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李豪朋这个人，楚桓首先想到的，就是《人间山色》大爆后牵动的一桩丑闻。
《人间山色》的内容涉及家庭暴力与妇女拐卖，江城影饰演的记者穿梭在山与山、山与城之间拼凑线索，追查自己失踪女儿的下落。影片结尾，记者找到并解救了五个失踪女性，她们都不是他的女儿，他却从每一个无助的女性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
正因这种‘目睹’，他的身与魂永远地徘徊在群山之间。
影片中纯真山景与人性之恶从始至终强烈对立，上映后在网络上引动广泛讨论。法律中存在异议的地方、现在仍存在着的女性安全问题等一度成为当时的热门话题。
更有不少家暴受害者趁此热度站出来发声，很快引起公众的注意，大家都积极伸出援手。
而李豪朋的前妻谭韵，正是发声的家暴受害者之一。
罗列证据，坚决要求离婚。谭韵偷偷收集所有的验伤单，其中最早的那一张验伤单甚至是三年前开的。
多年隐忍，一朝喷发。受此触动，网友们倾力支持，还顺藤摸瓜曝出了李豪朋各种丑闻，而李豪朋又恰好是做彩妆护肤品的。
这可彻底把姐妹们惹毛了。
一时间，他的产品全网下线，实体店的女员工纷纷甩牌儿辞职。
短短数日，销售额直线下降，哪怕李豪朋出面道歉也无可挽回。
最终，谭韵成功离婚并获得高额赔偿。李豪朋的品牌很快消失在公众视野，但他的名字，时不时都要在美妆圈拎出来溜一溜，以供后来的姐妹们认清嘴脸。
入夜了，小雨未绝，巷地湿阶。不知名的花被雨打落，飘零在青石与泥沙间。厨房那边隐约传来秦无奕与苏小叶的交谈声，萧琢文正帮着秦海收拾桌子。
远离那处温暖之景，楚桓手肘支在窗沿，拨通王文的电话。
“老板？”
“王文，你们能想办法从李豪朋那儿拿到卓然的照片吗？”
“能试试从他手机入手。另外，老板，李豪朋与卓然近期仍有往来。”他顿了顿，道：“有开房记录那种往来。”
“先留证，另外，查一下李豪朋名义下的公司。”李豪朋老本行早就被愤怒群众一天一铲子给铲平了，还有钱有权包养卓然，怕不是穿了马甲。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王文刷刷发来好几个公司的注册信息。
与王文商定完后续行动，刚挂断电话，甜甜的奶味儿萦绕过来，霎时冲淡晦暗交锋带来的滞涩。
一手拿勺，一手端纸杯，秦无奕将双皮奶往前一递，道：“我自己做的，要尝一下吗？”
“你还会做甜点？”接过双皮奶，舀一勺，白白软软掂在一次性勺子上晃动着，满满一层红豆盖在顶上，愿君吃两口，此物最发胖。
然而楚桓从小就有一种吃甜不胖的特性。
“自己做的比较便宜。”
“好吃！”吃甜食能提升心情，这句话的功效在楚桓这里是无限放大的。
晚饭时，楚桓夹蒸红薯丸的次数最多，秦无奕就猜测他是甜口。于是，在事先准备好的双皮奶与咸味茶果之间赌了前者。
连吃了两口，楚桓才从甜点的魔力中挣脱出来。他不由地好奇道：“你还会做什么甜点？”
胳膊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秦无奕仰头看向楚桓时，月色恰好倒映在他眼底，凝成一点摄人的温柔。他反问道：“你喜欢吃什么甜点？”
那可多了。从小到大，楚桓吃过上百种甜食，却排不出一个前后名次。
“太多了，数不过来。”
秦无奕点点头，道：“好，只要你想吃的，以后我都会。”
心下摇头，楚桓想说‘你这小孩儿还真是敢夸海口’，然而垂眸触及他认真的神色时，忽然之间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今夜同处于一汪月光下，两人的距离仿佛不过咫尺之间。
气氛是不是有点怪？一次性勺子戳了两下双皮奶，楚桓头顶亮起灯泡。
是了，两个大男人讨论甜点是有点怪。
“说起来，咱们的合同最迟一个星期就能拟好。”楚桓岔开话题，道：“剧组预定这个月底开拍，在此之前，帮你约了几堂表演课。”
“你放心，进组后我会安排保姆过来帮你照顾弟妹。我们大部分拍摄计划都在海城的影视基地，戏份不紧张时，你可以回来住。”
又想了想，暂时想不到其他需要补充的了，楚桓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会尽量满足你。”
喉头滚动，秦无奕压抑翻涌而上的情愫，他摇了摇头，语气因隐忍而绷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以凶对凶，以狠斗狠已是习以为常，乍然触及堪称面面俱到的善意，他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生怕梦醒易碎。
他当然猜得到楚桓的答案，无非是那句‘因为你是我选的主演啊’。
可此时心中无限遐思，叫他头脑发昏，明知故问，妄想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就此眷顾。
“因为你值得。”明明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儿，眼巴巴望着他时又像个小可怜，楚桓生出些欺负人的心思，放下双皮奶，敲打威胁道：“先说好。我为了你房子都卖了，你要是演不好，就做好给我打一辈子工还债的心理准备吧。”
这话说的，搞得秦无奕一时竟不知是让他失望好还是欣慰好。
打一辈子工……听起来也不错啊。暗戳戳想着，‘尾巴’甩了两下。
月色再好，时间却不留人。
将楚桓抱进后车，松开手时，秦无奕悄悄捻了捻手指，将指间残存的余温揉进血肉里。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萧琢文已‘嘭’一声关上车门。
男人没有立刻前往驾驶座，他看着秦无奕，低声道：“有一件事，我想还是与你说清比较好。”
秦无奕挑眉，洗耳恭听。
“先生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拍电影，为了拍出好电影，他对每一个重要角色都尽心尽力。”唇边勾起嘲讽的笑容，萧琢文一字一顿：“无，一，例，外。”
枪林弹雨中洗粹出的锋芒，随着萧琢文拍在秦无奕肩膀的手掌，重重压在他肩膀上。
那是一种‘好自为之’的意味。
可惜，秦无奕从小到大，不知道怕怎么写。
像是拂去什么灰尘，他拂开萧琢文的手，收敛的厉气在这方斗兽场如昙花乍现。
“我也有两点，要与你说清。”
秦无奕比出两根手指。
“第一，与其说爱好，不如说，拍电影是楚桓拼尽全力的事业。”
他收回一根手指。
“第二，我不是他的重要角色，我会成为他的最佳主角。”
收回最后一根手指，狼子野心，图穷匕见。
与萧琢文一般无二，一字一顿：“独，一，无，二。”
无形之手按住空气中所有的弦，一点一点往下压。
在压至极致前的刹那，萧琢文笑了。
“秦无奕，你最好不要是下一个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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