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小说:王府娇客 作者:一笑笙箫
    郑嬷嬷虽然心思多,但手里是有活儿的。

    她那双手也不知是怎么动的,琼珠只觉得自己不过转了几个圈圈,抬了几次手,这身复杂的衣裳就以比刚才舒服十倍的状态穿在了她的身上。

    高腰襦裙垂下缕缕衣带,郑嬷嬷布着粗纹的手上下几次翻动,就被折中挽出一朵花儿来,压着衣带温柔俏皮的垂下,服帖着她的长裙。

    收拾好了衣裳,郑嬷嬷发现面对王妃精心布置的华丽浴池时都面不改色的小姑娘,竟然在她的装扮手艺下目瞪口呆,一脸惊艳之色。

    郑嬷嬷膨胀了。

    人一膨胀,胆子就大,热情都跟着往外涌。

    郑嬷嬷只看了一眼琼珠自己抓的发辫,就立刻把她拉到梳妆台前按着坐下,手法熟练的散发顺发,再取一半青丝挽成垂髻;翻出王妃一早准备好的首饰,比对着她今日的衣裳,选了一套金底嵌白玉玉兰花的头饰。

    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低头颔首间,更显少女的柔丽;扬首转目时,又有白日盛春日骄阳,夜里载漫天星光的明丽动人。

    郑嬷嬷不仔细看还好,看得久了,心尖尖都跟着颤抖。

    这小姑娘,太俏了。

    不是那种第一眼就惊艳到闪瞎眼睛的美,是越看越移不开眼,觉得哪哪儿都完美的美。

    “女郎瞧瞧,可还满意?”

    琼珠一装扮就打盹儿,这会儿一栽脑袋醒了,镜子里的人已经被装扮完毕。

    她茫然瞧了一眼,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怎、怎么成这样了?!

    五娘说,细节决定成败,要当好董琼珠,不是换套粗布衣裙就能盖过的。

    为了将自己朝着落魄士族出身的女子上靠拢,她忍痛洗发不用香膏润发;含泪放弃磨甲染甲只用大剪子随意咔嚓;力求将那种命途多舛又朴素勤奋的出身刻到骨子里。

    她都努力了一路,郑嬷嬷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她酝酿的情绪打回原形。

    这一身讲究的行头,很难从原本的身份里走出来,投入到新的身份里呀。

    她小心翼翼的望向郑嬷嬷:“这、这打扮未免过于张扬……还是穿我自己的衣裙,一切从简吧。”

    郑嬷嬷早已将她刚才的惊讶当做了另一种惊艳,笑眯眯道:“女郎说得哪里话,这些衣裙首饰都是王妃为您准备的,您既然是王府的贵客,岂有怠慢之理?这衣裙许是第一次穿会不习惯,多穿一阵子就好了,女郎这模样俊得很,恐怕一出去就要勾了小郎君的魂啊。”

    琼珠的灵魂疯狂摇头——她一点也不想勾哪个小郎君的魂啊!

    郑嬷嬷已经不给她拒绝的时间,直言王爷和王妃还在等着,不好多耽搁,半推半请的将她带出泛音院。

    正厅里,安王和安王妃已经落座,萧恒与萧武都陪同在侧。

    萧恒从不会欺骗母亲,所以昨日由萧武代送药膏的事情,已经如实交代。

    萧武嘴角挂着笑,满不在乎道:“药膏送到不就行了,难道在母亲看来,重要的不是贵客病症有所缓和,而是谁去送?若真是如此……”

    他的笑容多了几分邪气:“恕儿子不懂母亲到底在想什么。”

    安王妃刚要发作,安王和萧恒已经齐齐上阵,连哄带骗的翻了篇。

    正好琼珠也到了。

    她蒙着面纱颔首低头,一步步跟着郑嬷嬷走进来,行至座前,对着安王与安王妃行礼请安。

    安王妃的目光落在她捂得密不透风的面纱上:“身上可好些了?怎么还捂成这样?”

    琼珠回:“禀王妃,已经大好了,那药膏有奇效,劳王妃挂心。只是初来洛阳,气候委实厉害,未免恐症状复发失礼于人前,还是小心为上。”

    琼珠说话时,碧白襦裙包裹的身子笔直纤细,唯有下巴微收,目光垂视,分明是恭敬有礼,又总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味道,并不叫人反感。

    据说安王妃虽然出身低,但自从来到这洛阳城,一身本事过硬,从未对露出过巴结讨好的模样。即便是对位分高者说话,也只是略显恭敬,从无畏惧与卑微。

    王府众人:这大概就是知己吧。

    安王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着座边软软的方垫子,端着长辈的姿态和蔼一笑:“瞧着这样子,是折腾怕了。”

    刚说完,一旁传来了一声明亮的嗤笑。

    厅内四个人,八只眼睛,全望了过去。

    萧武身长腿长,随便一个坐姿都显出无尽潇洒之态。

    他噙着笑,直勾勾的盯着琼珠,仿佛是想用眼神将她这层画皮给剥下来似的。

    琼珠也看了萧武,跟着一愣。

    她下意识望向坐在更靠近安王位置的萧恒,然后再转回来看萧武。

    安王妃只提过自己的长子,但见这二人面貌六七分相似,年龄相仿,应是兄弟。

    她只用了一瞬间便确定,昨日王府门口的世子爷,是离安王更近的这一位,而昨晚于她窗前偷窥,明知她认错了人却不辩解行为鬼祟轻佻的,是眼前这位。

    几道眼神的交流,其实也不过是厅中的一瞬。

    安王妃见琼珠盯着两个儿子看,顾不上萧武方才的失礼,开口介绍:“昨日你病发的急,还未好好见过人。琼珠,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长子萧恒,长你四岁。你于王府做客,权当他是兄长般使唤便是。”

    琼珠自不会将客气当福气,当即向萧恒行礼:“见过世子。”

    萧恒笑容温润,语气亲和:“母亲并未与你客气,所以我也不与你讲虚礼,往后就唤你琼珠了。琼珠,你初来乍到,亦不熟悉洛阳城的人事,往后出行游玩,我作为兄长理应作陪。”

    他笑意加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兄长本就是用来使唤的。”

    琼珠在心里暗暗给他竖大拇指。

    大缙孝子,名不虚传。

    “母亲这就不对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萧武把玩着茶杯盖子,嘴角挑着一个玩味的笑,语气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不满。

    “大哥擅长的是舞文弄墨之事,哪里知道洛阳城什么好吃哪里好玩?这个分明是儿子更拿手,母亲处处为难大哥;在琼珠妹妹面前只提大哥不提儿子也就罢了,现在还将这样为难的差事丢给大哥,难道就不怕大哥束手无策,琼珠妹妹被怠慢吗?”

    萧武喊一句“琼珠妹妹”,琼珠身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连着几声,她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安王妃眉头渐紧,好似多听萧武说一句话,头就多疼一分。

    萧武视若无睹,真诚的看着琼珠:“妹妹不认得我不打紧,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只消晓得一点,使唤我比使唤大哥更合适。”

    站在萧恒身边的红棉眼神复杂的看了萧武一眼。

    这一次,萧武没有留意她的眼神。

    琼珠回了萧武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不作回应。

    安王妃拧眉冷道:“这里又有你什么事?”

    安王轻咳一声,开始日常打圆场:“大清早的,生什么气。”复又对着琼珠笑笑,“琼珠,莫要见怪,这小子惯会顶撞他母亲,无法无天得很。你不要搭理他。”

    萧恒也跟着出声:“琼珠,这是我胞弟萧武,长你两岁,一并唤兄长便是。阿武素来心直口快,他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就对了。”

    琼珠点点头,乖巧的对萧武见礼:“萧二哥哥好。”

    萧武勾勾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见过主人,琼珠算正式过府做客。

    就在气氛被萧武搅得更尴尬之前,家奴传饭来了。

    王府一日有三顿饭,朝饭在卯时中,午饭在午时中,晚饭在戌时中。

    放在从前,一户人家多半是一日两顿的,多了没有,小食糕点这样香嘴巴的不算正经开饭。

    安王府从王妃开始掌家后就是一日三顿,且过点撤食,规矩严明。

    琼珠听走在身边的郑嬷嬷小声对她说道的时候,心里略略惊讶——安王府用饭的时辰和规矩,与她家里如出一辙,还真巧。

    安王府用饭的规矩是分食制,自首座而下,左右手两边挨着摆开,一人一案跪坐进食。

    琼珠暗想,这个与家里不太一样。

    如今大缙商旅对外往来密切,进出货物也是琳琅满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家各户都购置了胡床,吃饭时更喜一家人围桌同食,方显一个热闹亲近。

    但就洛阳来说,若有隆重的场合,仍旧是分食,更显庄重。

    然而,若合食还好,这样分食上菜,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特殊待遇。

    整齐划一的清粥小菜配白馍中,混入了一桌异类。

    琼珠面前的,是一道脍鱼莼羹。

    极其鲜美的江南美食。

    安王府的三个男人表情各异。

    安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的笑意少了三分,转为疑虑。

    世子萧恒盯着琼珠桌上截然不同的菜色,想着府里专程请的厨子,神色了然。

    眼神最莫测的是萧武。

    他不看菜,只盯着琼珠。

    琼珠咽咽口水,迟迟不伸手提筷子。

    他们这样盯着她做什么?

    完全吃不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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