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眩晕裹挟,顾念身体前倾。
近距离贴近,林森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中正携带的异常热度。
那热蹭到他心里,打乱了一直以来的云淡风轻。
心脏因为手背的柔软贴附而狂跳,深呼吸也并不起作用。
任由它跳跃,心室收缩后生出更多心疼。
他见过顾念笑,也见过她板着脸,唯独柔弱无依,是他未曾料想。
好些情绪堆积在喉,却因为她给出的全然信任化为薄雾。
她一靠近,如阳光穿透,最终消弭无踪。
林森眸光闪动,眼睛里惶然片刻,却又恢复如常。
喜欢最终冲破欣赏的遮掩,坚定而不露声色。
“实验室……”闭着眼,顾念却还在念叨。
秦云英听后美目轻撇:“头脑聪明却辨不出自己生病,死孩子。”
陈铎见顾念和林森亲近,怒火中烧。
上前理论,却被搬着水果的韩行挡住:“能帮忙就帮,帮不上一边凉快去!”
学姐听到门外声响,连忙出来。
“怎么烧起来了?”学姐摸了摸,有些慌。
“刚回来我给顾念量了体温,那时候还没事。”
没再犹豫,林森扶着顾念:“帮我扶住她。”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露出坚实有力的背,他拍拍肩膀,“上来!”
长臂勾住腿弯,顾念下意识抱住林森的脖子。
林森指着寝室:“秦云英,你帮她收拾东西。”
“韩行你去开车。”
顾念趴在背上,呼吸急促。关节正酸疼,时不时轻哼一声。
背她在路上疾走,林森侧头回看。
鼻头沁出细汗,连眼皮都红了。
总是刀枪不入的人,到了自顾不暇的此刻,才终于透露出些许脆弱。
陈铎跟在后面,却赶不上背着顾念的林森。
眼见车走远,陈铎心里的怅然若失疯狂滋长。
他骗不了自己——林森和顾念之间有一种气场,任谁都闯不进、打不破。
陈铎低着头往实验室走。
他并不是帮不上忙,至少顾念挂心的标本,他可以替她完成。
**
路上,林森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蜷缩在后座的顾念。
他目光很轻,停留片刻却又收回。
反复多次。
所有人都认为她无需照顾,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太逞强了。”宁谧中,林森低语。
逞强的本意是懂事。
可是懂事过了头,就会让人心疼。
林森宁愿顾念在他面前不总是这么独立。
疲惫和着虚弱卷顾念入梦。
没有尽头的梦里,是大片席卷而来的绿。
梦中林草繁茂,枝叶青幽。
呼吸间,清新的味道和温柔的风抵消高烧带来的不适。
办理好入院,学姐给导师打电话。
沟通完,学姐坐回顾念床边。
“早上怎么了?”林森靠站在窗边,声音低沉。
看着林森,学姐开了口:“过河时解应语脚下打滑,顾念救她,结果两个人都落了水。”
林森眉头锁起,眼眸微眯,视线集中在顾念粉扑扑的脸上。
受伤的小兽总会展现出最弱的模样以博取同情。
对眼前的她,林森说不出任何重话。
护士二次量体温,张去非带着学生们进入病房。
“顾念怎么样?”张去非跑了一天,疲态尽显。
“温度又上去了。”护士把温度计给林森看了一眼。
“能和你拿点纱布吗?”得到应允,林森跟着护士出去。
关上门,学姐说:“顾念她受凉又赶上生理期,发烧一直在反复。”
张去非眼底布着血丝,低头摸了摸顾念的额头。
“解应语怎么样了?”照顾顾念的学姐看了看众人。
“她低烧,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回去了。”说着,大家倒不好意思了。
一开始因为她哭哭啼啼担心,结果检查了一大圈还没有不吭不响的顾念严重。
林森回来,先去了卫生间,凉水浸湿纱布,而后轻轻盖在了顾念额上。
抬头,他审视众人。眸中没有情绪,却远比平时威严。
“顾念只有19岁。”
病房无声,话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听见。
无人知晓该如何回应。
和他们比,顾念的确还是一个孩子。
“她独立不代表不需要关心和保护,任何集体都首先需要具备包容性。”
一字一句砸在众人心上。
张教授说不出道谢的话,多有自责。
秦云英拿着东西进来,病房里气氛不佳。
见林森的目光正集中在顾念身上,她笑了笑说:“探病时间就要过了,今天我陪顾念。”
“我先送大家下楼,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病房空了。
坐在凳子上,林森紧绷着的面部终于放松。视线从顾念紧闭着的眸,扫向她干涸的唇。
倒了些纯净水,林森拿着棉签,蘸水后在苍白的唇上润了润。
水分滋养唇纹,顾念轻抿双唇。
睡着的顾念依旧很乖,扎着针的手始终没有动过。
无人注视的此刻,林森眼里的怜惜不再隐藏。
他心里的乱不仅是脱缰的喜欢,还有对已知事情的若干推测——
如果刚刚扶顾念的人不是他,是不是她也会带着全然信任蹭别人的手背?
问题尖锐,带着酸涩的锋芒。
他介意。
带着问询的心,林森蹲身平视。刚靠近,顾念就又闻到了那股自然清新的味道。
唇瓣轻启,顾念喃喃自语。
林森一顿,终是探身向前,他能听清却辨不明——她说的滇城方言。
恪守着两人之间的间距,林森侧耳倾听。她说一句,他复述一句。
韩行陪着秦云英下楼,自始至终不敢靠太近,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透过电梯反光墙面,秦云英把他的一举一动看了个全。
红唇抿起,艳色毫不收敛。
又陪着秦云英上来,韩行伴她走进无人电梯。
见秦云英扶着腰,韩行终究出声:“腰,还好吗?”
就这?
干巴巴。
看他踟蹰许久就说了这几个字,秦云英失望之余咬了咬唇瓣。
不再看他,秦云英撩了撩耳边碎发,闷声说:“死不了。”
浓密的睫毛遮盖眼眸,韩行知道她在赌气。
“阿姐,”再张口是滇城方言,韩行一时嘴快:“别把死不死挂嘴边,我……”
话说半边最熬人,可秦云英却因为熟悉乡音一改表情。
“你什么?”红唇轻挽,眼里发光。
她正盯着自己,韩行知道。可他却不再看她的眼睛,一如不能也给不了其他任何回应。
“我心疼……”
话音很低,韩行也不知道秦云英听见没。
他很怕他沉溺在她的深情里,无处可逃。
见秦云英回来,林森站起身,“这几个词什么意思?”
他模仿着说了几句。
“小孩儿想家了。”秦云英坐在床头,替顾念理了理头发。
“是几道菜名,等会我发你短信。”
“好,”时间差不多,林森必须离开,“这几天集训,医院怕是来不了,就拜托你了。”
秦云英哪敢说不行,凶名在外的林队,只把柔情给眼前这个小姑娘。
回程路上,韩行开车。
林森看了看时间:“先去超市。”
“林队,对顾念你什么想法?”韩行看林森一直在翻手机,大着胆子问。
这问题不光他想知道,全队都想知道。
“什么什么想法?”林森正反复对比食谱。
“你不动心?”问出口,韩行把车停住。
“那你呢?”林森开门前看了他一眼,似有深意。
“秦云英从滇城一路追着你过来,你没感觉?”
林森下车,把韩行的手忙脚乱抛在身后。
等他推着购物车跟上,慌乱解释:“我和英姐……我们不一样。”
“青梅竹马,的确不同。”走在货架间,林森视线集中。饵块这东西,他第一次听说。
“别打岔啊,”眼看话题被叉开,韩行言语急切,“我可听说林场不少人喜欢顾念。”
闻言,林森回身,黝黑的眼眸波澜不惊。
韩行以为林森要教训他,连忙补充:“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被别人追了去,你可别后悔!”
说完,向后退了两步。
林森没说什么,收回眸中警告。
他指着年糕问:“这东西和饵块不一样?”
**
顾念烧了三天,迷糊间却也记得谁来看她。
睁开眼是英姐,她喂自己喝粥。睡着醒来是导师,温水一杯接着一杯。
其他学长学姐也来过,提来的水果只能看不能吃。
靠坐在床头,顾念问:“英姐,林队他……”
“你个小迷糊,”见顾念对白粥不感兴趣,秦云英打算下午换小米粥,“你晕倒那天,是林队背着你到医院,之后上上下下跑。”
顾念确定那气息的出处,耳垂微红。
“我想打电话给他。”顾念说着打了个喷嚏,生理眼泪充盈眼眶。
湿漉漉的眼神,任谁都受不了。
秦云英递给她手机,跟着拿起饭盒走出病房。
烂熟于心的号码拨出,顾念按下通话,嘟嘟的每一声被忐忑拉长。
直到提示语说无法接通,她心里生出些怅然。
比之前的可惜还要强烈。
等白粥小米粥八宝粥又换着吃了几轮,顾念要出院了。
同学们帮着顾念拿行李,下楼前不忘提醒她穿好衣服。
此刻的对待,多了几分呵护。
“顾念,以后身体不适要就医。”摄影学长拿着果篮,进电梯前如此说。
顾念郑重点头。
那天她步子沉急需睡眠,丝毫没联系到发烧。
电梯到达,门向两边打开,顾念抬头,见门外站着多日未见的林森。
他穿着迷彩作训服,肤色明显暗了。脚下的靴子灰扑扑,挽起的袖子下是线条分明的手臂。
他抬头见是顾念,面部线条变得柔和。
看向她,伸出手,林森指着顾念肩上背包:“包给我。”
“我来接你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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