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冷暖

    第23章

    下午正式上秦无奕的戏份，服装师举着戏服绕过一堆假体模特，慌慌张张与萧琢文撞了个正着。

    众所周知，萧助理是出了名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常情况下别说撞上，十步开外都能料敌于前。

    扶住差点跌倒的小姑娘，萧琢文低声道了句歉。

    “哥哥，我不管你私底下与萧琢文说了什么。我只表明一点——如果萧琢文因为我而陷入危险，那么在他安全之前，我绝不离开他半步。”

    从听到这句话起，萧琢文的神思便不再属于自己。他正愧恼于自己的失职，却听身后传来楚桓的声音。

    “Anki，怎么了？”

    Anki目送萧助理落荒而逃，向楚桓举了举手中的戏服，道：“导演，你看陆斗初登场穿这件怎么样？”

    故意做旧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背带裤。

    “无奕！”楚桓一扬声，秦无奕动了动耳朵，顶着做了一半的发型跑过来。楚桓拿戏服在他身前比了比，道：“他肤色偏深，穿纯白显黑。有带花式或者暖色调的衣服吗？”

    服装师跑过去找衣服，秦无奕半跪在楚桓腿边，歪了歪头，道：“你喜欢白一点的吗？”

    手已经伸到秦无奕头顶，忽然想起来这是Tony老师一个中午的成果，楚桓拍了拍秦无奕坚实的肩膀，道：“你的肤色很健康，我以前经常在外面跑，也是你这个肤色，现在跑不了了，反倒变白了。如果是你，你喜欢哪种？”

    握着楚桓手腕，牵引他摸向自己的头发，小心地在发丝间摩挲两下，极度克制地保全了Tony老师的理智。秦无奕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笃定道：“我喜欢你的肤色，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他说这话时过于认真，以至于总显出意味深长，不知怎的，楚桓又想起他伏在自己床边的模样。

    “哎呀你突然跑什么，我遮瑕才上了一半，明知道自己下午要上戏还给我整出俩儿大黑眼圈。”化妆师拿着粉扑追过来，瞧见楚桓语气顿时弱了几分，道：“快来接着上妆了。”

    “劳你费心了，那两个黑眼圈是我整出来的。”

    化妆师整个人呆掉，目睹楚桓伸手抬起秦无奕下颌，左右端详他的脸时，整个人又渐渐石化。

    “除了黑眼圈其他部分都弄好了？”

    “啊！啊。”化妆师回过神，他卷起秦无奕的袖子，道：“楚导，你看他胳膊上的疤痕要不要也给遮一下？”

    小狼崽子有着纯天然的好身材，鉴于其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楚导演追求好东西与观众分享，能露自然要露。他之前见过秦无奕小臂上的伤疤，此时近距离观察，目光突然凝住了。

    在长疤割裂的网痕中，夹杂着圆点状的烫疤，很明显是烟头留下的痕迹。

    不管是打架还是打拳，秦无奕肯定不会给敌人拿烟头烫自己的机会。

    “不必遮，稍作修饰就好。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和他说两句话。”打发走化妆师，楚桓轻轻碰了一下秦无奕手臂上的烫疤，道：“无奕，你长大的那家福利院，叫什么名字？”

    “仁心福利院，沽水街北香樟大道。”

    沽水街北香樟大道，旧货贩卖市场外围有一株奇柳，年龄与树身一样高，春浓时垂下万千情丝，风一过卷起哗啦啦叶响，像数不清的绿油油的风铃。

    爬到最高的枝丫上，能将整片香樟大道尽收眼底。右侧是一顶顶五颜六色遮棚组成的市场，隔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巷子，左边是低矮的砖瓦民居，几家苍蝇馆子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分散其中。

    夹子束起绿垂帘，画笔游走于纸，记录下市井与生活的缩影。

    一排民居外隔了一条用来放垃圾箱的死胡同，死胡同外面是一间大院子，院子里分布着秋千、跷跷板和兵乓球台，三层高的水泥楼矗立在院子中心，不管是设施还是建筑都蒙着一层灰。

    大概是废弃大楼？楚桓勾画着建筑的形状。

    突然，本该无人的楼里突然跑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高大的成年人拿着根管状物追在小孩身后。

    咔哒，笔断纸损。

    小孩在院子里四处奔逃，钻进落了灰的球台下，绕着落了灰的秋千跑，从灰黑建筑的这一侧跑到那一侧，每当两个人影重合时，管状物便狠狠击打在孩子身上，小小的身影倒在地上无处躲闪。

    爬下树，楚桓一路奔向那个地点。沽水街北，香樟大道，沿路的花粉呛进他口鼻，说不出的难受。

    大门关着，他赶到时院子里空无一人，牌匾生了锈，仁心福利院五个大字像是沾着血。

    来的路上，楚桓报了J，他人已经到了，迟迟不见JC的身影。深呼吸两口气，楚桓一脚狠狠踹在门栅栏上，门顶上的五个字齐齐颤抖。

    “开门！警察！有人举报你们虐童！开门！”

    院子里被追着虐打的孩子是谁，长什么样子，楚桓看不清楚，那么小的一个点，所有的个人特征都模糊不清。楚桓甚至无法断定，他有没有真正救下谁。

    他后来追踪过仁心福利院，联合林志宇多方暗访收集证据，仁心福利院虐童在周围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居民睡到半夜甚至被小孩子的哭声吵醒。

    动员了一切可动员的力量，最终迫于舆论压力，仁心福利院换了管理人。这个结果楚桓不知该作何评价，正如他无论跑得多快，在赶到仁心时，院子里的暴行已经落幕了。

    “秦海和苏小叶，你们都是在仁心福利院里长大的？”

    秦无奕点点头，道：“他们待的不开心，我就带他们一起出来了。”

    “……”楚桓拿过Anki递来的亚麻色衬衫，替秦无奕搭在肩膀上，年轻人肩直背挺，不管是站着还是半跪在他腿边，都像根标枪般一往无前。楚桓很认真很认真地道：“无奕，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也是个很厉害的哥哥。”

    下午的拍摄出奇顺利，老演员面对草根主演总有几分心气，好玩的是秦无奕整个一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反把找茬的人累得够呛。楚桓原本并无感觉，秦无奕在他面前话虽不多，小嘴却像抹了蜜，到了外面，不知怎么，就开始‘嗯’‘好’‘不’三字经。

    别人质疑他演技，他也不回嘴，然而每次NG都没落到他头上。

    “经验不足但是记性好，给他讲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住，台词也从未出错。”楚桓食指轻轻叩击轮椅扶手，萧琢文帮他托着镜头，灯光师变着法子打光，秦无奕站在窗口，屋子做了遮光，暖灯焗在他身周，冷峻的眉眼融化寸许，西方审美的锋利感中乍染生出东方的婉约。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在遇见他的那一刻，我才否极泰来。”

    萧琢文道：“能遇上先生，都是造化。”

    “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背着我一起偷吃蜂蜜了？”

    “楚导！”制片掀开遮光帘钻进来，将手机捧到楚桓面前，道：“隔壁《风云惊梦》已经开宣了，剧组宣传照正在爬热搜，咱们动作得加快了！”

    《风云惊梦》的宣传照全靠白维粉丝顶着，照片里白维大背头黑西装，迈着长腿朝镜头招了招手，身边一个助理提着风衣追在他身后。

    早年白维打星出身，拍过不少枪战片动作片，在观众心中留下了固定印象，吃他这一套的永远不嫌撑。

    “其实他们这时候宣发也算东风了。”制片小声道：“咱们借这波东风打擂台，正好主演人气低，绑着白维炒一波不就有热度了？”

    “东风不想被你借。”楚桓摇摇头，否定道：“他们的东风是来压西风的,不能借。宣发不着急，最迟今晚能出照，但有一点我要声明，我反对你们拿秦无奕绑白维，这种做法无异于将秦无奕当一次性火柴。”

    炒出来的热度不仅要面临白维粉丝的强烈反弹，也不利于秦无奕往后的演艺发展。

    “不借他们东风，那借谁的！？”

    光线正好，暖光熏得人醉，秦无奕半边身子置身于光明，半边身子深陷于黑暗，这二分冷暖旁观者知。

    “借我的。”楚桓解开手机锁屏，忽然唤了一声：“无奕。”

    那人立刻转脸看向他，光驱逐了一部分暗，照亮冷峻眉眼中浅浅的温柔。秦无奕立足于黑暗，沐浴着光，当他听从虔诚信仰着的声音时，光转瞬压制住了暗。

    ‘咔嚓’

    手机捕捉下这一幕，藏进储存器。楚桓的世界从此多出一个身影。

    楚桓V：神宠爱的孩子。[图片]

    将这张照片编入微博中发出，每一刷新评论数就一波飞跃。

    蹲点狂人：活久见，楚导竟然更微博了，这就算了，他竟然po了野男人的照片！？

    破产股民：此处艾特无数人，选个代表@江城影，出来哭。

    课代表：神宠爱的孩子（表），我宠爱的孩子（里）。

    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个光影绝了！！讲道理这野男人好帅啊，又冷又暖，我现在真是冰火两重天！

    你看着瓜它又热又闹：就凭这人开创楚导情史新剧情，十分钟内我要他的微博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