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前来传话时斐潋也在旁边,他不放心嬿嬿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但等到了淩王书房门外之后,侍者却上前一步拦下了他:“斐天师且慢,淩王只召见了薄天师一人。”
薄嬿看斐潋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便抬手将搭在他肩上的发带放回了他的身后,“别担心了,又不是完全不能动用灵力。”
“要是一会儿情况不对的话你就喊我。”对于嬿嬿的安危斐潋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
“好。”薄嬿点头应答,然后转身向着书房里面走去。
进去之后她绕过了那个嵌珐琅的八扇屏风,在最里面的桌案前看到了淩王。
书房的所有窗户都被紧紧地关上了,绸纱帘子遮住了想要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日光。
一片昏暗之中,慕觉容拿起剪子准备剪下那截过长的灯芯,“想知道你的未来吗?”忽然爆起的烛火差点灼伤了他的手。
薄嬿并没有客气,点头说道:“想。”
“你死了。”慕觉容也懒得卖关子,放下剪子直接就说了出来:“按照上一世的经历,我是在今年冬日意外去了修仙界的,而你死在十年后的一个冬日。”
任谁听到自己会死的消息恐怕都不会太平静,薄嬿也是,她掩下异样的神色开口问道:“我是怎么死的?”
慕觉容挑眉看着她,缓缓说出了两个字:“自戕。”
这实在是令薄嬿感到不可思议,她刚刚猜了各种原因,从金丹彻底粉碎到被天道用雷劈死,在这无数种死法之中她唯一没想到过的就是自戕。
薄嬿微微蹙眉满心疑惑,十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使得她选择自戕结束生命。
看出了她的疑惑后,慕觉容主动说道:“原因我也不曾知晓,只是偶然间听人提起了你的名字和这件事。”
“那斐潋呢?”
以斐潋的天赋来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七百年足够他站到修仙界的顶峰了。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慕觉容将放在一旁的罗盘拿在手中把玩着,“我劝你留在凡间界,人定胜天这几个字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回去的话你很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作为从前被天道偏爱的天命之人,慕觉容就算是没有修为也能感受到薄嬿身上的气息,那是被天道所厌恶的气息。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天道所厌恶,但他十分清楚那些惹了天道厌恶的人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多谢淩王告知。”薄嬿看起来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慕觉容叹了口气感慨道:“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凡人吧,理解不了你们为了修仙连命都可以不在乎的想法。”
薄嬿听了这话后反问道:“将时间回溯到王妃还活着的时候应当是挺困难的吧,舍去了那么多回来之后却遇上了这种情况,后悔吗?”
人各有追求,淩王不能理解她,她同样也无法理解淩王。
“那个小子跟着你一起过来了吧,你去叫他进来,我也有话对他说。”慕觉容身份暴露后已经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放在了前辈的位置上。
走出去前薄嬿再次郑重地向他道了谢。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慕觉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后悔吗?
应当是不后悔的,他本以为自己是没渡过情劫,但现在才忽然发现这原来是命劫啊。
七百年太漫长了,作为一个凡人他已经活够本儿了。
斐潋也是独自进去的,进去之后他抢先拱手说道:“还请前辈教我时光回溯之术。”
前路是数不尽的艰难险阻,如果能学会了这个术法,将来遇见无法抵挡的意外时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时光回溯乃逆天而为。”慕觉容撇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我在秘境里发现上古大能留下的阵法时,恰逢天时地利人和三项具备才得以启动,不过那处现在应该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天道给毁了吧。”
天道是绝对不会允许再有第二个人去打乱他所控制的秩序了。
“还请前辈告诉我秘境所在的位置。”斐潋听了这话后并没有放弃。
慕觉容将手放在圈椅扶手上时,戴着的白玉珠串忽然就散开了,珠子四散而去有两颗落入了砚台之中,他抬起袖子挡下了飞溅的墨汁。
“看到了吗?我为了回来舍去的不仅仅是根骨和修为,甚至还献祭了所有的运势。”
斐潋神情坚定地看向他说道:“若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也可以舍去一切。”他可以舍去的东西更多,甚至连命也无所谓。
“就算你愿意,那个地方也不一定还存在了。”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慕觉容还是告诉了他秘境的地点,“凤泽渊。”
认真地记下了这个暂时还没听说过的地方,他觉得这会儿的淩王比起之前要平和许多,那身凌厉的气度也消散了。
“其实我本想劝你别去沾染修仙界的事的。”慕觉容侧头又补充了句,“当然,如果能远离薄嬿的话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斐潋没有说话,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少年人总是这样一腔孤勇不顾后果,慕觉容没有再继续劝他,而是开口说起了和自己有关的事儿。
“三日后你再入一次她的梦吧,告诉她那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已经被你除掉了,而她的阿容还平安无事。
哦,对了,让她以后尽量阻止阿容踏入王都。”
“好。”
——
离开淩王府那日淩王并没有出现,而是派了一个侍者来送他们。
薄嬿也拿到了那个触手生凉的罗盘,明明都快入夏了但却仍旧像是攥了块冰在手中一样。
他们留在淩南就是为了这块罗盘,既然现在罗盘已经拿到手了,那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客栈休息,等明早咱们再走。”斐潋侧头询问嬿嬿的意思。
“嗯。”薄嬿正在查看着罗盘上的纹路,听到他的话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傍晚的街道马车人群来来往往热闹极了,见嬿嬿一直在低着头看罗盘,斐潋怕她被撞到就将人揽在怀里护着,一直到了客栈楼下才放开。
因为他们那会儿以为去了淩王府当天就能回来,所以便没有退房间,回到客栈后直接就朝着二楼走去了。
正在屋里吃饭的江钰衍听到开门的‘咯吱’声后,擦了擦嘴说道:“二位天师,咱们又见面了。”
斐潋拧着眉头迅速将门合上,再三确认了这的确是他们的房间之后才打开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事儿吧,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江钰衍放下筷子正在想着要从哪里说起的时候,见他像是要开口于是赶忙长话短说道:“我带来的人中出了叛徒,他们要杀我。”
“哦。”斐潋点头问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钰衍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会这么冷淡,说话的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恳求:“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斐潋回答的很干脆:“没听说过这句话,这种事儿你也应该去找官府求助。”
“那我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嘛。”江钰衍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他们既然决定让我死在淩南,那官府里肯定也早就安排好了人。”
薄嬿好奇地插了句话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上次我听见你们提起了这个客栈的名字,就想着你们应该是在这儿住的。”江钰衍话锋一转,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地说道:“我到了这个客栈以后就问掌柜的,那对儿谪仙下凡似的天师在哪个房间住,这么一说掌柜的立刻就明白我说的是你们了。”
显然,斐潋并不吃他这一套:“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你带来的人总不至于全都是叛徒吧。”那他可就真是太废物了。
“他们混在一起我哪儿分辨得出来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啊。”江钰衍掏出了怀里的钱袋,摘下了手上的戒指还有身上的玉佩,堆在桌上往前推了推,“反正你们也是要去王都的,不如顺便捎上我。”
暂时不缺钱的斐潋对桌上的东西并不动心,故意出言夸赞道:“小侯爷您出手阔绰,上次给的钱还没花完呢。”
听到这话江钰衍哭丧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大方是种错误,他听说过有人因为太过于吝啬而丢了性命,但没想到太大方也会没命。
薄嬿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带上他吧。”她觉得斐潋还是要多接触些除了她以外的朋友。
虽然有些不情愿自己和嬿嬿中间多了一个外人,但斐潋并没有开口反驳。
只是将‘不乐意’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脸上,希望那个小侯爷看出来后能够自觉的离开。
但江钰衍是谁,那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加不会看人脸色。
得了恩准可以留下来以后,他立刻眉飞色舞地讲述起了昨夜的惊魂事件。
“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吓人,我半夜醒了睡不着想出来转两圈,结果就让我听到他们在密谋毒死我,然后将尸体伪装成喝多了酒从楼上摔下来的样子。
这给我吓得回去拿了钱就一步都不敢停的,立刻从狗洞钻了出去。”
“你还敢回去拿钱?”斐潋搞不懂他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当然要拿钱了,人生在世没了钱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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