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大晚上被人叫起，听到沈颂说要去烧热水后奇怪地问，“您傍晚不才沐浴了吗？”
“今晚有人借住在家里，说是想洗热水澡。”沈颂解释道。
明兰闻言，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问，“是您中午说的那两个....”
“对，”回答的是封九，他眼里的笑还未散去，“好心”补充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只来了一只。”
明兰僵了僵，随即惊恐望向沈颂，对方道，“你去烧水吧，好了之后叫我，我送过去。”
听到少夫人说不用自己送过去，明兰长长呼出口气，刚要应答，又听到封九道，“烧两大桶，另一桶送到我和沈颂的房间。”
最后几个字让明兰忍不住抬眸，飞快地瞥了对方一眼，支支吾吾跑开。
沈颂看着她那称得上是仓皇落跑的背影，长眉皱起，责怪地望向封九，“你莫名其妙的凑什么热闹？”
“我没凑热闹，”封九一脸认真否认，“我本来就想沐浴，只是傍晚那会儿你不让。”
沈颂无言，“你之前是要用我洗过的水洗。”
“不好吗？”封九毫不在意，“我又不觉得脏。”
沈颂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把那桶热水搬到唐采房前。”
“......”封九眨眼，“什么？”
“没听懂？”
“.....”封九与他对视，叹气，“天地间能使唤我的也就你一个了，还这么嚣张。”
他认命地走到热水房前，将几斤重的水桶抓起来，轻松得就像早上拎那几个装菜的袋子，表情变都没变。
沈颂和他来到客房前，道，“放在门口就好。”
封九按他说的去做，见沈颂要抬手敲门，又扯住他的衣袖，问，“我帮了你的忙，是不是得礼尚往来，给我一些报酬？”顿了顿，又在对方出言拒绝前补充，“不要钱。”
“那要什么？”
凡事都得慢慢来，封九现在也不想多要些什么，只道，“以后你洗澡时，我都得在旁边。”
沈颂长眉挑起，“这就是你想要的？”
“嗯，来日方长嘛，以后你肯定还有别的事要拜托我。”
“你是想....看我洗澡？“原以为他会提什么刁钻的要求，不想却是这么个....古怪的要求，于是沈颂想了想，决定再多讨点东西，道，“那以后热水桶都你来搬，可好？”
“好！”封九用力点头，搬水桶对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况且能看到沈颂的rou体.....值了！
沈颂冷淡地看着他，见他眼里隐约有几分兴奋，眉头稍稍皱起，敲开客房的门。
“我回去等你？“封九问。
“好，“沈颂目不斜视地应了句，听到里头唐采说“请进”后将装满热水的木桶搬了进去。
客房的门开了又关，但走廊上灯火依旧通明，想来是贴心的鬼神大人怕他完事后回房太黑，给他留了几盏浮在半空的鬼火。
唐采坐在椅子上，面对门口，双手放在膝盖，看着沈颂将木桶放到离他一丈外的空地上。
正值初秋，晚间村里也是有些阴冷，继而房间一下雾气弥漫，连带对面唐采的脸似乎也不怎么清晰。
沈颂克制地站在一旁，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唐采笑了笑，“阁下还有要看我洗澡的癖好？”
“不是，”沈颂木然道，“我以为你会想对我做些什么。”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敢，你不是已经被人看上了吗，”唐采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却非要曲解，笑盈盈地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向热水桶，身上的衣衫很快被尽数脱去。他赤身站在沈颂面前，两人中间隔了个半人高的木桶，挡去一些部位。唐采漫不经心地道，“我听说....你是昨夜才嫁到府里，今早把原先住在这里的人赶走了？”
这时，外面听得一声轻笑。
嘻嘻....
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又像是在嘲讽，听起来诡异又刺耳。
沈颂神色自若，“嗯，好像住在这儿的那两只鬼也离开了。”
“没有吧，”唐采柔声细语地道，“不就在这吗？”
话音刚落，对着沈颂的那个窗子突然被打开，一阵风吹进来，熄灭掉房内一盏油灯，光线猛地暗下，映得唐采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也像被咬去一半般，只可见到半张，剩下的那只左眼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颂。
有人从窗外钻了进来。
个子有点矮，体态轻盈，穿一身粉色，长发被随意挽起来脑后，看背影应该是个女子。
她转身对上沈颂探究的目光，于是又看清那张脸。
约有脸盆那么大，毛茸茸的两个耳朵，嘴巴往外尖尖凸出，一双眼细长又泛着黄光。
像极了一只狐狸，却又是人的身体。
她坐在窗台上，垂下的双腿不安分地乱动，“你就是那个说要那个收我们房租的凡人？”
“是我，”沈颂道，“十两一个月，你们要同意的话，今晚就签契约了。”
“好贵，要是我们不付钱呢？”
“那就只能离开了。”
“一个凡人居然想收鬼魂的钱，会不会太不自量力？”狐女一个倾身到他眼前，目光凌厉地望向他。
沈颂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抬起右手将那根封九亲自缠上的红线亮出来，“我有靠山。”
狐女脸色一变，她白天和封九见过一面，没想到这凡人还真和对方有关系，且就这么chi luo裸地说出来。望向对方的眼里顿时多出几分嫌恶，狐女问，“你不是已经嫁给那缢鬼了么，还和我们大人牵扯不清？“
沈颂挑眉，她知道封九的真实身份，于是否认道，“是他自己缠上来的，还有，你最好对我客气些。”
狐女不悦，“怎么，你还会去大人那说我坏话吗？”
“嗯，”沈颂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弄成个占封九便宜、狐假虎威的小白脸，不过他向来不介意这些，有钱赚就好，回答得很是毫不犹豫。
狐女吃瘪，气呼呼地撇过脸，用下巴点了点站在热水桶前的唐采，“我没意见了，你问问他同不同意。”
于是沈颂又望过去，唐采正把头垂下，左手放到脖子后,右手做出个“向下拉”的动作，把自己的皮撕开。
准确来说，是他把自己的人皮给脱了下来。
先是头，接着是身体......
沈颂看清藏在里头的恶鬼，一身绿皮，身上长满大小不一的脓疮，大似鸡蛋、小如豆子。四肢细得跟竹竿似的，肚子却像怀胎三月的妇人。样貌非常丑陋，拳头大的双眼往外凸出，鼻子很小，又宽又大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朵下方。
他望着沈颂，似乎有些羞涩，抬手用那长满脓疮的手挡住自己的脸，轻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沈颂看了眼那被丢在地上皱巴巴的人皮，很快接受温润如玉的书生变成个恶鬼的事实，淡淡道，“你泡澡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水声，唐采潜到水里，只半个头露出来，小声道，“我也没意见....今晚想见你，只是觉得一个凡人竟想和我们一起住，有点好奇而已。”
沈颂长眉挑起，“不是想吓唬我？”
站在一旁的狐女撇嘴，“你又没被吓到。”
沈颂轻而又轻地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两份契约，“这是住在这里需要遵守的规矩，你们今晚看看，没问题的话在上面签字。”他拿出只带有金边的笔，这是来之前特地向封九掏来的，“笔我放这了，签不签都好，明日正午前我要有个答复。”
“然后你再去物色别的租客？”狐女看了那张纸一眼，阴阳怪气地道。
沈颂很淡地“嗯”了声。
.....自然得让狐女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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