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反将一军，还占了个莫大便宜的霍夜收回目光，转头又问许扬：“人失踪报警没用，知道上地下除魔论坛，不知道再去找除魔局？”
许扬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他说找过了，但是除魔局不接。”
闻然闻言回过神，扫了眼霍夜，也没再计较刚刚的事，转而问：“为什么？”
许扬摇了摇头：“不知道，所以委托人才只好上论坛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就碰上你这头死马了？”闻然意味深长道。
许扬：“……”
他涨红了脸也没想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只好继续往下道：“我接了之后也没保证说一定能把人找到，一开始来，只是在外围转了几圈。”
为此他特意找来两位同样有兴趣的朋友，抱着大白天总不能闹鬼、就算真闹，也能快速跑出来的想法，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结果转了两圈屁也没看到，反倒因为一时侥幸偷偷爬进来，被那老头抓了个现行，还被各“骗”走了一百块钱。
“那一百块是我好几天的生活费了。”许扬小声嘟囔了句。
闻然看着他，难得没说话。
许扬继续说：“第二次来，我开始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老头，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就不要了，直接走。”
“但是我们骑车过来后，不仅没找到那老头，就连我们一开始在外头看的那个大警告牌，都不见了。”
这么一提，闻然才想起，他下大巴的时候确实没看见那个禁止进入的警告牌。
不然他见到了一定能记得。
毕竟上头刻着的画像可以堪称是他此生遭受最大的污蔑，没有之一。
至少在他心里没有。
“有没可能是被风吹飞了？”闻然问。
许扬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可能，我在周围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
闻然放心了。
都没有最好，免得要是待会儿出去了，不小心给霍夜看到就完了。
虽然他丢脸次数早就数以万计，脸皮也更是厚到连城墙见了都自愧不如的程度，但这种颜值上的丢脸，闻然就是莫名其妙不想让霍夜知道。
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就是死对头之间的一点较劲儿吧。
想到这，闻然又瞄了眼霍夜，结果好巧不巧，霍夜居然也在看他。
闻然：“？”
他眉头一挑，莫名感觉自从他们见面后，霍夜似乎总是在看着他。
闻然正想说点什么时，就见霍夜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许扬没注意到俩人这点小动静，继续说：“等我要走的时候，那个委托人突然给我发了消息。”
边说，他边掏出了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已经被打了叉，好在信息是现成的。
许扬点开后，递给了闻然。
- 人找到了吗？
闻然扫了眼屏幕上方，备注是委托人。
消息时间是三个小时之前，许扬后面没回复。
许扬收回手机，说：“我刚看到这条消息，就听见身后好像有动静。”
闻然问：“什么动静？”
“哭声，”许扬大概是想到那时的场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接着说，“要是普通人的哭声我估计就跑了，但是那个哭声是小孩子的，从墙壁里传出来。”
于是他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心态，捏着手机下了车，往墙壁那头走了几步，本来想把耳朵往墙上贴，不进去，就是仔细听听看是不是真是小孩儿的声音。
结果耳朵往前贴了半天，也没贴上。
因为墙没了。
等许扬一回头，发现没了的不止有墙，还有他的单车和另外两位一块来的小伙伴，连同后方的树木和马路，与头顶刮的没完的风。
“我本来以为，我是走错地方或者是出现幻觉做梦了，结果掐了半天手臂都没醒，只好一路瞎走想找出口。”许扬垂头丧气道。
闻然好笑地看他：“所以你出口没找着，反而捡了个小孩？”
许扬点点头，看向闻然怀里的桃桃：“我碰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得亏那委托人给我描述过外貌和年纪，我才能确定是她。”
“描述？”一直没开口的霍夜微微蹙眉，问：“委托你找小孩，不给照片？”
许扬愣了下，点点头：“他说手机不小心格式化了，照片都没了，所以才没照片的。”
霍夜眯了眯眼，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然不知道照片是什么东西，但看霍夜那模样，也觉察出这委托大概也有蹊跷的。
许扬被霍夜一问，也愈发觉得不对劲，毕竟这年头家里养小孩的，最不缺的就是照片，一台手机格式化了，没有其他手机了吗？
总不能一家几口手机突然集体格式化。
他越想越觉得浑身发毛，咽了咽口水，看向待在闻然怀里的桃桃，说：“我当时问她怎么在这儿，她说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妈妈。”
“妈妈？”闻然忽地接了句。
许扬一顿，突然摇了摇头：“不对，不是妈妈。”
那时，穿着白色褂群，用粉色发带扎着两个小马尾的桃桃垂着眼，声音奶声奶气，与其是在回答许扬的问题，不如说更像是自我嘟囔。
“桃桃找不到娘亲了。”
她停了停，又格外委屈道：“娘亲丢丢了……”
“娘亲丢了？”霍夜眯着眼重复了句。
许扬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道：“就好像是……小孩子不小心把重要的玩具弄丢后找不到了，害怕被大人发现那样。”
这话说完，许扬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闻然却皱起了眉头。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桃桃，才发现这小白团子居然窝在他怀里睡着了，怪不得刚才半点动静也没。
因为刚哭过的缘故，桃桃眼角还沾着点湿意，眼眶微红，但皮肤却白的很。
甚至因为周身光线昏暗的缘故，有那么几个瞬间，闻然居然感觉这小白团子的皮肤白的快跟她身上的白褂群混为一体了。
头顶安静许久的天突然响起一声轰隆。
声音不大，但这地方太过安静，以至于半点动静都变得无比明显。
闻然刚要抬头，怀里的桃桃突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闻然低头问了句。
一旁霍夜闻言，也偏头看了过来。
桃桃却难得没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闻然。
半晌，她才像刚反应过来闻然在问她话般，极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地叫了声：“娘亲。”
闻然眯了眯眼，正欲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极其沉闷的“咚”声。
与方才的雷鸣不同，这次更像是什么东西敲打地板发出的闷响。
许扬当即捂住耳朵，满脸惊恐：“什么声音？？”
霍夜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天。
漆黑，昏暗。
云压得很低，但又不像先前在盆地外头看到的那样聚拢成漩涡，因为刚打过一道雷鸣的缘故，此时云朵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像中央汇聚。
仿佛要组成一块巨大的“陨石”，再直直砸向这寸草不生的破烂盆地。
但不等它汇聚成石，那道沉闷的“咚咚”声又一次响起。
声音很轻，响的很有规律。
像是有人在故意用东西敲击木头一样。
然而这盆地别说木头了，连棵树都看不见，方圆几十里秃的“一望无际”，唯一能跟木头搭边的，就只剩下那埋在坑里的棺材了。
其中棺材盖还正被闻然和霍夜踩在脚底下当垫板。
“咚咚——”
又是一声响，但这回跟前面几声不同，要更清晰。
于是下一秒，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朝不远处空着的棺材坑望去。
那坑少说有一米来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一个黑压压的方形长凹洞，而它的四周，泥土凝的很结实，并没有松散滚进的模样。
“咚、咚咚——”
许扬登时打了个激灵，腿一软，差点儿没给这棺材直接跪下。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满脸惊恐地转头看向霍夜和闻然，哆嗦道：“怎……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还是赶紧跑？”
闻然没说话，而是盯着棺材看了会儿，忽地转头看向霍夜：“走吗大除魔师？”
“随你。”霍夜淡淡道：“你走我就走。”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但语气却莫名带了点说不出的顺从。
听的闻然整个人都愣了下。
回过神后，他忍不住啧了声，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随便对别人说这句话么？”
霍夜闻言不由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只听闻然一字一句促狭道：“意思就是，你这样会让人错以为你想跟他私奔啊——大除魔师。”
他这话纯粹是习惯性为了噎霍夜说的，说完抬脚就要走，准备做个实打实的撩完就跑的混账东西。
结果混账东西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后头传来霍夜的声音：“所以你是想跟我私奔么？也不是不行。”
“……”
闻然脚下差点没一崴，直接跌下去。
他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回过头，入眼的却是霍夜一如既往冷淡的脸。
看不出开玩笑的模样，却也没有认真的神情。
闻然张了张嘴，居然没说出什么来。
好在这时，那催命似得咚咚声又一次响起。
而且这回还带着几分急促。
就跟真的在催他们赶紧过来似得。
“声音在前面。”霍夜开口打破寂静。
闻然回过神，收回目光，压下心下那点冒出来的不知名为何物的东西，望向前方的漆黑，微微眯了眯眼，什么也没说便抬步下了棺材盖。
一旁哆嗦了半天的许扬见状，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要走了，连忙抬脚跟上，结果刚走出两步，就猛然发现这方向似乎不太对。
因为闻然居然是朝着那棺材走去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那棺材就跟感觉到他们的动静似得，“咚咚咚”地更紧凑了几分。
活像在迎宾。
就是迎的地方不太对，一脚下去也许就是下辈子见了。
许扬下意识张嘴想喊，结果身后突然吹来一阵风，很轻，却跟长了手脚似得，直往人衣服里头钻。
钻的他当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半点犹豫也没的跟着向前奔去。
闻然单手抱着桃桃，一路走到那棺材坑的边缘才停下，他低头望去，就见棺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火折子打一个。”闻然突然道。
他眯眼看的入神，这会倒也没注意自己这语气有多么不客气。
霍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点符，而是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亮白色的光霎时将棺材内的模样照的一干二净。
闻然看清棺材内里模样，有些意外道：“哟，居然还挺新。”
方才躺在里头看不见，此时用光一照才发现，这棺材居然还挺宽，至少躺一人搓搓有余，四面木板还上了红漆。
也不知放了多久，居然半点脱漆迹象都没，乍一看跟新的没差。
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就是底板中央印着四个黑漆漆脚印，活像一朵红玫瑰上沾了泡横空而降的鸟屎。
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许扬刚停下就看见这么一幕，当即没忍住吐槽了句：“哪个缺德玩意儿居然往棺材里踩脚印，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不是人的闻然：“……”
同样不是人的霍夜：“……”
许扬说完后也想起来这事儿，顿时闭了嘴不再吭声。
一时间，整个盆地又安静下来。
连同那“咚咚”声也是。
霍夜正想捏个诀将那看不见的鬼玩意揪出来时，就听闻然突然说：“那是什么？”
只见棺材底部中央，那四个黑压压的脚印下边，正刻着一道走势繁复的花纹，花纹两侧写着梵文，闻然视力不好，这玩意儿刻的又不大，他眯眼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到底写的什么。
只觉这形状莫名有些眼熟。
他正想蹲下身看个究竟，怀里的桃桃突然又动了下。
“娘亲？”桃桃突然喊道：“是你吗，娘亲？”
闻然动作一顿，低下头看她：“怎么？”
桃桃又不说话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闻然，像终于睡醒了一眼，眼里的困意和迷糊尽数褪去，见不到半点倦意，只是神色间带着些许茫然。
隔了会儿，她才又道：“娘亲，真的是你吗？”
她这话带着点疑惑，仿佛在跟闻然确认什么一样。
一旁拿着手机的霍夜不由得看了过来。
他望着桃桃那双茫然的大眼睛，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似得，猛地抬起手要去抓桃桃。
但还没抓到，就听闻然突然应了声：“嗯。”
他说：“真的是我。”
霍夜那双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在刹那间，瞳孔紧缩，本要去抓桃桃的手倏地一转，冲闻然而去。
然而就在指尖刚碰到闻然的刹那，手里徒然一空——
“砰——！”
就见桃桃漂浮在半空中，低着头，望着下面被她推进棺材中的闻然，忽而弯起眼睛，嘻嘻笑道：“找到娘亲啦，桃桃找到娘亲啦——”
棺盖合上的刹那，闻然看见霍夜的眼似乎红了几分。
又好像没有。
恍惚间，闻然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似曾在何时，相识在哪里。
就像平白无故生出的幻觉，来的毫无根由，莫名其妙。
于是他望着外头面容逐渐模糊的霍夜，微微弯下眼睛，动了动唇，无声道——
“嘘……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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