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晚做了个梦。
或许是记住了被封九亲过来时看到的那个画面,继而梦到里面那两个人。
似乎是后续,貌美少年后来忍不住用法术定住灰衣男子,大步冲上去拽住他衣角,凶巴巴地道,“干嘛躲我,我在后面喊了你这么久,装什么聋子!”
男子站在他旁边,却也没转过头来,目光似落到街边一家店铺,不说话。
“干什么啊....我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么说也有点感情了吧?理理我不可以吗,”少年眉头皱起,望向对方的眼里多出几分恼怒,却也捏紧他的衣角,生怕对方逃跑,见他还是闷声不吭,又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店铺里头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卖什么的,于是提议道,“你今晚来这儿,是想买点什么吗?我经常来这儿,和各位老板都很熟,你要想买东西的话,我和你一起进去,这样老板就不敢出价太高。”
他说完又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提到钱,那位男子似乎有了点反应,侧头与少年对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好。”
两人一同走入店铺,一开始里头很黑,直到男子踏上店内石板,四周才变得亮起来。沈颂看着里头的布置与陈列物品,惊觉这似乎是傍晚时和封九去的那家店。
然而迎上来的却不是那位天生觉得自己是女子的老板,换成一位面容俊美的青年,身着白衣,高瘦身型,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吟吟地望着两位客人。
灰衣男子与少年站在他对面,前者刚要说话,那位老板却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过头望向一处,“等等,好像还有个客人....藏起来了。”
沈颂一惊,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在说自己,可自己只是在做梦,老板怎么可能会察觉出来。就在犹疑不决间,老板挥了挥右边袖子——
沈颂猛地睁开了眼。
“怎么了?“封九侧躺在他身旁,撑着脑袋,轻声问。
沈颂缓了会儿,又听到他说,“你今天起晚了,是做噩梦了吗?我刚听出你呼吸有些急促。”
“与你无关,”沈颂冷淡回道。
“哦....”封九又凑过去靠近他,右手肆无忌惮地放在对方胸上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道,“外面下雨了。”
于是沈颂坐起身子,转头去看外面,虽然窗户紧闭着,但也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下很大吗?”
“一点点,”封九仍躺在床上,但也挪过去搂住他的腰,“要起床了吗?陪我再躺一会?”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两人春宵一夜,第二日分别时女子挽留官人别走似的,沈颂糟心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桌子,桌面空荡无物,“你没把银子放上面吗?”
“钱袋在我衣衫里,”封九闷声回道,“你找找就好。”
“好,”沈颂应了句,本能地将被子掀开往封九身上摸,然而却摸到光滑细嫩的皮肉。他顿时僵住,可能睡太久还是有点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封九没穿衣服。
鬼神大人感觉出他似乎愣住,继而忍不住想笑,深吸口气转身平躺在床上,顺便也揪住沈颂想收回的手,强迫它在自己身上游走——被喜欢的人抚摸,他激动又兴奋,贪婪地希望沈颂对他的身体产生情yu。
可惜那位情感缺失的凡人处变不惊,面无表情地道,“松手。”
封九不想听话,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沈颂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下他手背,挣脱开来后果断下床去拿对方衣服,从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又将衣服丢给床上有些愣神的鬼神大人,冷淡吐出二字,“穿上。”
“.....”封九接住,定定望着他,却又忽然一笑,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沈颂眉头稍稍皱起,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封九迅速将衣服穿好,追在他身后,两人走到饭厅,明兰站在一处等着他们,一丈外饭桌旁......温长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扭头望向外面阳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夫人,”明兰恭敬地喊了句。
长思像被惊扰似的回头,“早上好。”
“早,”沈颂在他对面坐下,旁边封九殷勤地给他夹了几筷子炒面,
长思望着沈颂,听到那句话后又逃避似的挪开视线,不自然地落到沈颂被装得满满的瓷碗,张张口,有些艰难地道,“嗯。”
“今晚入他梦里?”
“我可以施法让温长思暂时幻化出实体,约莫可以维持两个时辰,“封九望着桌上三碟菜式,一边纠结下一样该沈颂夹些什么,一边像看好戏似的道。
长思不着痕迹地抬眼看向他,“也可以。”
“想好和他说什么了吗?”
“大概是....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吧,”长思看着沈颂吃面的动作,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虾仁炒面,继而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明兰,小姑娘丝毫没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只落在沈颂身上。长思无端生出些许惆怅,他也好想尝一口这炒面啊,记得很久前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就去找明兰,怂恿她给自己炒一碗面吃。
可现在.....他都死了,再也无法尝到明兰做的东西了。
长思觉得自己这两天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在此之前他都没太强烈感觉出自己已经死了,似乎和活着时也没太大区别,依旧是待在房里,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可自从再见到楚延玉,意识到自己想见对方必须要入他梦里后,不禁五味杂陈。
觉得有点遗憾,关于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他沉默下来,沈颂侧头看过去,“怎么了?”
于是缢鬼稍稍回神,抬眼与他对视——竟发现沈颂偏灰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自己的样子。他忽然勾唇,很淡地笑了下,柔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庆幸.....遇见了你。”
一个人孤零零地飘荡在世间,没有存在的意义,也不会被人会看到。温长思生前因不被人理解而感到孤独,而死后....却依旧如此,没人会注意到他。
当初选择自尽,是因为被娘亲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受尽屈辱后一时恨意升起想报复对方,才选择去上吊。可如今认识沈颂,也是他娘亲带来的,那么巧的对方也能看到鬼,能陪在他身边,以一个无比特殊的“夫人”身份。
相遇是缘,两忘相安。前面一句可以用来形容他和沈颂,后面那句...则是他与楚延玉。
长思忽然就想通,道,“我今晚就去找他。”
沈颂长眉挑起,对他心态的转变有些惊讶,却也没问什么,简单“嗯”了声,专心吃饭。
封九侧头看了眼缢鬼,也去看沈颂吃东西。
饭厅又安静下来,沈颂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放下筷子,封九问,“今天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我想在家看会儿书,”沈颂答道,儿时因为穷,他没有在私塾里上过学,只能趁没人时偷偷爬墙进,站在学堂外听先生讲课。现在嫁入温家,有了钱,自然想多学点东西,弥补自己在学识方面的不足。
“你家有书吗?”他转头看向长思。
对方点头,“你吃好了吗,我带你去。”
“好,“沈颂说着便站起来,封九拉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地道,“我也要去!”
长思挑了挑眉,立即看向他,语气强硬地道,“只能是我和夫人进去,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
封九冷笑,他那话又不是和温长思说,只是想象征性地征求下沈颂的意见,继而觉得缢鬼很莫名其妙,不客气地回道,“你觉得自己能拦住我?”
长思顿时说不出话,讪讪将视线挪开,封九见他吃瘪,得意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句毫无起伏的话,“放开我。”
封九和长思不约而同地望向沈颂。
对方依旧那样冷心冷面,抬头与封九对视。
鬼神大人僵住,一直以来沈颂都容忍着他的放肆,现在却...
“为什么?”他眨眨眼,轻声问。
“你越界太多了,”沈颂拽下他的手,往后一步拉开与封九的距离,一字一句道,“我们没有关系。”
“......”
这下换成封九说不出话了。
长思站在一旁很想笑,他欣赏着封九的表情,尴尬、受伤、又很震惊。风水轮流转啊...他忍不住感叹,往前一步望着自家夫人,“我们走吧?”
“好,”沈颂应了句,又轻飘飘扔给封九一句,“你别跟过来了。”
于是鬼神大人就这么被迫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和温长思离开,放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青筋暴起。即便是站在他一丈外的明兰,也能感觉到对方此时格外激烈的情绪,心惊胆战地问,“你还好吗?”
不好!封九抬眼扫来,小姑娘这才发觉对方面目狰狞、眼里布满红丝,周身杀气弥漫,看起来比那两位入住进来的鬼还要恐怖几十倍。她被吓得后退几步,背部贴上冰冷的墙面,不敢动弹分毫,大口吸气。
封九转过头,死死盯着沈颂用过的那副碗筷,眼里忽明忽暗,明兰就这样和对方僵持了一盏茶时间,觉得腿都快软了,正当她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对面封九却突然消失在眼前。
她眼皮一跳,确定对方是真的不在了之后悄悄呼出口气,右手放到胸前,却也不曾彻底松懈,心里颤悠悠升上种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
而就在此时,原先待在客房里的唐采和狐女出现在饭厅里,似乎特地等到鬼神大人离开才现身。狐女望向明兰,“喂,帮我们和沈颂说一下,我们要出去一趟,去找夜明珠。”
“什、什么?”在经历过刚才的事件后明兰突然觉得他们两个变得很亲切,但她并不知道鬼市里的事,继而茫然地问。
“就和沈颂说我们出去找夜明珠了,明天回来,让他不要觉得我们是擅自退房。”
“哦.....”明兰懵懂地点了下头,目送他们到门口,又急急补了句,“那个,小心点。”
唐采和狐女愣了愣,都回过头来看她,后者脸上甚至还罕见地出现一抹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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