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顾念拿出早就没了信号的手机，点开照相机举向目光投来的方向。
放大，再放大。
黄色的野花丛里，有一只幼年狍子。
狍子瘦小，小小一只蜷缩着。
“你在求助吗？”顾念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决定过去看看。
一般情况下，健康的野生幼崽身边没有母亲在，路过也并不应该接触。
可眼看顾念离狍子越来越近，它还是一动不动，明显遇到了麻烦。
等顾念和狍子隔着半米远，狍子抬起了头，圆滚滚的眼里湿漉漉。
顾念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蹲下身：“我在尽量不碰到你的情况下，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着，挥了挥手里的树枝。
“但如果你咬我，我会毫不留情咬回去。”
放过狠话，顾念用树枝前端拨开野花。
小狍子呈前腿跪地姿势，细看，左前腿关节接合处明显错位。
顾念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小狍子的家。眼前这个小傻子，应该是趁着母亲外出觅食，偷跑出来的。
“风向变了，火会顺风下来，”顾念扬起树枝指着山顶，“为了你能活下去，我必须带你走。”
说完，顾念脱下外衣，把袖子系在一起，斜挎在肩头。
接着，她找到两截笔直的树枝，从高帮鞋上拆掉鞋带。
“简易夹板能让你少受点苦，但就算疼，你也不能咬我。”把袜子套在鞋外面，顾念固定了狍子的腿。
托起小狍子，把它兜在怀里，顾念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走！”
随着山势起伏，林场被不同的山头划分成一片一片。
刚从另一个山头赶来的森林消防员们，正顺着一条少有人走的陡峭山路向上攀爬。
“洞勾洞勾，汇报位置。”
站在九人小队最后的林森，听到对讲机的呼叫，暂时停止攀爬。
“洞勾收到，洞勾收到，合围小分队已接近西线火场。”
“学生们已安全下山，据受伤人员描述，有一名女学生被困。”
“洞勾收到。”
结束通话，林森对着前方战士说：“有被困人员，加速前进！”
“是！”
被困的人，正是顾念。
撤离途中，不断增强的风势将山顶的火连同可燃物一起吹卷下来，拦截前路的倒木瞬间被点着。
前行无望，顾念只能往回跑。在路过遇见导师的路口，她停了停。
本想自救，至少能用湿布捂住口鼻，可看到背包和水壶消失不见，顾念的心凉了半截。
自救无望，她只能继续往回跑，找了片火烧迹地跳进去，搂着狍子趴在地上。
急进地表火燃烧并不均匀，暂时没了可燃物能保顾念和狍子一时。
可眼看火墙越靠越近，顾念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顾念侧着头对怀里的狍子说：“我会找火势较低的地方冲出去，如果不慎烧了你的毛，你依然不能咬我。”
看着浓烟火海，顾念反复背诵父亲传授的知识：“双手抱头面朝下，穿越火线要蒙头。”
灼烧感烤的脸疼，顾念蜷起右腿，做预备跑姿势。
大火猎猎作响紧逼而来，头一次，顾念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此刻，风力灭火机的轰鸣声响起，接着，不断高涨的火墙被撕开口子。
穿着红色防火服的战士跳了进来，挡在烈火前。
“别怕！”
神兵天降。
***
突击队追着火线而来，森林武警官兵们和烈火对峙。
尚未过火的地方，散落着不少糖果。
林森躬身看着残存的甜蜜就要融化，说：“里面有人！”
闻言，战士们拿起风筒，朝着火线薄弱处猛吹。
可燃物在高速气流的冲击下急速降温，火势减弱了些。
后退两步，林森向前猛冲，一跃而起穿过火线。
等他屈膝落地，顾念和狍子同时抬头。
她留的记号，有人懂！
只一眼，林森就分辨出眼前两双眼里强装的镇定，以及目光相接时按捺不住的惊喜。
“往后退！”
顾念很听话，抱着狍子匍匐着倒退。
地上沙砾磨的关节火辣辣，顾念无暇顾及，而是紧了紧护着狍子的手。
发动机和风轮高速旋转，呼啸间烟尘飞舞。
顾念眯着眼，看身前的他和火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几十厘米。
背在肩上近十公斤的灭火机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压、割、扫一气呵成，内外两侧紧密配合，嚣张到想要吞噬万物的火被暂时压制。
只是风再度疾驰而来，烈火作势高涨。看着火线蹿起，顾念呼吸猛滞。
大自然的无常并未撼动战士们分毫，风筒上下摆动，尘灰和燃烧物伴着残留火花被吹开。
热量加速释放，顾念不得不埋下头。浓烟悬起，裹住直面烈火的红色勇士。
没过多久，火头二次被压。拿着二号工具的战士紧随左右，上下挥着用力拍打火焰底部。
战士们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却都知道要在哪里配合。扑打伴随吹卷，全面控制火势。
“能起来吗？”林森回头，见顾念和狍子正埋着头。
听见伴着沙哑的问询，来不及擦脸上尘土，顾念起身。
“从那里出去，保持安全姿势。”林森指了指无火缺口，语气硬邦邦，全程命令式。
等顾念在地势低矮处再次趴地，她终于对上了林森的正脸。
眼前的人戴着护目镜和面罩，严严实实遮住五官。
可是看着他，顾念却好像明白女孩子嘴里总说谁谁特别帅是什么感觉了。
和火焰对抗之时，他站在火线前。仰视的主观视角里，他正以一己之力阻挡热浪。
直面灼热和烈火，他手上的风筒就是斩灭恶龙的宝剑。
等明火全灭，战士们暂时停下手中动作。
林森这才有空回头，见被困人员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念狼狈贴地，却护狍子周全，林森看着，眼里温柔一闪而过。
“报告，西线明火已被清除，被困人员安全。”林森汇报情况。
听林森这么讲，顾念单手撑地站起身来。
“收到，收到。注意清除复燃隐患，做到‘三无’，迅速转移被困人员到安全地带。”
林森转过身，战士们站成一排。
“韩行，出列！”
“是！”被点名的战士向前一步。
“你负责转移被困人员。”
听林森这么说，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顾念身上。
顾念腰背一僵，往林森背后靠了靠。
“报告！中队长，你负责转移比较合适。”韩行指了指，“那有只等你照顾的小动物。”
林森回头，顾念靠他太近险些撞在灭火机上。
红着脸退后，狍子上了夹板的左前腿正好支棱在林森眼前。
林森点头：“我去转移，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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