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的吩咐,让萧恒惊愣住。
就连一旁的红棉和萧武都停下动作,不动声色的旁听。
安王妃语气自然,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合适:“我喜欢琼珠这个孩子,她千里迢迢来到洛阳,身边连个说话的亲朋都没有。论年岁,你也是兄长的身份,往后要多多照顾她。”
萧恒是出了名的孝子,短暂的讶异之后,神色如常的应下了母亲的要求。
一行人往饭厅走,萧武却往自己的院子走。
“儿子一路奔波,疲累得很,便不陪母亲用饭了。”他嘴角噙着笑,转身离开,依旧是来时的步态,看的安王妃无名火起,低低的道了一句“小混账”,转过头,仍是让贴身侍女单独往萧武的院子送吃食。
一旁的萧恒和红棉都习惯了这情景,见怪不怪。
饭后,安王与安王妃回院子歇息,萧恒回到自己的院子,盯着手里的药膏,有些犹豫。
他知道泛音院如今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眼下天色渐渐暗了,他此刻过去,难免有点孤男寡女私下见面的尴尬。
红棉察觉他的犹豫,主动道:“爷,不如让奴去送吧。”
萧恒看了她一眼,只略一思索便摇摇头:“母亲命我亲自去送。”
红棉的唇瓣动了动,犹豫道:“恕奴多嘴,泛音院内无奴仆伺候,王妃又刻意安排爷前去,未免……”
以往有女子接近小王爷,王妃无不警惕驱逐。
洛阳城贵女如云,可是能入王妃之眼的寥寥无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极得王妃喜爱的女子,王妃有撮合之意,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只不过……
红棉咬唇,不再说下去。
“兄长要去何处?”本该回了自己院子的萧武竟闲步晃了过来。
他已沐浴更衣,褪下了那身脏兮兮的袍子,换了一身白色染墨色竹纹的圆领袍,外头罩一件白色纱袍,半干长发随意垂在身后,简单的绑了一条发带,脚踏一双木屐,步步有声,竟是一派风流潇洒之态,如翩翩谪仙自画中走来。
红棉垂眼,以备茶为由退了出去。
萧武走到萧恒面前,盯着他手里的药膏,故作恍然拍脑:“哦——对了,兄长要去给府中的贵客送药膏。”
萧恒正欲作答,萧武直接伸手拿过药膏,在手中一掂一掂,“今日贵客来时我还在外头,未曾有幸一睹贵客的芳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母亲这样偏爱。”
他冲萧恒一笑:“不如我代兄长走一趟?”
不等萧恒阻拦,萧武已经拿着药膏转身离开,萧恒知道他的性子,无奈一笑,由他去了。
出了房间,萧武往院门口走,刚好碰到端着茶往这边走的红棉。
萧武眼神一沉,长腿往她面前一迈,直接挡在了红棉的面前。
“郎君……”红棉连连后退,眉眼低垂。
萧武笑了一下,坦然道:“红棉,此话我只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既对我无意,选了兄长,我无话可说。我与兄长一母同胞,你即便到了兄长身边,与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不必作此番疏离之态,没必要。”
他收回目光,与她擦肩而过时,又补了一句:“放心,我既愿意成全,自然也愿意帮兄长掌掌眼,看护着这院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
泛音院是王府一处极佳的位置,舒适幽静,萧武记得年前父王想要在这里重建一个练武场,母亲都已经应了,最终生生驳回,变成了如今招待贵客的泛音院。
是了,听院里传话的下人说,是个相貌奇丑还爱哭鼻子的女子。
萧武握着药膏盒子在手里一掂一掂,没带侍从,独自跨进泛音院的大门。
进来了才确定,诺大的院子,真的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不像母亲的行事作风,萧武生疑,觉得奇怪。
既是贵客,为何不点派下人伺候?
忽的,他心生好奇,也不知这女子在无人的情况下是何真面目,索性甩了脚上木屐,放轻气息,悄悄朝主卧摸索而去。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若是存了歹心糊弄母亲混进来意图攀附高枝,须得尽早打发出去才是。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
母亲为何对兄长身边的女人严防死守?不过是因为她想亲自为兄长寻一个良配。
可是即便聪明如母亲,也难免有被糊弄的时候,多一双眼,兄长的未来也多一分稳妥。
萧武无声一笑,人已经到了卧房的窗边。
屋内有灯火,但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声音。
就在他准备轻轻掀开窗户朝里探望之时,窗户竟然“嗖”的自己打开了,窗户后面凑上来一张被层层叠叠的面纱蒙住的脸,只留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在外面。
那双眼睛生的又大又亮,笑起来时仿佛盛了满天星河。
几乎是开窗的一瞬间,少女就迫不及待道:“都看到你啦,躲什么躲……”
四目相对。
少女清脆的话音回荡在夜风之中,酝酿着谜一样的尴尬。
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小弧度渐渐消失,转而睁大,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琼珠:糟了……来的不是秦五娘。
萧武浑身僵直,眼都不眨的盯着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疑窦丛生。
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机敏,或者有功夫在身耳聪目明;还是她一直在这里等着留意着,伺机而动?
瞧她这模样,怎么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
萧武心头一沉。
难道她一早就知道母亲会让大哥来送药,所以早早留意,在窗下卖弄风情?
否则怎会将他的行径捕捉的如此精准?
窗下迎客,措辞轻佻,以纱遮面一身的风情,哪里像个正经女子?
虽然这个照面打的尴尬,但他并不慌。
萧武的眼睛里带上了不加掩饰的审视,正欲开口——
咣!
窗户被猛地合上了。
美貌无双的少年郎举着一盒药膏,在萧瑟的夜风之中对着两扇紧闭的窗户,重新僵硬。
……
萧武不慌,琼珠却是慌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她猜测五娘要来给她送药了。怕五娘出什么意外惊动王府的人,所以一直警惕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自小就敏感,感知人事物很厉害,察觉有人来,她第一反应就是五娘。
毕竟诺大的淳王府,家教有方,奴才各个都恭敬有礼,怎么会偷偷摸摸的来。
她生出促狭之心,猜测五娘进来时定是小心翼翼,为报白日她笑话自己的仇,她当即猫着腰跟着那道气息游移到窗边,准备开窗吓唬她。
可外面怎么是个男人?
观其相貌,莫非是王府世子爷?
近看比白日里更俊俏呢。
白日里她被自己的猪鼻子吓到,下车之后只是寥寥扫过面前的人群,隐约见到一个高大清隽的男人,按年纪来算,应当是安王妃提过的儿子萧恒。
完了完了。
她这番轻佻之态,若是世子爷转头就对王妃说了,王妃会不会误会她想到洛阳游玩是假,借机进府里来勾引他的宝贝儿子是真?
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等等!
琼珠慌中生智——不对头,堂堂王府世子,放着好好的门不敲,偷偷掀她的窗户做什么?
她在脑中罗列出各种可能,然后打了个冷颤。
咦——好不正经的男子!
亏得安王妃这样优雅识礼,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
如此一来,琼珠就淡定了,现在这个局势,她与这个小王爷一半一半,说出去对谁都不好,他最好明白,不明白她也要暗示到他明白为止!
吱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
穿戴整齐姿态端庄的琼珠自门内向外探望,对上还站在窗边的萧武的眼神,立刻微微一笑,又笑弯了眼睛。
她给出了第一个暗示——
“是世子否?门在这边呢,您怎么站在那头啊。”
这样够明白了吧!
臭小子,鬼鬼祟祟站在大姑娘窗户门口偷窥,不要脸!
萧武心头渐沉。
很好,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勾引他了,不对,是在勾引她以为的王府世子。
看来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这个女人知道母亲会让兄长来给她送药,早早就等在这里,此刻误将他当做了兄长。
往更深一步猜测,可能母亲真的有撮合之意,而她早就知情,乐享其成。
萧武暗哂,粗鄙又丑陋的丫头,竟想靠着讨好母亲攀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模猪样!
萧武知道她是府中贵客,也知母亲莫名的看重喜爱她,他不会傻到来硬的。
或许该给她一番暗示,教她知难而退?
萧武也不解释身份,冷清的嗓子淡淡道:“方才行至院中,忽见此处有黑影窜过,唯恐有蛇虫鼠蚁惊扰女郎,不想女郎有窗下迎客的习惯,真是叫人意外啊。”
“意外”两个字,他咬的意味深长。
够明白了吧?
以为旁人瞧不出你那谄媚倒贴的模样?
琼珠心头警铃大作。
这是反咬一口?
明明是他窗外偷窥,现在竟说是她轻佻迎客?
是的,贼,总是喜欢先喊捉贼的!
琼珠在心中暗暗摩拳擦掌。
年轻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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