈已经逃了,武陵春苑不能再呆了,你拿着自己的身契找个机会溜出去,再也不要回来了。”
映月看着手里的身契,忙问:“娘子呢?娘子不走吗?”
孟娉婷白了她一眼:“我傻呀。”
映月立即道:“那奴婢跟着娘子走。”
“你跟着我做甚?没的倒是连累我。”
映月低下头不说话了,只将身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孟娉婷又取出了厚厚一叠契书交给映月,吩咐道:“这是其他姐妹们的身契,你明早悄悄地给她们各自送去,让她们各谋生路去。”
映月默不作声地接过身契点了一下头。
孟娉婷看了映月一眼,武陵春苑如今就是树倒猢狲散,她能救映月一时,救不了映月一世,遑论她自己还在水生火热中,她接下来要走的路暗无天日,她永远不知道前面哪一步是沈渊,委实没必要再拉着一个人陪葬。
她已计划好,五更三点就走,就从金妈妈所说的密道里逃走。
想了想,终是不忍,她转身拿了纸笔飞快地写了一行小字,折了起来放在一个荷包里。
“这个荷包你拿好,先不要打开。待你送完身契后,立马打开,按照上面的指示逃走,一刻也不要停留。”
映月捏着荷包,杏眼一红,咬了咬嘴唇,泫然欲泣道:“娘子,以后我们还能相见吗?”
孟娉婷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会期待着再次与她相聚。
“有缘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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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二点时,天际蒙蒙亮,第一道报晓的鼓声在承天门上鼓楼里敲响,鼓声自内向外,宛如粼粼水波一层一层地荡开,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早已换好了夜行衣孟娉婷立即动身,趁着天色朦胧时往后院柴房摸了过去。
这个时辰的武陵春苑一向安静地阒然无声,四周无人,孟娉婷很快来到柴房门前。
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沈齐佑的魔掌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推门。
门没开?!
定睛一看,门上竟然上了一把锁。
可她明明是亲眼看着金妈妈推门走进去的。
难道还是说……?
孟娉婷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还是先回去再说。
谁知她一转身,五步开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抱着臂冲她咧嘴笑道:“孟都知,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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