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愧是我

    芝麻的两只长耳朵抖了抖,把脑袋埋进他胸口,装死。

    商飏剑眉瞬间收紧,迈开病号服都无法掩盖的利落长腿,几步走到贝瑾尘身边,拾起沙发上的各式道具一股脑儿全扔进了垃圾桶,又把红酒瓶、披萨盒等垃圾也塞了进去。

    红稠酸臭的红酒混杂着海鲜、芝士,将乳白色的绒毛染得乱七八糟。

    “哎!干嘛扔了!”贝瑾尘起初抬高了嗓门,但等到商飏扔垃圾时声音霎时低微了,“那天你走了后,我就忙着收拾行李了,也没时间找阿姨来收……”

    他不仅挑助理,还挑阿姨,打扫不细致不干净的不行,太细致乱动他东西的也不行,爱搭话聊天、爱窥探隐私的更是绝对不行。他还不喜欢在家的时候有外人在,可偏他一旦投入地画画,就会忘了白天黑夜,吃东西喝水也是随便应付,还曾经吃过坏橘子、酸寿司,闹过好几次肚子。

    家里的阿姨换了不知多少个,有时候青黄不接,所有东西干脆就这么放着,等找到了阿姨才收拾。因为这事,商飏没少说他,不是因为乱,是担心滋生病菌。

    但今天,商飏什么都没说。

    他紧抿着唇,收完了所有垃圾,将杂乱的画板颜料排成整齐方阵,还用吸尘器和拖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贝瑾尘被抱坐在沙发上,提出要帮忙被拒绝后,越看心越虚,总觉得眉头紧锁的商飏在压着火,擎等着收拾完房子再“收拾”他。

    商飏的确很气。

    贝瑾尘是什么个性?2019年5月份的时尚芭莎杂志专访中,他说闲暇时他喜欢宅在家中,收拾房间能带来心灵上的平静,干净明亮的空间更会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一个如此整洁有条理的人,为什么会家中垃圾遍布?

    肯定因为被逼迫穿上没几寸的布的情|趣套装,又被折腾没了体力,只能赶在出差前收拾好行李,在外人面前保持最基本的体面,无暇再顾及房子里一切。

    商飏单手奋力地拖着地砖上的一小块黄色颜料,仿佛那是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打扫完房间,商飏也对这个房子里一切了如指掌了,主卧、次卧、衣帽间、书房、画室、练舞房……一切都规划得很好,但除了衣帽间里小半个衣柜的西装套装、书房里的一层商业书籍、卫生间的一套洗漱用具外,整个房子里没有其他属于他的东西了。

    这里不是他和贝瑾尘的爱的小屋,是他豢养贝瑾尘的金丝雀笼。

    “都收好了?”商飏接过略有些重量的皮质旅行包,状似无意地随口一提,“我想起有份急用文件还在我那边,等下让小柯拐一下。”

    “好啊,”贝瑾尘阖上防盗门,瞄了眼楼道窗外极为厚重的阴沉天色,“那咱们快点,可能要下雨了。”

    上了车,商飏故意单手打字回复某总发来的慰问消息,就从贝瑾尘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址:“小柯,去皇甫区烽山别墅的一区6栋,车速稍微快一些。”

    烽山别墅是商飏第一个从选址、策划、立项、建设每一步都亲力亲为的地产项目。皇甫区位于崮城的最北面,是最郊区的一个郊区,十年前处处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地,市政|府也没有给出任何规划。

    短期内看不到清晰的投资回报,义母商菲菲起初并不支持立即启动这个项目,甚至认为让商飏独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两个月后,中|央下发了几份红|头文件,白纸黑字写明了将进一步加强崮城及周边辐射市县建设,偏僻的皇甫区一跃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烽山别墅更是拔得头筹,吸引了置产者、投资者的青睐。

    一区的这栋别墅,就是商菲菲送给商飏的独立礼物,商飏也随即走上了成立恒飏集团的新道路。后来,商菲菲逐渐退出公众视野,隐居国外并环球旅行,就连商飏都很难第一时间联系到她。

    劳斯莱斯幻影沿着山路平稳向上,黑沉的天空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蜿蜒闪电,轰隆的雷鸣紧跟其后,不过眨眼的功夫,滂沱雨势就模糊了前路。

    靠着远光灯,车子终于在一栋别墅大门前停下。一只德国黑背在铁栅栏后狂吠不止,隔着白茫茫的雨幕,6栋的黑色建筑在左右5栋、7栋欧式纯白别墅的衬托下,显得极为诡谲阴郁。

    尖尖的黑色屋顶,攀爬的深绿地锦,飞旋打转的成群蝙蝠……

    商飏喉咙一滚,打了个冷颤。

    他是花了三年的时间,彻底黑化成恶魔了吗?

    大雨滂沱而下,几名黑衣男人举着大黑伞将商飏贝瑾尘接下了车。为首的那位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老大,白管家临时回去了一趟,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叫我就好。”

    “你们先下去吧,我拿个东西就走。”商飏抬抬手,黑衣男人们应声离开了门廊。贝瑾尘来了个电话,说了句“我在起居室等你”,就边走边用英语和电话那头的人商讨起了画展的细节问题。

    商飏松了口气。三年前,这里既没有白管家,也没有黑衣保镖,除了定期来打扫的保洁人员,五层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应付那些人不难,但能省点时间尽快收集信息更好。

    明明是同一栋建筑,却处处让商飏觉得陌生。

    八年前,他入住这栋别墅后,只改装了最常用的书房和健身房,增添了他惯用的书架、书桌和健身器材,其余房间都沿用别墅的初始装修——毕竟烽山别墅的高端精装就是一大卖点,用材、设计、效果都经他核审。室内装修采用北欧极简风格,纯白色调清新、几何线条利落,打通复式三层的宽大客厅中央有一块圆形区域,业主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设计室内花园,亦或是摆放喜欢的艺术品雕塑。

    商飏入住时,选择在这块圆形区域里摆放了一座烽山微型钢筋雕塑。看到别墅全然一新的外观时,他就猜测可能换掉了雕塑,却没想到会换成——

    一棵苹果树。

    高达三层的巨大透明玻璃罩里,树干挺拔枝叶葱郁,暗红的苹果垂挂在深绿叶间,在顶部日光灯的照耀下,如同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

    为什么要在家里种一棵苹果树?商飏披着黑色风衣立在一旁,试图从玻璃罩内找到什么线索,却忽然对上枝叶暗色阴影中一双黑亮亮的小眼睛。

    赫!

    他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吊挂的蝙蝠,不知是从哪里飞进去的,似乎把苹果树当成了栖居之地。

    再环顾四周,家具从白色流线型变成了古堡华丽风,墙上挂着诡谲的红黑色块抽象画……发毛的感觉一点点从他后颈处冒了上来。远处忽然传来“嗒嗒”的细碎脚步声,一个黑影猛地扑过来,商飏喝了一声:“豆豆,坐!”

    黑背豆豆在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坐下,尾巴大力甩动表示热情,嘴里还叼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商飏用手接过来,是属于皮质的弹性质感,圆形的球两端各有一条带子,用锁扣恰好能合上,应该是用来固定的。

    手机相册里,贝瑾尘好像含着它拍过照片。商飏脸色黑沉,问:“从哪找到的?带我去?”

    跟着豆豆穿过客厅,沿着木质楼梯而下,本该是酒窖的地下一层大门紧闭,门边安上了电子指纹锁。商飏试了两根手指成功解锁,踏进去之后又锁上了门。

    房内还是四面墙的酒柜,红木菱形柜中摆着大的、小的、圆的、方的各式酒瓶,浅金、琥珀、深葡萄色的液体泛着璀璨的光。

    可如果只是酒窖,根本没必要设锁,豆豆也不会在这里发现口塞玩具。商飏压着心头不知名的烦躁,视线从一个个酒瓶上扫过,终于在一瓶2升的罗曼尼康帝红酒底部发现了机关按钮,郑重地按了下去。

    一侧酒柜从中间向两侧分开,露出里面的隐藏空间。正对的一整面墙上挂满了贝瑾尘的照片,在崮城长江路街边、巴黎香榭丽舍大道店铺里、纽约中央公园长椅上……照片的角度大多是从侧后方拍的,还有高处拍到的头顶、玻璃橱窗的倒影等奇怪角度。

    唯一相同的是,贝瑾尘的视线从未看向过镜头。

    这些都是偷拍的,曾涉足过灰色产业的商飏一眼就看出了不妥。

    怪不得酒窖要上锁,如果让贝瑾尘知道婚后他依然在监视、偷拍他……商飏背后浮起一层冷津津的汗,又检查了左右两侧的柜子,不出意料,果然是绝不能让贝瑾尘看见的其他资料文件。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鞭子、蜡烛的情|趣道具,也不知道豆豆是从哪里找到的口|塞。

    贝瑾尘打完电话,敲了二楼书房的门没找到商飏,才知道他已经坐上了车。紧跟着坐上了车后排,他问:“文件找到了?”

    “嗯。”商飏闭着双眼,淡淡开口,“回医院吧。”话落后,他像是不想再说什么似的,就那么一直靠在车后座上,没有睁开过眼睛。

    贝瑾尘以为他是累了想休息,等到了医院停车场,进了电梯,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才发现商飏满脸通红,嘴唇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发烧了!”手心下的额头烫得吓人,贝瑾尘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一出电梯就拉着他到护士台。

    “39度5,”护士也被耳温枪跳出的数字吓到,“商先生只是骨折,怎么会突然发这么高的烧呢,我叫医生来看一下……”

    商飏突然捂住嘴唇咳了一下,贝瑾尘瞥见指缝中的暗红色时,抖着手一把抓住护士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护士,他、他还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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